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泽特意选了假山处对穆青动手,却忽略了那个时候府里的下人都躲在阴凉处纳凉,他们兄弟二人间的龃龉就像是长了翅膀一般,不过半日工夫,已经传遍了阖府。
义信再次来请穆青时,是掌灯时分,穆青没有问原因,跟着义信径直去了寿春堂。
穆老夫人身边的邢嬷嬷一瞧见穆青,立即伸手替他打起了珠帘,笑着跟穆青打了个招呼:“大少爷,老夫人他们都在里头等您呢。”
穆青颔首,越过邢嬷嬷后便径直往里间走,老夫人的花厅里摆着满满的冰盆,穆志远和柳氏也过来了,穆向远寒着脸坐在一旁,阮氏拿帕子拭着通红的眼。
“孙儿给祖母请安,”穆青朝穆老夫人拱手请安,忙又唤了其他人,“大伯、大伯母,父亲、母亲。”
穆老夫人尚未开口,阮氏便一记眼刀子扫了过来:“你还敢来?谁给你的胆子欺负泽哥儿的?”
穆青哑然,熊孩子背后果然是有熊家长的。
“母亲这话说的我不甚明白,我是如何欺负泽哥儿的?可是泽哥儿亲口与您说的?”
穆青不慌不忙,没有直接回答阮氏的问话,反倒开口询问了她:“若是泽哥儿亲口与您说的,不若请泽哥儿过来,我与他当面对质?”
柳氏及时回答了穆青的疑惑。
“是府里的下人传的,说是在假山边,你跟泽哥儿起了冲突,传的有鼻子有眼的,”柳氏给穆青使了个眼色,“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当着你祖母和父亲的面解释清楚吧,免得下人话赶话的传岔了。”
穆青知道阮氏这是趁机想要拿他作筏子,可他偏不如她的意。
“下人们传的没错,我和泽哥儿是在假山那边起了冲突的。”
得了穆青这句话,阮氏立即站起身来,伸出手指指着穆青,咄咄看着穆向远。
“老爷,你听听,连他自己都承认了,哪里有什么误会,我就知道他如今有了靠山,容不下泽哥儿!”
穆青看着阮氏,愈发淡然:“母亲,我话还没说完,我和泽哥儿是起了冲突,可冲突的起因是我从父亲书房里带着书籍和字帖回去,泽哥儿不高兴,伸手就要将我推向假山里一块突出的石头上去。”
穆青淡淡的陈述着穆泽的行径,并没有加以评判,更没有带任何偏颇,显得阮氏刚刚的跳脚更加可笑。
阮氏一怔,眼底的恼怒一闪而逝,随后就将一切罪责往穆青头上推。
“你回青园有那么多路走,为何偏偏要走到假山那里去?你就是诚心让泽哥儿心里难受的,是不是?”
穆青没有回答阮氏,柳氏替他回答了。
“虽说出了伏天,可那会子日头正晒着,假山那条路的树木最多,青哥儿回青园又远,自然要选一条凉快的路走,难道弟妹夏日里都是选又远日头又烈的路走的?”
阮氏显然没想到柳氏会这么回她,她下意识反驳:“可是……”
“够了!”阮氏还没说出口的话被穆向远及时打断,他看向穆青,“你弟弟他还小,推你也不是有意为之,你是兄长,不要放在心上,为父会好好教导他的。”
“儿子知道,”穆青当时没有跟穆泽计较什么,这会子在穆向远面前也是一样,“当时我已经跟泽哥儿讲过道理了,他是个聪明人,自己会想明白的。”
穆青给穆向远和穆泽留足了体面,然而阮氏还是喋喋不休的将一切往穆青身上推。
“说的好听,你懂什么?泽哥儿需要你跟他讲道理吗?你自己能分辨清楚什么是道理,还想着教导泽哥儿?你院子里是没有镜子吗?”
穆青并没有跟阮氏辩解什么,屋里除了下人,唯有他一人站在那里,不卑不亢挺拔如松,与从前的唯唯诺诺判若两人。
“被我说中了?你不是喜欢跟泽哥儿讲道理吗?你倒是在我们面前好好讲啊,这会子你没话说了?”
阮氏言辞愈发急切,丝毫没有注意到在穆青的衬托下此刻的她形容泼妇,全然没了平时养尊处优的贵妇人形象。
穆向远看着阮氏,眼底的失落渐渐变成震惊和愕然,目光不经意瞥见跟穆志远并肩坐在一起的柳氏,陷入短暂的沉思。
穆青的沉默激怒了阮氏,阮氏顿时觉得自己底气十足,看穆青的目光更加气盛。
“在你弟弟面前你不是能说会道吗?怎么现在说不出半个字了?”
“阮氏,青哥儿已经将话说的很清楚了,你还听不明白吗?连我这个乡下婆子都知晓孰是孰非,难道你还没听懂?”
穆老夫人这会儿看阮氏的目光有些瘆人,只是一瞬,她就将目光落在了穆青身上。
“青哥儿,泽哥儿推你是他的不对,让你受委屈了。回头让他给你赔个不是,这事儿你爹也会好好说他的,你们是骨肉兄弟,祖母跟你保证以后泽哥儿不会再这样了,可好?”
穆老夫人这番话说出口,阮氏顿时尖叫出声。
“凭什么?凭什么让泽哥儿给他赔不是?他配吗?”
花厅里阮氏的声音格外尖锐,穆家是由穆向远带着摆脱农家子的身份的,阮氏这番话犹如一记重锤,将穆老夫人和穆向远自以为是的体面打回了原型。
穆向远换下儒雅的面孔,眉眼间恼怒和对阮氏的不满满溢。
“在道理面前做错了就得赔不是,泽哥儿如此,你……也如此。”
阮氏不可置信的看向穆向远,殷红的唇哆嗦了几下后,指着穆青的手指转向了穆向远。
“穆向远,我哪里做错了?是不是泽哥儿给这个野种赔不是不算,连我也得向他赔礼道歉?”
穆青双眼澹然无波的看向阮氏,阮氏倒没什么反应,穆向远抢先一步开了口。
“阮明翠,你一定要将话说的这么难听吗?泽哥儿是我的儿子,青哥儿也是,我知道你不喜青哥儿,可他也叫你一声“母亲”,你一个做长辈的,非要一口一个野种的说他吗?”
阮氏双瞳震惊,霎时间泪水潸然而下,此刻她再也不是穆青初见时华贵的贵妇人,甚至让人连一丝怜悯都生不出来。
花厅的沉默被穆向远打破,他目含歉疚的看着穆青,喉头滚动了几下,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才缓缓说出话来。
“青哥儿,你母亲只是太生气了,才这般说的,你是我的长子,只是你娘去得早,之前在你太外祖父跟前我解释过,当时你在场的,你莫要因此妄自菲薄。”
穆青抬眸,轻声道:“我知道,父亲不必解释,我娘只是去世的早。”
穆青和穆向远的对话犹如火折子,瞬间点燃了阮氏这个炮仗,她冷笑几声,再看穆青的时候满脸嘲讽。
“你娘只是去世的早?”
阮氏脸上的冷笑变得怪异,看穆青的时候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你爹一如既往地好手段,你好好问问他,你娘真的是去世的早?”
阮氏说完这话,挑衅的看着穆向远,红唇轻启,说出的话顿时让花厅里所有的人脸色大变。
“穆向远,当年的事情,你该不会真以为所有人都不知情吧?”
阮氏说完这话,带着她院子里的丫鬟婆子扬长而去,穆青收回双眼,就瞧见了穆向远和穆老夫人铁青的脸。
“父亲,刚刚母亲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穆青故作不知,一脸懵懂的看向穆向远:“是不是我娘当年去世另有隐情?”
“青哥儿,休的胡说!”
穆向远疾言厉色的打断了穆青的话:“你娘当年来京城的时候水土不服,又加上刚生了你身子骨弱,这才一病不起的。”
“当年你娘病后,是你大伯母亲自照顾的,”穆向远立即看向柳氏,求救般的朝她使了个眼色,“若是不信的话,你可以问问你大伯母,她总不会骗你吧?”
穆青并没有当着穆向远和穆老夫人的面将这个难题抛给大伯母柳氏,他乖巧的点了点头。
“父亲说的我都信,还问大伯母做什么呢?”
穆青瞧得分明,穆向远轻轻松了口气,就在他以为此事已经已经翻篇的时候,穆志远开了口。
“青哥儿,你爹虽然给了你解释,但你自己需得去印证才是,断不能因为你母亲几句话,就在心里种下怀疑的种子,这样日后你跟你爹间有了嫌隙,别人就容易趁虚而入了。”
穆志远的话说的突然,穆青心头感激,大伯这话看似是在为他着想,其实是在提醒穆向远当年还有见证人。
若穆向远真的像他说的那样无辜,自然不会有什么动作。
穆向远显然也想到了这些,他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皱后,随即想到了什么,便跟着点了点头附和。
“是你大伯说的这个理,咱们父子间断不能有隔阂的,此事为父也会助你一臂之力,去证实当年的事情。”
为了证明自己是真的想帮穆青弄清楚当年的事情,穆向远转头看向穆老夫人:“娘,当年芸娘吃的药的药方您还收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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