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臊子面
翌日,卯时三刻,白瑶与魏弘简起身收拾,准备坐着邻居冯家的牛车一同至县城。
魏母听着动静,披着薄袄起来,
“这么早出去吗?”
白瑶看着魏母实在穿得单薄,忙不迭上前给魏母挡风,一际眼神递给魏弘简,
“阿母,你怎么穿这么薄,夫君快把衣橱里的厚袄子拿一件出来,给阿母披上。”
魏母推拒着,抬手扯着薄袄,
“诶不用了,这年纪大了,听着点动静儿便醒了,平日没见你们起这么早,今这么早出去,是有事吗?”
白瑶还是坚持将厚袄给魏母披上,嘴里念叨着,
“阿母,这寒气逼人,刺骨得很哩!你怎么就穿这点出门?!就算是挨得近也不行呀!”
魏母嘟囔着,尴尬地拢拢衣领,
“我就是起来看看,一会还会回去的。”
“冬日渐寒,阿母还是保重身体,夫君老师便是风寒严重,去了省城还久治不愈。
但他还心系着夫君学业,另写信来让他去玉林书院先学习着,我亦有空,便跟去看看。”
白瑶平日在家可以睡到日照床头,今早早起来,嘴上调侃着魏弘简在家温习的假日结束,其实心里还是有些担心着情况。
两人拜别魏母,坐上冯家大郎的牛车,跟着赶集的人群一起前去县城。
到了县城,街上的摊贩刚刚摆好摊子,一面馆小摊的滚水刚刚烧开,摊主肆意丢下一团细面,任由面条在滚水中翻滚着,片刻捞出入碗,加入陈酢,酱油,倒上面汤,撒上葱花,热气腾腾的素面便做好了。
白瑶扯了扯魏弘简衣袖,示意先吃点面垫垫肚子,魏弘简颔首,两人走至摊前,白瑶朝摊主桌前一溜碗碟看去,陈酢,酱油,葱花,芫荽,花生,臊子等配菜琳琅满目。
她嘴唇轻启,声如黄莺啼叫,婉转清脆,
“店家,我观你这臊子做的不错,我们两碗绍子面哈,都加葱花。”
摊主是一佝偻身子的精瘦老头,听着白瑶夸赞自己准备的配菜不错时,眉眼弯弯,眼角的皱纹多了起来,
“客人好眼力,这豚肉臊子是我今早天不亮就去屠夫那割肉,回屋做好拿来的,那叫一个新鲜。
两碗臊子面是吧?好嘞,马上便做出来。”
说罢,随手抓去桌前裹满面粉的面条团,一抓一放间,两人的面条团相差无几,丢入陶罐滚水煮上片刻,捞出的面条筋韧光滑、软硬适度。
再加上酱油,花生,臊子,浇上热汤,瞬间冷冻着裹着油的豚肉被热汤解封,香气扑鼻,汤面也变得油汪汪,分外喜人。
白瑶动动鼻尖,闻着这被激发出的香气,惊讶道,
“店家真实诚,这臊子闻着味便觉着香,还有零星淡淡的茱萸与胡椒味,舍得给料!”
老头有些诧异,未曾料到客人仅凭鼻子便嗅出了他家臊子里加了何料,笃定这位女客不一般,小心翼翼回道,
“客人说得极是,我这手艺班门弄斧了。”
“没有店家,你手艺极好的,这是我们的臊子面叭,我们来端,你且招呼别人吧。”
白瑶拦下店家的妄自菲薄,正所谓术业有专攻,一个老者几十年如一日在此摆着卖面条,自然是味道极好。
眼神往旁一撇,盯着魏弘简快些去端面,自己坐在店家自备的桌椅前,端起桌上箸筒,给自己和魏弘简拿上两双。
等魏弘简两手各稳稳端上一碗,缓步走来,冬日生寒,两碗面上的白气清晰可见,随着迈步白气萦绕周身,魏弘简轮廓分明的脸在此间若隐若现,有种飘欲成仙之感。
随着碗落下的响声,白瑶这才被拉回现实,一想到刚刚自己竟看他端碗看呆了,一时双颊酡红,羞得将脸埋进碗间。
魏弘简见白瑶迫不及待地吃起面前的面条,自己亦拿起箸,夹面入口,臊子鲜香,面条细长劲道,再喝上一碗热汤,红光满面。
来往众人见一对碧人在简陋的摊子上吃的如此欢畅,也经不住诱惑,想着试上一试。
此时走过两书生,一书生在前走得大步流星,身材瘦削。
另一个身宽体胖,在后面慢慢踱步。
瘦书生看着胖书生挺个肚子,走路一颤一颤,不耐道,
“还不快些,今日林副讲执门,去迟了,你我都跑不掉。”
胖书生已然走了一阵,脸上浮着薄汗,抬起衣袖擦了擦,
“呼...呼...我走不动了,谁成想今日我坐的马车坏了,许是昨夜待久了,瓦子里的人使坏。”
瘦书生等着胖书生,远远望着白瑶与魏弘简,嗤笑道,
“你瞧瞧,那男的穿的人模狗样,却让一娇娇小姐陪他吃这路边摊,实在有辱斯文。”
胖书生喘着气,顺着瘦书生目光方向看去,惊讶道,
“诶那不是白掌柜么?她是瑶氏饮子店的掌柜呢!我最爱喝她家奶茶。
她家刚开的时候,我去买两杯饮子吃,还得优惠再送一杯呢!好久不见她了,没想到在这碰见。”
听着胖书生所说,瘦书生暗暗撇嘴,打断胖书生的絮絮叨叨,
“我知道,她原来就是厨娘,在这简陋摊子上吃面,也很适合她身份。”
瘦书生听闻是那白掌柜,一介女子抛头露面做生意,进庖厨,自喻君子的他自是看不起白瑶,倒完是非又大步流星赶着朝玉林书院走去。
胖书生被打断一时也没反应过来,只能急忙道,
“唉,你等等我。”
继续追着往前跑去。身体的“负重”让他跑起来很是艰难。
~~~
白瑶与魏弘简全然不知发生在身边的小插曲,待面吃完,两人在桌上留下二十文铜钱便离去。
从城东口进,一路朝南,来到玉林书院,书院为三进三出的大四合院,南北长38丈,廊庑俱全,通身砖木结构,古朴雅致。
白瑶与魏弘简到门口时已至辰时,书院早已紧闭大门,朗朗书声从门夹缝中传出。
轻轻拍拍黄木大门,引来门房小子,他抬起木闩,探出头。
魏弘简拱手行礼道,
“学生魏弘简,得苏老师吩咐前来拜访徐山长,不知徐山长可在?”
说罢从衣袖中拿出拜帖递给门房小子,门房小子将门敞开少许,接过拜帖,
“徐山长去临县讲学去了,现在林副讲代管,您稍等,我去问问林副讲。”
少顷,哒哒哒的脚步声响起,门房小子大打开门,恭敬说道,
“林副讲接了拜帖,客人请。”
带着两人绕过影壁,穿过碑廊,明德斋,林副讲正端坐与书案前,一手执笔,一手端书,看得入神。
见白瑶与魏弘简已到,忙放下书笔,起身相迎,
“自丰乐楼一别,小生对白掌柜的厨艺实在念念不忘,你那徒弟比起你差远矣。未料在这碰见,不知白掌柜何时再次出山?”
自来及时行乐,注重吃喝的林副讲既高兴白掌柜出了个饮子店,有好喝的畅快喝着,但也苦恼这丰乐楼白掌柜不去了,再去尝尝时,她徒弟吕梧做的味道总差上几分。
苦恼着,食欲不振,寝食难安,徐山长尚且跑去临县散心,转移着注意力,自己只能在书院留守,喝着奶茶亦往昔白掌柜做的饭菜香。
突见白瑶出现在面前,便眼中没有旁人,只想着问问自己还能吃到白掌柜做的菜色不。
听着林副讲如此珍重自己所做的饭菜,白瑶杏眸弯弯,勾起嘴角,娇笑道,
“有何不可,今日与夫君一同拜访,若灶房得空,我做上一顿,吃个便饭。”
林副讲原是最重视学生礼仪的,但这长久吃不着美食,特别是曾经拥有,但却已失去的感觉,更让他寝食难安,眼下薄薄一层青黑。
兴冲冲抬头道,
“当真!”
眼中的热情闪耀得快要溢出,魏弘简不着痕迹挡在白瑶身前。
此时林副讲这才想起正事,
“啊,可是苏判官之徒?”
“学生正是!”
魏弘简回应道。
林副讲拿起书案前的一张试卷,递给魏弘简,
“虽苏判官对你称赞有佳,但入院还是需要同众人一样考校一二,这是一张上月各斋考试分班的卷子,你且在一旁做着,待我评完再些决定你去何斋。”
转头对着白瑶笑意盈盈,不似前面严肃模样,
“那白掌柜您请,我亲自带你去灶房。”
心中想着的便是把学生往那一放做着试卷些,自己跟着前去,先吃上第一口热乎的!
白瑶被林副讲的谄媚态度逗乐,笑得花枝摇曳,与魏弘简道别后,便跟着去了灶房,简单做上三人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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