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和魏栩的蜜月之旅正式开始。
昨天的环岛游艇没玩尽兴,今天我拉着魏栩又去坐了一回。魏栩问我,再坐一遍一样的船不会无聊吗?我嘻嘻一笑,说:“跟你在一起怎么会无聊呀?”
魏栩眨了眨眼,没回话。
说来也奇怪,昨天海钓收获颇丰,今天竟然一条鱼的影子都没有。我们烤了几条渔船捞上来的鱼,味道一般般。
接下来的游玩项目一个比一个失败。去潜水喝了一肚子海水,去坐摩托艇当场翻车,去晒太阳正好飘过来一大片乌云。今天是出门没看黄历吗?我的笑脸越来越绷不住。
金主爸爸还在呢,我耷拉着一张脸要给谁看。看来卖笑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打起精神,发现魏栩的视线看向了远处的双人滑翔伞,便拉着他问:“要不要去玩那个?”
其实我没必要对我爸说的话言听计从。我不知道我家缺多少钱,为什么那么巴巴的求着和魏家做生意。我要是实在不愿意,大可以卷起我的私房钱远走高飞。就算吴家真破产了也和我没什么关系。
可我好不容易有了个爹,就算我要跑路,也等父子过家家玩够了再跑吧。
况且,我感觉魏栩很好说话的样子。哄哄他好像不是什么难事。
我一边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一边木然地看着工作人员往我和魏栩身上穿戴安全装备。等到一切就绪,滑翔伞被风吹起来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我似乎忘了一件事——
我恐高。
确切地说,是我上辈子恐高。
吴怀安的身体恐不恐高我还真不清楚。但我好像没时间反悔了,烈烈的海风吹得我睁不开眼,双脚离地的感觉快把我的魂带走了。
算了,随便吧。死都死过一回了。被吓吓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心一横,决定舍命陪金主。
这时候,有人突然一把把我拉回甲板,护进了怀里。身边的人顶着强风大喊:“我们不玩了可以吗?!他身体不舒服!”
工作人员立刻把我俩拽了回来,几个人上来七手八脚地卸掉了我和魏栩的装备。直到我们被游船送回岸边,魏栩都没开口说话。
好好的蜜月旅行变成这样,今天什么也别玩了,回酒店洗洗睡吧。在回去的路上,魏栩还是一言不发。
说好的要哄他开心,结果却哄成这副样子,我无法接受。
他这回像是真的生气了。但他为什么生气呢?我左思右想想不明白。是没有坐成期待已久的滑翔伞吗?
我拽住了他的衣角,夹起嗓子说:“魏栩,你要是实在想坐滑翔伞,我明天再陪你好不好?今天是个意外,我平时——”
“你恐高为什么还要和我坐滑翔伞?!”魏栩爆发了。噫,好吓人。
连他都看出了我恐高。我表现得有这么明显吗?
海边的风呼呼地吹着,天边的乌云压得人有点喘不过气。
“我……我今天太开心所以忘了,我不是故意——”
“吴怀安,”他重重地念着我的名字,“你和我在一起真的开心吗?”
哎呀,原来被他看出来了。
“自从狗仔的事之后你的态度就很不自然。是不是你家里人和你说了什么。”
Bingo!魏探长果然料事如神。
“他们长辈有他们的处事之道,我们小辈只要能保证结果是好的,具体的方法没必要言听计从。”
就是让我别听我爸瞎支招呗。
“还有,我希望你能明白,”魏栩直直地看着我,“我希望你能做自己想做的事,不为任何事情妥协。”
这……
这是金主爸爸会说的话吗?
他的意思,是我以为的那个意思?
我的脑袋有点发懵,嘴皮子也不利索了,吭吭唧唧半天,最后蔫蔫地吐出了一句:
“我是那种会委屈自己的人嘛……”
“这倒是。”魏栩终于舒展了表情。
狂风把天边的乌云掀开一条缝。夕阳从缝隙里探出头,就像被戳破的溏心蛋。
“刚才是我的错。”魏栩低着头向我道歉,”我不是故意要对你发脾气,我只是——”
“我明白。”我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我老公心疼我,怕我受委屈,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话刚出口,我才意识到这句话有多么油腻做作。人家刚表达了不喜欢我假模假样装亲密的意愿,我紧接着就往枪口上撞。我真是服了我自己。
我偷偷看向他,没想到他并没有不悦的神色。那表情倒像是一种——不知所措的局促?
哈,他害羞了。
这家伙这么纯情的吗?
为了掩饰尴尬,我有点刻意地清了清嗓子,然后戳了戳他的胳膊:“你看,火烧云!”
溏心蛋不知何时变成了番茄汤。深浅不一的橙红色云朵点燃了半边天空,在如碎金散落的海面映出了绛色的倒影。
这幅景色热烈又摄人心魄。我和他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我们一起看着太阳盛大地沉入了海底。这时候,天空和微风都染上了早夜的一丝凉意。
“我觉得我很幸运。”
魏栩没来由地说了这么一句。
他这是什么意思?
这种话不是一般出现在与相守多年的真心爱人回顾往昔的场合吗?
可他的样子,不像是说给我听的。
他的眼睛远远望着太阳消失的海面尽头,像是在追忆什么失而无法复得的东西。
他可能是在想他弟吧。这也不奇怪。毕竟人家俩人才是真爱,要过一辈子的那种。
我从一开始就明白,这个人是不属于我的。就算他很尊重我,又好说话,还有点纯情得可爱,但他总有一天会离开。
我从来没有忘记过这件事,我也没准备动什么不必要的心思。
回到酒店,我们各自洗漱休息。没想到天刚亮时魏栩接到电话,说工程那边出了很紧急的问题。他坐最早一班的飞机离开了。
魏栩走之前和我说,如果我愿意,可以留在岛上多玩几天。如果他忙完手边的事我还没走,他可以再飞回来陪我。
我觉得没必要了。一个人玩没什么意思。再找一个人——我难道还要等着狗仔拍点别的什么照片去勒索我爸么。
我坐下午的飞机回了南城。我前脚刚落地,就被我爸一个电话叫回了家里。
是不是和那个出了紧急问题的工程有关系?那毕竟是我们两家合作的项目。
我第一次回本家,不免心情有些小紧张。我提前做好了所有家庭成员的功课,希望到时候不会露馅吧。
当小刘把我拉到我家门口的时候,我还是没出息地震惊了。不就是庄园豪宅么,谁电视上没见过似的。不就是园艺师修剪过的整齐灌木,三辆车宽的柏油大路,门前的喷泉糊了我一脸水雾,路边两排金黄色的参天大树。
呸,我搁这儿玩单押呢。
等我推开门,更惊讶的还在等着我。
该怎么用我贫瘠的词汇量来形容呢?这么说吧,我就像大观园里的刘姥姥,彭伯利里的伊丽莎白,金公馆里的冷清秋。
嗯——感觉程度还是不够。
就我这样的,应该说是凡尔赛宫里的一只猴子。
见我进门,门口的大叔立刻喜笑颜开:“五少爷回来啦?”
这应该是周叔,我家的管家,从小看着我长大的那种大管家。
我把手里提着的东西递过去,有点底气不足地说:“不知道拿什么,随便买了点……”
我昨天左挑右选,实在不知道有钱人回老家要带什么东西,只能凭着我微薄的见识,买了个果篮和一箱牛奶。
周叔见了这么廉价的礼物,居然没有笑话我,而是笑呵呵地说:“五少爷长大啦,回家也知道拿东西了。”
是是是,知道你五少爷原来是个没长大的混球了。
“家里什么都不缺,你人回来就够了。”周叔身后有个健朗的声音说。
我定睛一看,原来这就是我传说中的亲爹。
他头发半白,穿着居家的羊绒开衫,看上去——好像没电话里听着那么严厉。
“路上怎么样?”
“还行,人不多。”
“魏栩呢?”
“前天早上走的,应该快回来了吧。爸,这次工程的事故严重吗?”
我之前和魏栩通过电话,他说项目的施工地点有人受了伤。
“听你二哥的意思,应该是能妥善解决。快来,大家都等你呢。”
我被老爹招呼着走进餐厅,不对,是“毫无防备”地走进餐厅。
我一进来,围着餐桌坐满的小十来号人齐刷刷地起立,对我报以了暴雨般的掌声。
我知道我懵逼的表情很滑稽,但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这又是哪一出啊?
大家好像都穿得有模有样的。只有我,一身卫衣牛仔裤不说,里面的T恤还是机器人动画25周年限量联名款。
我就像下楼打酱油突然被拉去全校文艺汇演的小丑。
我爸也没说回家吃饭是这种规格的呀。
他老人家倒是完全没察觉我尴尬到后脑勺抽筋的样子,拉着我喜笑颜开地说:“我们小安,争气。”
上次还说我是孽障来的,这么快就改口了?
“找到了这么好的结婚对象,帮咱们吴家签下了这么大的单子,不愧是我吴兆隆的儿子。”
哦,我明白了。
合着我是和亲公主回乡省亲呢。
那他们的确该感谢感谢我。牺牲了我一个,保全了多少人的荣华富贵。
好在魏栩是个讲道理的好人,我和他结婚倒是没什么太大的牺牲。
等等,我爸说什么来着?我,找到了这么好的结婚对象?
结婚对象是我找的?
“小安,我看你对项目也挺上心的,不如过年之后,你去帮帮你二哥,让他也轻松一点。”
我们各自落座,精致漂亮的菜肴一道一道被端上桌。我的老父亲还在致力于给无所事事的我找个班上。
我满脑子仍然是我找魏栩当结婚对象的事,没留神被两记眼刀招呼了。
嗬,我爸刚提议我进公司就有人坐不住了。不用想,一定是和我有直接利益冲突的二哥和三哥。
二哥吴凛,心机笑面虎,半路从外面接回来的私生子却是吴氏集团目前的管理者。半年前为了给我那个捅了一串篓子的大哥擦屁股,临时走马上任。如果目前和魏家的这个项目成功了,他在吴氏的根基应该就能扎稳了。
而我的大哥吴怀民,按设定是个暴躁的傻子。他接手吴家本是为了让我爸安心养病。结果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运气实在差,什么赔钱做什么。偌大的家业愣是被他嚯嚯得见了底。把我爸从普通疗养院生生气进了ICU。目前他被流放到了国外的分公司,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了。我爸病了大半年,和魏家的合同一签,他的病立马好了。看来心病还需心药医。
三哥吴怀新,一脸反派相的野心家,应该正跟二哥掐继承权掐得火热。毕竟他和大哥都是正妻所生,二哥却是私生子。但他和大哥的母亲是感情淡薄的联姻对象,二哥的母亲却是我爸被迫分手的初恋。所以我爸更喜欢哪个儿子,目前还不好说。
我为了理清家族里的各种门道,之前考据小传写满了三张A4纸,结果今天我爸居然连一直置身事外的我也往浑水里推。我可不想争家产,我又不差这点钱。哥哥们,别瞪我了。我就是个臭没出息的败家子,对你们没威胁的。
我刚要张口回绝,我亲爱的四姐开口了:“爸,小安才结婚多久,您还不让他和魏栩多腻歪几天?”
我……这……行吧。
全家人仿佛都默认我和魏栩情投意合,如胶似漆。饭桌上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就这样,我要进公司的话题就此作罢。
吃完这顿暗流涌动的家宴,我本想趁早开溜,却被老爹单拎出来想要私聊。
他有什么事一定要单独和我谈呢?
魏栩对着大海思念的人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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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回门宴?鸿门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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