“这里是工厂，又不是精神病院，怎么会出现精神恍惚的人呢？”菲布林不禁疑惑道。
菲布林并不相信乔尼斯的话：
不会是站在那块告示牌前那么久，就想着怎么编出这一条吧？
菲布林继续探索着周围的机器，简单地在大型机器间穿梭了一圈，这些机器由蒸汽驱动，在这个时代堪称先进设备，因为这时内燃机尚未在大型设备中完全普及，技术尚存局限。
如之前管家所说，这些机器的外壳由铁质合金与黄铜打造，表面并无大量磨损、生锈或变形的迹象，大部分机械都保持着□□成新的状态。直至他发现，在某一处金属外壳的表面，其边角位置用显眼的红色喷漆，以规整的字体，标注着一行字。
菲布林蹲下身子，高高地抬起被手铐拷住的手，莱佩兹看到他这幅样子，也选择了蹲下。
[由斯蒂斯坦设计，爱丁机械制造公司制作生产，祝您使用愉快。]
“斯蒂斯坦”，菲布林轻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一旁的莱佩兹听出对方疑惑的语气 解释道：“斯蒂斯坦？你不知道吗？他可太有名了，哈哈哈……也对，你不是一直生活在L市的，难怪不了解。”
莱佩兹又想到这位魔术师之前说过并不是本地人，于是向他介绍起这位“发明家”：
“他是一位有名的发明家兼机械工程师。不过，很多人认为他是自称发明家的。他曾是机械工程学的博士，在皇家研究院任职，传闻说是一位自负的天才，天天嚷嚷着‘科技改变世界’，然后声称自己被赋予使命，一直在说自己正在研究的发明，将开创一个新时代。他的名字将永远留在科技史上、以及人类进步史上。”
菲布林不禁产生兴趣，现在已经有电了，难道这位斯蒂斯坦博士在研究计算机、宇宙飞船，或者是电影里常出现的时间机器吗？
然而，莱佩兹却告诉菲布林，斯蒂斯坦其实一直在骗取经费，最终被赶出了研究院，大家都说他有臆想症。后来他自己成立了实验室，虽然就只有两三个人的规模，靠帮一些工厂主或者权贵设计机械设备来赚取生活费用，以及支持他那项“伟大发明”的费用。
莱佩兹又回忆起去年他在工业博览会上的经历：“我想起去年去了一趟博览会，实在是太精彩了，改进的新型汽车、火车零件，还有新型电磁机、照相机、光学仪器......展品让人眼花缭乱，说是在这里可以见证百年后的未来......”
菲布林在心里默念了一句百年后？其实谁都没想到科技之后会发展得那么快，听着莱佩兹说的那些发明，别说百年后，有的十年后就被淘汰或者更新换代了。
“但最让人惊讶的一件展品，就是这位斯蒂斯坦博士的发明。你保证想不到.......”
莱佩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一件改良的冰激凌制作机。”
菲布林忍不住惊叹一声：“哈？我没听错吧。”
莱佩兹也忍不住笑了：“是啊，我当时还挺想买来着。他说能用最简单的材料制作出最美味的冰激凌，大大提高冰激凌的制作效率和美味口感，不用奶油和鸡蛋、牛奶和水果，只用水和糖，就能让更多孩子吃上冰激凌，甚至让流浪儿童都能享用。
太可笑了，果然是一位有臆想症的科学家。而发明的灵感，我看展品介绍上写着，因为他自己十分喜欢吃冰激凌，哈哈哈。”莱佩兹略感无奈地谈起这件身为L市市民并不想提起的趣闻。
虽然的确有点超前，且不切实际，毕竟大部分孩子连面包都买不起，更别说冰激凌这种需要用到制冷技术、此时还没普及的奢侈甜品了。
不过菲布林却觉得：“这种想法倒有点浪漫。”
两人开始说起冰激凌的话题，莱佩兹想了想也说道：“这么说，的确很浪漫，毕竟哪个小孩子能拒绝冰激凌的诱惑呢，我母亲跟我说过，我五岁的时候有位绅士先生请我吃冰激凌，我跟在对方后面喊了别人一天爸爸哈哈哈，还有，我八岁那年看完尤金先生的魔术，就想像变鸽子一样从礼帽里变出一大堆巧克力来。”
菲布林笑道：“我也是，要是谁在小时候告诉我，当科学家可以发明出吃不完的冰激凌，那我毕生的梦想就是当科学家了哈哈哈。”
乔尼斯：“那你们的父母肯定曾经告诫过你们，生冷的食物会引起胃肠道不适，刺激咽喉和呼吸道，对于小孩来说，还会引发偏食以及龋齿问题。”
菲布林突然感觉到一道阴影逼近，紧接着头顶又传来了声音，这才发现乔尼斯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们身后。
莱佩兹见状，连忙拉起菲布林站起身来，立正站好，将话题拉回正轨：“没错，精神恍惚的人出现在工厂，实在是太奇怪了，还让别人直接无视。”
乔尼斯继续说出另一个奇怪的地方：“斯蒂斯坦博士虽然把他的冰激凌机拿去展览了，但他的其他设计，在皇家研究院时就是以精密和先进著称的。而且你们都能感受到，这些机器的精密程度远超一般的工厂设备。
但这样的设备，如果它们是用来生产军工产品、技术水平高的产品、汽车甚至是火车零件的话，那还算合理。但事实上，它们只是用来生产面粉的。
使用机械所付出的成本也使得这些面粉的价格并不低廉，但生产出来的面粉质量又完全不值得销售价格，在市场上毫无竞争力；而如果以产量取胜，又会发现，从这间面粉厂的生产记录来看，平均产量比普通的面粉厂低了一倍。”
菲布林对此表示认可，这是普遍正常人的思路，开工厂就是为了赚钱。
“然而，最奇怪的是，我翻看了股东名册，却发现这个面粉厂的股东人数不仅在扩大，原有的股东还在追加投资。所以，工厂的盈利模式到底是什么呢？这似乎并不简单。”
乔尼斯看向菲布林，似乎在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菲布林虽然也对原主的行为感到十分困惑，但还是尝试着辩驳道：“或许他们只是想先生产出最好吃的面粉，然后再进行垄断。这样一来，这里的工厂主就有可能成为面粉大王了。垄断后的利润也是想象不到的，或许投资者就是看到了这样的前景。”
乔尼斯并没有落入这个思路陷阱：“目前来说，你这说法的确有待证实，不过，我后来倒是发现了另一个可能的答案，或许就在你的口袋里，费克先生。”
口袋？
菲布林难以置信地掏出了口袋里的东西，低头一看，原来是自己在工厂里捡到的几十张卡片、面粉、麦粒以及齿轮。
莱佩兹望向菲布林摊开的手掌，调侃道：“你是不是太遵守工厂的守则了？虽然不能随意丢垃圾，但你的口袋也不是垃圾桶啊哈哈哈。”
乔尼斯又淡淡地说了一句：“并非只有精神病患者，才会精神恍惚。”
什么意思？
菲布林仔细审视着手中的物品，最终将目光聚焦于那一小戳的面粉。
白色粉末？
瞬间恍然大悟，仿佛在迷雾中终于找到了一丝光亮。
你的意思是.....
菲布林脑海里再次闪回那封信的内容：
我把心脏拿去贩卖，只值一先令；
我卖掉我圣洁的灵魂，只值一便士；
卖掉圣洁的灵魂，原来如此。
菲布林的面具下，瞳孔骤然放大，终于明白，
能从警局逃离出来并不代表着自己赢了，而且也终于清楚，乔尼斯为什么会放走自己。
因为，
乔尼斯一直在调查的并非伯爵谋杀案。
如果根据乔尼斯所提供的信息，原主资助的资金会一直通过人体实验从事医学研究，这就对应了“把心脏拿去贩卖”，而“卖掉圣洁的灵魂”，是不是在暗示着这个工厂假借生产面粉的表面，却在暗中从事其它交易？
那么，完全对应得上那封信的前两条。
然而，这两条行为，就像乔尼斯所说的，尸体在法律层面还不算是财产范畴，而类似于面粉的成瘾剂在这个时代是常用药物，而且还易得，甚至普通人只需要花一便士的价格就可以在任何药店购买到，治愈各种有关身体疼痛的疾病，被认为是“穷人的万灵药”。
而有的中高产阶级也会选择皮下注射的方式来获得这方面的需求。菲布林记得福尔摩斯在近乎完美的侦探外表下，同时私底下还是一位严重瘾君子，沉迷到已经影响到自身的健康状况，还一度威胁到了职业生涯。
难怪选项里会提示到“一支废弃的注射器。”
如果原主知情，那么他无疑是一个游走于灰色边缘地带、难以被制裁的恶魔。而写封信的人，更可能是幕后的指使者。
这也就能说明为什么自己一从警局逃出，对方就怕泄露秘密而选择暗杀自己，
简直就是黑吃黑啊。
但令菲布林觉得更可怕的就是，第三条又指代着什么呢？
“我对你的爱”又是什么东西？比前两条还要“昂贵”？
乔尼斯注视着菲布林，对方的反应也在证实自己的猜想：
呼吸急促，异常兴奋，以及感受不到饥饿和睡意的生理反应，甚至存在暂歇性遗忘、臆想与幻觉。
除了可能是躁狂症或精神分裂的典型症状外，还有一种可能就是，
药物过量的反应。
尤其是M成瘾剂。
这种药物常被用作镇静剂，以缓解病人的疼痛，但过度依赖后极易成瘾。
除此之外，M成瘾剂还有一个副作用，乔尼斯继续说道：“会导致人体的肌肉控制能力衰弱，例如会突然无法控制的摔倒，以及颈部肌肉强烈收缩导致头部不受控制，就很容易以脸部朝下、双膝跪地的姿势摔倒。”
“什么？”菲布林才反应过来，乔尼斯是在说，当时在审讯室自己为了试探乔尼斯，而选择摔倒在对方身上的愚蠢行为。
“啊，不，”菲布林马上解释，“这完全就是误会。”
所以他也认为自己是成瘾者？
也难怪系统当时会提醒，关键线索是乔尼斯皮鞋底上的粉末。
以及自己在审讯室时胡言乱语、说些不着标记的话，而对方却没有认为自己疯了。
这样说来，就能解释通了。
但菲布林知道，原主肯定不是成瘾者，因为他现在毫无异常反应，身体一切正常。虽然原主的身材确实偏瘦弱，面色比较苍白，但完全不是成瘾者所表现出的病态症状。
此时站在一旁的莱佩兹，已经完全听不懂他们的话题了。
“是的，你的猜测基本正确。但我想你更应该知道，这些事情，不是一个人的力量就能做到的。”菲布林不得不承认，乔尼斯的确很聪明，即使他没有看过那封信，也能基本猜到很多东西。
那乔尼斯会不会知道，另一位凶手是谁呢？
于是菲布林决定试探性地提出一个假设。
菲布林把自己之前的猜测——那位跛脚车夫可能是死士的设想——告知乔尼斯。
毕竟，这一猜测已被系统证实为误，若乔尼斯对此表示赞同，或许能扰乱其判断；若否，则能倾听乔尼斯的不同见解，毕竟他掌握的信息或许更为丰富，其中或许隐藏着更多关键线索。
乔尼斯并没有经过过多的思考，直接否定了这个假设：“根据收集的尸体碎块称重，是一个人的体重，因此，排除。”
看来乔尼斯早就想到了这一种情况。
空气又陷入沉寂。
“或许我们一开始的思考方向就错了。”乔尼斯沉默片刻后，终于提出另一种假设：“案发的时间、以及凶器，可能我们都弄错了。”
菲布林疑惑：“什么意思？”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乔尼斯：“回到案子本身，再回想那位清洁工作为唯一证人的证词。就像嫌疑人菲布林先生所说，这位清洁工女士的出现太过于巧合，仿佛就是真正的凶手特意安排她来目睹这场谋杀案，她说的不一定是假的，但肯定是凶手想让我们听到的，具有一定迷惑性的内容。”
“而其中，就隐藏着一个关键线索——她当时听到了伯爵的惨叫声。为什么能听到伯爵的惨叫声？”
“或许她的听力很好？”菲布林回道。
乔尼斯：“听力好是一方面，但如果你启动过这里的机器，这么多庞大的机器会带来巨大的噪音，轰鸣声足以掩盖惨叫声。”
“确实如此，”莱佩兹附和道，“我们之前已经尝试过很多次。派人站在外面，又让人在里面发出尖叫声，然而这些机器的启动后的声音特别大，尤其是那台面粉搅拌机。”
菲布林思考片刻后：“那你的意思是说，伯爵大人并非死于搅碎机，而是凶手先用其它方式杀死伯爵大人，再把尸体丢进搅碎机进行处理，毕竟距离报案时间正好中间隔了几天。”
“完全正确，不得不说，科波菲尔先生，你在破案方面确实颇有天赋。”莱佩兹笑道：“不过你对这个案子如此了解，是你之前认识这位伯爵大人吗？”
“没有，”菲布林斩钉截铁地回答，“只是出于好奇。就像你身为警员对魔术感兴趣一样，我对案件也充满好奇，尤其是，疑案。”
莱佩兹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菲布林继续补充道：“但死亡时间是可以确定的。之后伯爵大人再未出现在其他地方，且伴随着惨叫声，这表明伯爵大人当时很可能已经命丧于此。”
菲布林有那段时间的不在场证明，自然不能把嫌疑又引到自己身上。
乔尼斯并没有反驳，反而明知故问道：“斯蒂斯坦，你认识吗？”
乔尼斯走到了一架机器设备的操作台前，平面上错落有致地分布着各式各样的按钮、按键、和拉杆等控件，由铸铁或优质木材制成。被手铐拷住的两人也跟了过来。
乔尼斯的目光看向其中一个按钮，“这些机械的设计确实令人赞叹，每一个零件都经过精心布局，操作起来流畅自如，彼此间紧密相连、环环相扣。我曾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仔细研究了这些机械的设计图。却发现了一个奇特之处。”
乔尼斯的手指向那个小巧的铸铁按钮，与其他拉环、拉柄或带有保险装置的按钮相比，并不太起眼：“启动整台机器后，只有这个按钮，是毫无反应的。”
莱佩兹也在一旁证实：“我们按乔尼斯大人的指示，试了很多次，比如控制变量法或者组合法，但是，其他的开关都会有自己的作用，有的是启动、暂停、调整机械速率、控制灯光等各种功能，但唯独只有这个按钮，就像一个摆设一样。”
“之后我们又去询问斯蒂斯坦博士，毕竟图纸是他设计出来的，但博士的回答就是，可能是生产商在制作过程中看错了设计图。
但生产商坚称他们是严格按照图纸制作的，考虑到图纸的复杂性和精确度，他们不可能犯下增加一个无用按钮这样低级的错误。我们甚至请来了其他机械大师查看图纸，但有些人甚至无法完全理解图纸的内容。”
莱佩兹边说边又好奇去按了几下按钮。
菲布林也好奇地去摸了一下按钮，咔哒一声，按了下去。
......
嗯？这熟悉的触感？
仿佛按钮上有一股电流通过，他突然想起了什么。
这......原主房间吊灯上的按钮。
他当初就在疑惑，为什么吊灯上的开关会连接到书柜的暗格。
暗格......难道？
弹出的暗格？
感谢支持哇~
最近年底有点忙哇，抱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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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发明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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