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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深陷梦境

监控里的画面,林泽已经看了1400天,近四年的时间,他感到有些腻了。

爸妈的结婚纪念日在67天后,需要抓紧时间把它送走,不然打扰到爸妈的约会就不好了。

电脑分屏,林泽给一个账号汇了一笔钱,留言:

照旧,时间限制60天,这次我不要活的。

对面回了个贱兮兮的OK表情。

林泽关上了电脑,等着接下来几天的无聊剧情。

第一步:会有人混进那栋房子,找到地下室,直接扛人离开,可能会发生一些枪弹冲突。

第二步:以林泽某年某月结交的仇人自证,逐步取得它的信任,保证扶持它拿回家族家主的位子,把林泽拉下来弄死。

第三步:完全取得它的信任,在外面逍遥待30天至90天不等的时间,然后带它来干掉林泽。

结束,被重新关进地下室。

这个剧本的形成,是它刚被关在地下室时,它养的敢死队千方百计来救人,从而给林泽的灵感。

林泽那时顺着演了下去,觉得这出戏挺有意思的,就编了这一戏目。偶尔看烦了地下室一成不变的场景时,就会下订单整个乐子,权当消遣。

看它从紧张害怕不敢相信,到半信半疑试探犹豫,再到乍逢生路兴奋激动。

惊喜交加的绝处逢生和手刃仇敌的快心随意,那可是比毒药还要令人上瘾的滋味。

毫不犹豫地跳入陷阱,像个跳梁小丑一般再次出现在林泽面前。

一切都是固定好的局,

一切都是设计好的戏,

当意识到真相的那一刹,绝望、崩溃,只在一个瞬间。

在林泽第一次看完这场戏剧后,不得不承认,他被愉悦了。

但第二次看完后,他的感官就平平了。

尽管如此,林泽并没有划掉这个戏目。这算是他为数不多的放松方式,每年都会进行至少一次。

曾经的家主,阴毒与城府并存,它并不痴傻,虽然每次的剧本不同,过程不同,但核心本质没变。

四年,它不会看不出来。

但那又怎么样呢?

主人喊了开始,没有宣布结束,你恨到心里滴血也要继续演。

林泽看着电脑上,被炸塌了的地下室,监控画面一个一个黑屏。

这一次,是最后的终章。

*

一处废弃楼房。

林泽拒绝了李代递过来的烟,李代点燃烟吸了一口,咕哝一声:“还是这么矫情。”

他一只手夹烟,一只手支在林泽肩上,嬉皮笑脸道:“好歹我们俩也认识这么多年了,今天没准就是最后一次见面了,都不给面子。”

说是这么说,李代的烟却没有冲着林泽这边。

林泽:“你要离开了?”

“嘿,你这耳朵怎么听的……”

李代不乐意地揉揉头发:“是,我打算金盆洗手不干了,想换个地。”

林泽没有问为什么离开,也没有问他接下来什么打算,只嗯了一声。

“啧,你这人,听到朋友要走,你也好歹说几句好听的。”李代不满林泽的敷衍,冲他龇牙咧嘴。

林泽思索一二:“一路走好?”

李代:“……真的,活该你没朋友。”

在金沙这种地方,祝别人“一路走好”跟死亡通知没多大区别,要不是李代确信跟林泽没什么仇,这个时候他已经掏枪了。

李代烦躁地咬着烟,离林泽远了些,眼神示意林泽,问:“你亲自动手?”

林泽往手枪里填了三颗子弹,

“咔”

子弹上膛,

林泽用实际行动回答他的问题。

那边,它被两个健壮的男人压着跪下,瘦骨伶仃的身体,衣服空荡荡飘着,脸上只剩骨头,像是骷髅头套着一层皮,头发全白掉落严重,可怜又可怖。

看着像70多岁的人,实际上他才50出头。

林泽居高临下看着它疯狂的挣扎,既没有怨,也没有恨,眼神平静陌生,好像看得只是路边的一棵野草。

林泽说:“我这手枪里有三颗子弹,每数三声,开一枪。”

“你可以逃跑,跑掉了,我就放过你。”

林泽摆了摆手,示意那两个男人放开它。

一经放开,它立刻跪爬到林泽面前,哭着哀求:“不要赶走我,求求你,不要赶走我!我会听话,我很听话的!”

林泽:“1”

“是不是……是不是这次的表演你不满意?我改!我会改的!我学什么都快!我保证马上改!!”

林泽:“2”

它仿佛不知道第三声枪就会响,仍然在苦苦哀求。

林泽:“3”

“嘭”

“啊!”

子弹从脖颈擦过,鲜血缓缓流出。

没有停顿,林泽继续倒数:“1”

它抬手似乎想摸受伤的地方,但看着林泽,终究是先磕头求饶:“我错了,我错了!我是畜生,是我猪狗不如,是我卑鄙无耻!”

林泽:“2”

它开始扇自己的脸了,边扇边说:“我是畜生,我是恶狗,我是垃圾!”

林泽:“3”

“嘭”

第二声枪响,打中了它的腹部。

“啊唔”

打中腹部不会立刻死,只会在没有得到救助前,一直皮开肉绽的疼。

它捂住了嘴,怕喊叫的声音让林泽不快。

林泽把枪口移到了它的额头上,发射过两发子弹的枪口滚烫灼热。

“我没有说笑。”

林泽低头垂眸,缓缓说道:“我今天是来拿你的命的。”

没有逃跑的猎物,不能提供最后的情绪供主人玩乐的猎物,真是

——无聊。

它扯出了一个笑,眼中疯狂的情绪燃烧:“我不会逃跑的,我永远不会逃跑的!我会听话,我永远听话!真的!我永远听话!”

它不小心溅了一点灰在面前的皮鞋上,下意识去找身上藏着的最干净的一块巾帕,小心翼翼地擦着。

没等它擦完,“咔”的一声。

在林泽手上从来没有出过问题的手枪,在今天的最后一发卡壳。

它就像什么都不知道,继续祈求:“不要赶我走!我什么都可以做,我会学!”

因为太过激烈的起伏动作,穿过四肢的勾爪撕裂了一道缝,鲜血流出,铺盖了一小片地方。

那是林泽专门请教了医生,定位、设计、小心操作才能得到的成果。

勾爪穿过四肢,不影响愈合、不影响活动,只运动时会产生疼痛。

第一次没有把握好尺寸,勾爪粗了些,只能拔掉,重新安装。

林泽很有耐心的等它四肢伤口愈合,然后进行第二次穿透。

第二次很成功,细勾爪穿过四肢,长到肉里。轻微活动带来疼痛,剧烈活动带出鲜血。

林泽一开始其实是想穿琵琶骨的,可惜,医生说如果穿琵琶骨有导致短命甚至直接丧命的可能。

这怎么可以呢?

没有他的允许,这个东西怎么能离开地狱呢?

*

“这个世界上没有低不了的头,没有打不碎的骨。”

林泽看着三枪过后,依然跪在他脚边疯狂祈求的东西,平静说道:“很适合你。”

它听后,只高兴地点头,一个劲说是,完全忘记了这是它自己曾经说过的话。

它已经被完全驯化了,

完全忘记了曾经作为家主时的一切。

作为家主时,它追求极致的享受,只穿私家制定的衣服,只吃五星级大厨制作的菜品,只喝纯净的雪山池水。

现在,它趴在地上会吃猪食一样的糊糊,喝放在铁盆里的水,住阴暗昏沉的地下室,瘦骨伶仃到一把破布都能包住。

作为家主时,它喜怒无常,前一刻还在**的情人,下一刻就可能被扒光衣服扔给别人。

而林泽他们这些名义上的“儿子”“女儿”,弱肉强食淘汰制,放纵、逗弄、旁观他们这些人厮杀。

它不在乎死多少人,也不在乎会不会死光了,它的孩子没有上百也有几十,死完了就接着收义子义女。

养蛊一般,它看在眼里,乐在其中。

林泽被它教导过,教导怎么按低别人的头、怎么打碎别人的骨。

那个时候林泽12岁。

林泽现在还能记得,当时这位家主坐在刑室里点着一根雪茄烟,居高临下,冷血又狂妄地嗤笑着囚犯的异想天开。

“嗤,我怎么可能沦为阶下囚?”

“真有那个时候,我也不会成为狗。”

林泽站在一旁的阴影里,在那群孩子堆里,眼珠微微转动,余光盯着它。

一字一句记住了它的教导,

头低不下来,说明手段不够,利益威胁、亲眷朋友,总有在乎的。

孑然一身,孤家寡人,那就一点一点碾碎骨头。

受不了了,自然会低头当狗;

受不住了,一条野狗而已,死就死了。

林泽是那群孩子里唯一一个,没有呕吐**的人。

可是,他学着那群孩子吐了一地。

他弱小,他普通,他从众,他冷漠的站在一旁,却又完美的融入其中。

[原来我天生就适合这里]

[我果然是个坏种]

*

你看,

不可一世的家主也会跪在地上摇尾乞怜,将主人的目光当作恩赐,

你也没有什么不同。

林泽把卡壳的枪随意扔在了地上,他说:“这里有两桶汽油,”

它直愣愣地仰头盯着林泽,专心致志地听着。

“我想看汽油浇人。”

像是得到了宝物的盗贼,偷着藏着高兴着,连滚带爬地跑走了。

目睹全过程的李代,没忍住上前,以绝对不会让林泽闻到烟味的距离,问:“他这是逃跑了?”

三次不躲子弹换来逃跑机会,勉强可以说得通。

林泽说:“不是。”

李代不太相信,他不相信真的有人能被驯化到听到这种一看就是折磨致死的命令,还兴奋得争抢着执行。

三分钟后,李代相信了。

他默默又退了些距离,说道:“哈哈,林哥,我突然想起来我家那口子叫等我回家吃饭,要不小弟我先退下了?”

李代已经开始思考他有没有得罪过他林哥了。

谁能想到,现在一身汽油味,高兴地趴在地上汪汪叫的人,是十年前金沙的三巨头之一,在这里骂他一句,都会被打死的存在。

而林泽,这位的儿子,不仅屠了他全族,改了姓氏,还将其本人驯成了玩乐的狗。

李代不能想象,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更不敢想,林泽同他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

折磨他生不如死这么多年,临死也不愿意给他个痛快,而是选择火刑,这样痛苦的死法。

什么?

你说那把手枪卡壳了,所以这人才没有死?

别闹,这样的话骗骗你自己就行了,这处地界的人心眼子平均八百个,不是电视剧里的傻白甜。

子弹卡壳?天意?意外?

那废弃的楼房怎么会有两桶汽油?

李代猜测,从一开始,林泽就打算用火刑处理。

林泽转着手里的打火机,依然是从林诚那拿的,还是上次那个打火机,机身刻着“Mammon”。

“啪嗒”

打火机燃起火苗,林泽后退三步,丢出,转身走人。

李代吓得近乎心脏骤停,在他惊恐的目光中,只见一瞬间火光冲天的人形物体冲进了废弃楼房里,一边痛苦嚎叫,一边奋力奔跑。

第一反应竟然是远离林泽!

李代的后背已经湿透了,

他这样的亡命徒并不惧怕死亡,哪天阴沟里翻车被人弄死,也不过烂命一条。

可是,可是这种……

他没有多少文化,他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神神鬼鬼般的收服手段,他只能说

——恐怖。

他这辈子都不想遇到这样的敌人。

可能被吓得太狠,李代在看到林泽招手后,下意识就听从坐上了车。

等他反应过来,林诚已经开车上路了,林泽说会赔林诚一个新火机,林诚咧嘴笑着说不用。

他们过于正常的对话,好像只是在讨论吃饭喝水。

李代默默端正身体,正襟危坐,不想步别人后尘。

林泽转头问他:“你……”

“在!”李代立刻回答。

林泽似是被李代的嗓门惊得顿了一下,面不改色接着问道:“你在弄签证?”

李代没有隐瞒,点头:“是,想搞几张去M国的船票。”

林泽摩挲了一下戴着黑手套的手指,“怎么不去河对岸?”

“我也想去啊。”李代叹了口气,“可是我这样的,去M国还能安生两年,去河对岸……”

“林哥,那我就是行走的二等功啊。”

林泽思索三秒,说:“低了,你算一等。”

杀人放火,手里起码百多条人命,金沙这里多是恶徒,但谁又能保证杀的人里面没有不该死的人?

李代:……

哥,这笑话有点冷。

林泽点了几下手机,“给你推个人,找他给你过。”

李代打开手机,先看到的是收款提醒,急忙说:“哥,我们说好的价,你这怎么又出一笔。”

林泽已经把头转回去了,随意回着:“给你们的新婚贺礼。”

李代张了张嘴:“谢谢哥。”

他存的钱足够了,可没人会嫌钱多,何况搞船票这件事也需要钱开路。

然后,李代看到了一个人名,觉得有些眼熟,让手底下负责收集信息的查了查。

几分钟后,他头皮发麻讷讷道:“林哥,您跟M国那边的军火商还有交情呐?”

林泽回了句利益往来。

李代又想给林泽递烟了,但最终却是手蹭了蹭裤子,嘿嘿笑了声:“林哥,什么都不说了,兄弟记你一辈子,在金沙这混不下去了,就来找我,我包/养你下半辈子。”

这话听着不像好话,林泽却再次转头,黑瞳盯着李代,认真回道:“我记住你这句话了。”

李代怔愣住了,驾驶位的林诚开车的手紧了一瞬,后又放松。

李代继续他的胡侃,兄弟哥们天南海北的扯淡,林诚偶尔接话怼他两句。

林泽全程默默听着,紧绷了这么多天的神经松了几分,强烈的疲惫感袭来。

“滋……”

“……”

“滋……啦……”

也许过了很久,也许不过一会儿,林泽眨了眨半眯的眼睛,发现车还在继续开着,随口问了句:“还没到吗?”

“快,了……”

林泽看着完全黑下来的路,只有他们这一辆车的车灯照着,车灯像电力不足,光一分一分的减弱。

他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空气中似乎有什么味道漫着,很熟悉。

林泽侧头想问些什么,那一刹,他的瞳孔微缩。

林诚专心开着车,目不转睛,嘴里却一股一股冒着鲜血,铺盖下来,覆满了身前的衣服。

似是察觉到林泽的视线,林诚如常人般转头。

“咔”

他的身子完全没动,而头却转了90度,一边吐血一边微笑:“很……快……放……心……”

林泽没有任何迟疑,迅速踹了林诚一脚,手里的应急小锤借力捶碎玻璃,如同一只鸟雀翻下了车。

林泽最后的一眼,看到的是林诚平静流泪的眼睛,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林泽最后只看到了他扯出的怪异笑容。

……

林泽想起来了,

林诚早就死了,

被他亲手杀的。

“滋……”

“……那是钱!那是数不清的钱!”

扭曲的面容,破碎的画面,

“滋……”

“林泽,你别想跑掉!!”

“啪”

什么东西碎了的声音……

“轰”

“嘻嘻……”

再睁眼,有一团火光向林泽扑来,不待他躲开,那团火光就趴在他面前,嘻嘻笑着:“主人,我听话,我听话,我会永远听你的话,你别抛下我好不好?你别赶我走好不好?”

[假的]

“主人,你不喜欢火,是不是,我就剥掉,这就剥掉。”

它把皮一层一层脱下,但火焰如跗骨之蛆,烧透它的骨髓血肉。

[假的]

“主人,主人!”一个没有着火的人形跑来,一把推开剥皮的那个,汪汪叫着:“我才是最听你话的狗!我会永远听你的话!我会永远……”

[假的]

“嘻嘻……”

“……听话……”

“……跟……你……”

“汪汪……”

“……永远……”

“主人……”

“我会永远跟着你!!!”

“哈哈哈哈……”

都是假的,

林泽这么告诉自己,

像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找到一个空白的方向,坚定的走去。

我不会被迷惑,

恶鬼在他耳边低语,

我不会被欺骗,

千万只鬼手拉扯着他的脚步,

一群早就死了的东西,

绝不会成为他路上的阻碍。

……

“林泽……”

这个声音!

林泽听到声音的一刻,身体先于大脑反应,停了下来。

“林泽……”

……不,是假……

“林泽,我好疼啊……”

……

林泽静默良久,终是转过了身体,

他终究只是凡人一个……

面对的是初次见面时重伤的阿蒂弥斯,

不,

要更严重。

阿蒂弥斯瘦脱了相,只剩一把骨头撑着身架子,一层死尸样的皮紧紧贴着他,眼眶里是两个空洞,翅膀被铁钩穿过。

阿蒂弥斯伸手,伶仃瘦骨的右手穿过一根细勾爪,款式同林泽用在那只垃圾身上的一模一样。

“滴答”

“滴答”

伤口撕裂,血一滴一滴流着,

“林泽,我好疼啊……”

没有任何犹豫,没有任何迟疑,林泽向阿蒂弥斯跑去。

他第一次这般痛恨为什么先前走得这么快!

只差一步,

只差一步,

他就可以抓住阿蒂弥斯的手。

他努力的向深渊奔去,

想去接住他人生唯一、最后能抓住的存在,

再跑快一点,

再长大一点,

再强大一点,

是不是就可以抓住在乎的人……

他看着遍体鳞伤的阿蒂弥斯,没有一隙思索远离。

我知道这是深渊的蛊惑,

我已无可救药……

……

……

……

[阿蒂弥斯]

谁曾经在心里悄悄私语,

[……月下怜]

甚至不敢加上代表占有的[我的],

“……我不能现在进入深渊……”

他停了下来,不敢对视,低垂的眼睛里翻涌着万千情感,语气愧疚却又无奈:“阿蒂弥斯还在外面……”

我不能让他再次被命运玩弄,

走上原著的结局,

“对不起……”

这一次不能陪你了……

*

“嘭”

“啪”

“咔”

“哗啦”

屋内的大小摆件连同床、沙发等物件碎了一地。

林泽站在遍地狼藉中,

他的表情依然无懈可击,丝毫看不出刚刚还深陷梦中梦,差点无法醒来。

静了静,他说:“出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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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深陷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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