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妥善?一举两得?引入琼州是妥善还是引入南洋为一举两得?难道你等不知晓琼州南部虽邻海,可地势不比海岸高出多少,贸然挖通河道,使陆地与海洋相连,会有多大后患?田郎中,你身居水部司最高官职,这么多年的书白看了吗?这就是你给本宫的良策?”
沈槿煜冷笑一声,又道:“且不说能不能挖通,就算挖通了,万物瞬息万变,你等又如何确保海水不会涨潮倒灌入河道?届时腹背受敌,琼州当如何抵挡?”
“这……”
“微臣思虑不周,殿下息怒。”
“殿下息怒。”
众人不约而同地跪下,噤若寒蝉,张寒松在外听的也跟着害怕,没想到这太子殿下瞬间便思虑如此之深,自己真是小看了人。
沈槿煜自然也察觉到门外的人影,对着外面道:“张刺史,想听进来听
”
张寒送心里一惊,想要故作淡定,却做不到,进屋后关门的手一直在抖,连行礼都忘了,等到想起来时,又被沈槿煜的一句“免礼”挡了回去,身旁水部司众人跪了一地,殿下坐着,只有他和陆延二人站着。
张寒松想,这样僵持不如打破僵局,鼓足勇气开口:“殿下,不知您是否有更好见解?”
本以为能缓和局面,却听身旁众人倒吸一口气,因为不为别的,就因张刺史这句带有提问性的话语,若是殿下答不出来,岂不是让他丢了颜面。
众人如临大敌,田啸天却稍显镇定,因为他对沈槿煜的性格有些了解,且对于刚刚这番反驳他的话,大为赞同,不由得为自己的莽撞感到惭愧,白白上任水部司郎中数十年。
“陆延,拿纸笔来。”
“是。”
沈槿煜执笔,在纸上画出代表玉环江的圆状,在下方描绘出一座房屋代表琼州城,在房屋东西两侧画出几个不等的小圆状。
众人好奇地凑上前去,不解其意,田啸天问道:“殿下,这些小圆皆是蓄水池?”
沈槿煜没有回答,接着在纸上将东西两侧的小圆用线连在一起,向右蔓延去,线被分成两缕,一缕在某处戛然而止,一缕向北渐渐消失。
画毕,屋内人皆是沉默,有的震惊,有的不解,有的则是醍醐灌顶,茅塞顿开,自愧不如。
这时沈槿煜缓缓开口,由于刚刚厉声质问,此时嗓音略显低哑,“田大人所言不错,这些分布在琼州东西两侧的小圆,正是蓄水池。我等只需要在琼州城内东西侧修建数十个规模相同的水池,池与池相连,在城南汇成一条河道,向东牵引,东边有一处断崖,下面是深不可测的深潭,连接琼州峡谷,将河道一分为二,一条引向断崖,一条向北汇入桂江下游。”
田啸天不由得大笑拍手称赞:“殿下此计妙哉!妙哉!只是一条流入断崖好说,另一条要汇入桂江,中间却隔了一座仙霞山,阻断去路,该如何是好?”
“炸了。”
沈槿煜慵懒地抬眸,一瞬间流露出的气势像是一头蛰伏的狮子,众人心里皆是一惊,大气不敢出。
没想到太子殿下平时看着和气,官架也不大,可一到关键时刻,绝对是个狠角色。
张寒松有些为难地开口:“这……实施起来有些难度,琼州火药不足,要想维持炸毁一座山的量,实在困难。”
“谁说炸毁整座山?炸条隧道即可,先由人工挖掘,挖不动再炸。火药安南都护府有一些,不够上报朝廷往下批,工部火药局每年压着也是压着。”
“真正实施起来也不难,只是时间问题,挖洞为我等擅长,包在身上。”,田啸天沉吟片刻,一锤定音,打算一鼓作气干到底。
沈槿煜赞赏地点点头:“田大人有胆色。另外,除了修建蓄水池和河道,还要在玉环河上游大量种植花草树木,达到吸取水分的目的,再者,本宫给水部司一个使命,可以在琼州峡谷口做做文章,至于具体本宫尚无头绪,留给你们去思虑。”
“微臣领命!”
“明日启程去仙霞山,这开山第一炮至关重要。”
遣散众人后,陆延从邮驿取回一封书信,
信封上写着四个大字:殿下亲启。
沈槿煜拿出信纸,仔细阅读每一个字后,点燃蜡烛,烧了。这是他从小养成的习惯,信这种东西留在脑子里后就可以毁掉了。
他眉头紧皱,面容沉重,陆延关切地问:“主子,发生何事?”
“冯瑞说,西北穹州瘟疫爆发,死亡人数众多,沙漠黄雾狂卷,民不聊生。”
“怎会如此突然?”
“不知,待明日仙霞山事毕,我须过去穹州,一探究竟。”
“主子,您风寒刚好一些,又要长途奔袭,身子怎么受得了啊。”
“小题大做,难道我视而不见,回寰平就能高枕无忧?怕是日夜都会梦见那些骇人的场面。”
“那陛下那边……”
沈槿煜嘲讽地笑道:“呵,陛下何时过问过我?不死在外面就算没给他添麻烦了。”
陆延在沈槿煜身边已六年,从十六岁保护他一战成名,到如今二十二岁仍然常伴左右,沈槿煜的仁德,配得上太子之位,可他的苦处和奔波,从不与外人道也。
沈槿煜母亲是先皇后,薨了之后,皇上虽没有再册立新后,却也是三宫六院,日日流连于间。
母亲早逝,父亲不闻不问,或许这就是太子成为帝王的磨难,不,是他沈槿煜成为帝王的磨难。
陆延出门遇到张寒松,
后者说了句:“当太子真不易啊。”
“你听到什么了?”
陆延瞬间警惕起来。
“什么听到?陆卫率,老朽说的是殿下今日的谋略和远见,尤其是身体不适还得亲自操持,为民之心,天地可鉴。”
听到张寒松没有偷听,陆延才放下警惕,叹气道:“唉……这才只不过冰山一角,主子吃的苦多了。”
农历十月初一,仙霞山南麓,四五十人立在岸边,有倪庶、张寒松、田啸天、董密及其手下,连同安南都护府的二把手狄青雄都护,皆一脸凝重地立在一旁。
他们身后摆放的是一箱一箱整齐的火药,擅长定点炸山的工人,在得到了沈槿煜的命令后,抱着火药前进了,他们在炸之前精准测算过位置,朝着哪个方向可以顺利到达北面。
且运用特殊的挖掘技术,设立两个挖掘队,从仙霞山南面和北面分别动工,直至挖通。
沈槿煜今日一身宝蓝色团花束腰裰衣,身着乌云豹氅披风,立于天地,眼神坚毅,意气风发。
工人定好位置,在石头上凿出洞来,将足量火药置入,转身看向不远处的后方打了个手势,待沈槿煜点头后,他们便引燃了火药,引线不短,足够退到安全之处。
只听巨大的“嘣”的一声,仿佛脚踏之地都在跟着震动,眼前是漫天飞溅的沙土,即使是站在火药波及范围之外的地方,不少人也被细碎的小石子砸到。
陆延用油纸伞挡在了沈槿煜面前,伞本是用来遮雨的,没想到雨还没下,眼下倒是派上了用场,伞面被石子的锋利割出了好几个口子,陆延后怕,幸亏没伤到殿下。
“无事,几颗石子而已。”
沈槿煜无奈,觉得陆延保护的太全面了些。
“主子千金之躯,必须格外谨慎。”
“本宫有武功傍身,不妨事。”
“属下一时心急忘了,不过血肉之躯,比不得石头坚硬,总归要当心些。”
不再与陆延争辩,沈槿煜转头查看众人是否有伤,万幸都在山体爆炸之际掩面防御,没有伤及面部,不过个别衣裳上不可避免地被划了口子。
等到扬起的沙土尽数散去,沈槿煜走上前去,看见山体下方被生生炸出一个深五尺宽九尺的大洞。
“启禀太子殿下,这火药应是搁置的年头多了,威力变小,如果是新制,威力会更大。”
“田郎中,你等日后联系火药局申请批文,相关事宜就不用本宫赘述了吧?”
“是,微臣明白。”
“张刺史你带领百姓,按照董员外郎手绘的工程图着手修建蓄水池,虽正值秋收,至少一户出一人,光靠百姓力量固然不够,倪大都护和狄都护操练后的闲暇时间带兵协助,仙霞山隧道就交给水部司,诸位分工施行,消除水患指日可待。”
“是,不如给这玉环河改个名字吧,日后蓄水池建好,玉环河也囤不住太多水了,到时趁干旱之际水位下降,将两边岸浅之处用沙土填平,使玉环河变成一条河道,填出来的地方用来种地。”
“田大人此法甚妙。”
沈槿煜笑着称赞,众人也跟着连连附和。
田啸天思索片刻,“既然是借殿下妙思,那就叫玉泽河吧,不成圆形不叫环,将‘环’字改为‘泽’字,正好用殿下字‘楷泽’的末字,玉泽万户,殿下觉得如何?”
“那就仰仗诸位早日迎来玉泽河的福泽。
沈槿煜望着高耸入云的仙霞山,心中感慨万千。
虽道阻且长,所幸行则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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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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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炸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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