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兮归来!东方不可?托些。”
“魂兮归来!西方之害,流沙千里些。”
酒馆中,摇摇晃晃走出一个男人,将酒碗狠狠砸到地上,发出“嘭”地一声脆响。
随着巨大的声响,裹在草席里的人似溺水般挣扎,猛地惊醒,南兮坐起身,头疼地晃了晃脑袋,有点呕吐的冲动,幸运的是,她咽下去了。
“起开——”
老乞丐枯树枝般的手臂用力挥动,头发乱如草窝,嘶哑的声音从他干瘦的喉咙里挤出,像是破旧风箱发出的声响。
南兮的反胃被强行打断,深吸一口气,一怒之下,将这口气憋住,默不作声,背上自己的小包袱起身离开。
穿到这个历史架空的朝代以来,南兮学乖了,毕竟不是被揍,就是在被揍的路上。
准备期末周的大学生,即南兮本人,打开文件发现已经过期,一个岔气,就过来了。
在乱葬岗醒来时,原主已经被捅死了,凉的透透的,她啃了两口坟头草才缓过劲来。
南兮吐掉口中的野草,嘴里弥漫着干涩清苦的味道。
原主许是遭了什么大难,握着残刃,干练的紧身黑色长袍,内衬是件柳状甲衣,像是江湖人士,裹胸处藏着一张血书,还有一块玉佩。
那字写的跟鬼画符似的,一个字也看不清,看来主人写的很匆忙。
人在异乡,身无分文,几天没吃饭,没有路引,只能做个乞丐,南兮努力挣扎过,被揍几顿就老实了。
几个穿着黑色绑袖青袍的衙役从几人眼前经过,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南兮和其余乞丐连连跪着后退,本就处于角落,如今像水沟里的老鼠了。
两匹踏雪乌驹拉着金丝楠木车架,英姿飒飒,行驶在最前端,其后一列马车缓缓驶过街巷,随从如云。
“广平公子——”路人纷纷停住脚步,艳羡地看着连绵不绝的马车。
“广平公子不是在外游历,怎么突然回来了?”
“孤陋寡闻,广平公子长姐册封皇后,他是回来贺喜的。”
南兮微微抬起头看向远处的马车,来到此处一月有余,对这个世界也有了些许认知,有几位是绝不能招惹的。
除了皇族,纨绔,最出名的就是镇国公府嫡长女武栩,还有广平公子宋璟。
宋氏有美玉,风姿绰约,才情斐然。
宋璟,出身簪缨广平宋氏,六大氏族之首的嫡长公子,帝师亲授,连中三元,十四岁进士及第,十六岁的翰林清流,当之无愧的现世文曲星。
马车帘子的一角被掀开,宛如白玉般润透的手隐隐可见,骨骼分明,指节修长,声音清冽,“十一,将路上余下的干粮分给那几个人。”
他说的是人,不是乞丐,这让南兮有了些许安慰。
南兮的耳朵抖了抖,也许原身习武的缘故,她的听力格外好。
她抬起头,身前突然出现一道阴影,然后碗里多出几块干饼,南兮磕磕绊绊道谢。
侍从离开后,布衣百姓窃窃私语。
“不止如此,”麻衣矮个子男人指了指天上,小声说,“道谷的人最近行事愈发激进,连杀了三个京官,长平公子估计是被那位召回来的。”
“那位——”高个男人闭嘴,拉上一旁的妻儿赶忙离开,如今这位皇帝穷兵黩武,可不似乾文帝般爱民如子。
一旁竖起耳朵偷听的南兮身子一僵,心瞬间变得冰凉,她知道自己在哪了。
她穿书了。
重生文千篇一律,南兮看的多了,提人她没一点印象,但是道谷这两个字她熟。
出自《臣谋》,重生权谋文。
后续系列文,为了给武侠篇的男女主解决困难,走起了武林与朝廷分庭抗礼的路子。
道谷谷主,武林鼎鼎有名的流氓混子,连六大氏族见了都要绕道走的存在,不知为何,突然消失地无影无踪。
道谷以豪侠之气闻名武林,多出亡命之徒,失去管束,被分而化之,加入各个阵营,将天下搅成一摊烂泥。
后期作者没把握住度,天下大乱,武侠篇朝廷篇男女主,全部死光光,然后开局一个碗,写起了男频。
南兮人将作者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事情过去那么久,谁能想到自己会亲自来一趟?
“恭喜宿主成功绑定系统,0011为您服务。”
略带歉意的小女孩的声音奶声奶气地响起,“抱歉宿主,我来晚了,你应该没有生气吧?”
“系统?”南兮的语气有些疑惑。
一人一统同时停顿三秒后,系统结结巴巴,“你哪位?”
“这也是我的疑问,”南兮低头咬了一口饼,觉得这系统不太沉稳,也不知道这声音是怎么设定的,御姐音会不会好一点。
“怎么会这样,完了完了,主系统一定会断了我的电源,把我拆分成修补零件的。”
“南兮。”
来回踱步的声音吵的南兮有些头疼。
“我叫南兮。”
南兮这一刻情绪很复杂,她自己也说不清,语气温和,“你会对我负责的对吧?”
系统抠着手指。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一定会把你送回去的,但是主系统审批可能要一个月,我这就为宿主开启防护模式。”
南兮打断她,“我要银子。”
“新手礼包倒是有五两银子,可是不激活任务我没法凭空变出银子来,”系统略有歉意,但解决不了问题。
“什么任务,失败会怎样?”
“不会怎样,失败了没有奖金。”
“激活,”南兮面无表情,语气似乎在说自己要喝水一样平淡,她确实,这么觉得,生死面前,全军退避。
小女孩更结巴了,“这个任务挺难的……”
南兮打断她,挤出一抹笑意,“你看不出来我再这样就要饿死了吗?”
“任务激活中。”
南兮来不及看任务详情,冲到拐角,用水缸里残存的雨水将自己简单收拾一下,买了一件成衣,将原来的衣服烧掉,然后简单买了些食物,找了间客栈,睡到第二天下午。
天光大亮。
南兮是被喧嚣的声音吵醒的,她伸了个懒腰,精神头很足,翻身下床,推开门,不少住客也探出头来观望情况。
一楼多桌椅,餐食被打翻在地。
似乎,有争吵。
南兮皱着眉,凭着栏杆向下望去,浑身血迹的华袍男人被一脚踹出屋子,他身躯肥硕,衣服上挂着流下的鼻血,神色狼狈。
循着他惊恐的视线望去。
屋子里走出一位白发少年,身姿俊秀,眸光森寒,漫不经心地走出来,半黑半白的阴阳服彰显他的身份,是道谷的门下。
众人噤若寒蝉。
“林盛,不是告诉你们林家,道谷要收回之前出租的商铺了吗?”少年抱着剑,眉眼低垂,似乎在说一件很小的事情。
“我们是道谷的附属门派,是谷主将商铺低价租给我们的,你不能一点活路不给我们留,”地上的男人面色苍白,颤颤巍巍。
打着道谷的名头欺压没有武力的废物,还敢称自己是道谷附属势力。
白发少年冷哼一声,“你要不要低头看看自己,当道谷的附属势力,你配吗?”
林盛面上肥肉挤在一起,看出今日自己难逃一劫,反而冲动起来,将自己族人的性命置于不顾,非要出了这口气。
小人非君子,其人将死,其言亦无状。
“扶光,你也不过是谷主的走狗,你们谷主说不定都死透了,你这个丧家之犬又能好到哪里去。”
少年无聊地打了个哈欠,给自己倒了一杯清茶,仰躺在椅子上,一条腿曲着,搭在另一张椅子上,“继续。”
林盛那点勇气瞬间就下去了,可怕的从来不是死亡,而是等死的瞬间,他慌张地左顾右盼,就像美人祈祷英雄从天而降。
南兮默默反驳,他是丑人。
“说完了?”扶光抬头饮茶,拇指摩挲着纸杯,随机站起身,垂眸看着他。
他语气漫不经心,“行,那你去下面等我吧,”话音刚落,少年修长的五指紧扣住林盛的脑袋,将他整个人高高提起又狠狠砸在一旁的雕木上。
在头接触柱子的那一刻,林盛的脑浆迸裂,溅到一旁的墙上,上半个身子被砸烂,缓缓地滑落在地上。
白发少年不以为意,嫌恶地擦了擦手上的血渍,“丢去乱葬岗。”
旁观的众人甚至还没反应过来,林盛就已经身首异处,惊呼声,逃命声在客栈凌乱响起。
南兮面色一白,这是她第一次亲眼见证人类的死亡,没有惊心动魄的技巧,只有一双修长白皙的手,然后是血混合着脑浆,被挤出来。
这个社会,和南兮从前所经历的,完全不一样,一瞬间的惊恐过去,慢慢弥漫上来的,是被原始□□激发出的兴奋和刺激。
南兮的身形微颤,立在原地,与众人显得格格不入。
少年的眸光扫过她,神色没有丝毫变化,转身就要离开,南兮神色有些发愣,少年的眼睛,真漂亮,像红色的宝石。
“扶光,谁让你杀他的?”
恼火的声音响起,同样身着阴阳服的的明媚少女冲进来,瞧着十五六岁的模样,看白发少年的神态,似乎是他信任的伙伴。
望舒眸光中满是担忧和怒火,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望舒,此事与你无关,”少年就要离开。
望舒冷冷拽住他的手臂,“小七跟我说,你去见了三皇子,你没有什么要跟我解释的吗?”
扶光低头,“没什么好解释的。”
望舒的手更加用力,狠狠掐住扶光的骨头,似乎要强迫他做出选择,“扶光,你知道,背叛谷主是什么代价的。”
望舒甩开手,头也不回地离开,她转身的一瞬,对上南兮清亮的眸子,只是情绪过于复杂,她没有察觉到心中那抹熟悉的异样。
似乎人,总是容易对上人群中,最特殊的那双眼睛。
望舒莫名想到了谷主,那个目空一切的少女,恣意妄为,又放荡不羁,这个世界所有与自由有关的词都与她相关。
如果谷主还在,道谷一定不是现在这样,各长老势力分崩离析,甚至被卷入皇子夺嫡的风波。
望舒摇了摇头,怎么会呢,谷主要是不想出来,他们怎么寻找也是无用的。
南兮有些恍神,没想到,道谷唯二的亲信扶光望舒是这般年纪的少年。
她看了看自己的任务,保证朝堂篇主线情节不变,好奇地问,“那武侠篇可以改?”
系统点了点头,“武侠篇的问题没有那么严重,主线很容易修正,但是朝廷篇出了一点小小的问题。”
南兮心中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比如?”
“比如男女主都想登基称帝。”
系统麻溜地留下任务,就回去受罚了,提醒南兮要想放弃任务提前说一声,它好打开通道送她回去。
0011有必要询问一下主系统,南兮不是时空管理局的成员,按道理会被小世界排斥,怎么进来的,这绝对不全是它的责任。
南兮身子一僵,这是一点小小的问题?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那都得除之而后快。
镇国公府,迎仙阁。
阳光懒散,隔着一层不甚浓密的淡绿斜撒入屋内,卧榻上的桌面放着碎冰,一位威严的少女左手支着颊,斜卧于上。
“接着打,”少女语气还有些未长成的娇憨,宝冠束发,绣缯披肩,懒懒地起身,捂嘴打了个哈欠。
“主子小心着凉,”青黛有些心疼道。
大约过了半炷香,门外仆妇匆匆跑进来,唯唯诺诺,“大小姐,人没了。”
仆妇大着胆子,微微抬眼试探看清主子莫名的心意,只能见到少女赤白的玉足,绑着悦耳的铃铛,被青黛捧在怀中,猫儿似的撒娇。
僧衣少女,吃人恶鬼。
仆妇打了个寒颤,瑟缩地埋着头。
武珝轻嗯一声,饶有意味看着自己的手,修长、干净、指尖圆润,这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没有因长年握枪生成的茧。
女孩声音阴冷,“青黛,我讨厌背叛我的人。”
仆妇一惊,仰倒在地上。
“是。”
她跪坐在地上,口不择言,哭叫。
“饶……”那个命字来不及说出,便仓惶地摔在地上。
武栩触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镜中少女半敛着凤目,瞳孔黑且亮,眼波流转间勾魂夺魄。
武栩不曾料到,她还有这样的好模样,她与自己周旋良久,早已忘却曾经。
前世那一天,赵鸿登上帝位,为北征军践行时万民高呼的模样,她想象着自己站在那里,该是怎样的快活。
万人之上的帝王,是整个乾国的太阳。
武栩又回忆起赵鸿死前的目光,凶狠、深沉、怨恨、尖锐,像一只被箭射伤的野兽,这眼神可以充分激起人的暴虐!
对,还有震惊。
武栩嘴角微微上扬,却像是被无形的丝线牵扯,透着说不出的病态。
赵鸿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不堪重用,她付出那么多,他连个太子之位都守不住。
这辈子,武栩决定要吸取教训。
傀儡也不能找这么蠢的,赵鸿用不了,还有别的皇子,最后的胜利者,只会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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