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老吴俩人走进书房。他关上门，然后示意我坐下。
“小安，”他在我对面坐下，“我找你来，主要是想和你正式道个歉。”
道歉？
“你之前度蜜月的时候，我在电话里态度很差。是爸爸的错，爸爸不该和你发脾气。”
啊？那次我的确被他训了两句，但我早就忘了。
我始料未及，不仅是他道歉的原因，还有就是，从来没有长辈在我面前这么低声下气地说过话。
我上辈子的妈，当妈方面是真的没话说，起早贪黑赚钱养我长大，什么都紧着我来。但教训我的时候也是一个大嘴巴呼过来绝不含糊的那种。我也习惯了这样的家庭关系。现在忽然来这么一遭，我有点反应不过来。
“不至于，爸，这都多大点的事。”
“我上次那么着急，实在是因为不想你的苦心全都白费。你好不容易和魏栩结婚，要是因为那种事影响了你们的关系，那多可惜呀。”
我正想问，我是怎么找魏栩结婚的。正好他提到了，我静静地等他继续往下说。
“我是真的很感谢你，还有你姐姐。你们为吴家做的一切。”
我姐姐？她也跟我结婚有关？
“我没有照顾好你们的妈妈，让她没能陪着你们长大。我也知道，她给你和你姐姐留下了不少遗产，你们根本不图吴家什么。吴家遭难你们完全可以置身事外，反正是你们那个糟心哥哥闯的祸。”
原来我那数不清几个0的银行存款是母亲的遗产。
哎，我写考据小传的时候已经知道，我在这本书里的母亲生下我没多久人就没了。她是父亲与联姻的第一任妻子离婚后，有感情基础又门当户对的再婚对象。
但没想到我手里的钱都是她给的。
我上辈子没爹，这辈子没妈。想过一个父母双全的人生怎么就这么难。
“可你们姐弟俩，居然把魏家两个少爷全搞定了。我真是想也没想到，最后救了吴家的人居然是最无欲无求的你们。”
如果我那巨额的存款能换我妈回来的话，好像那么多钱留着也没什么意思。
等一下，我是不是听漏了什么？
“一开始定下你姐和魏家二少的婚事时，你那么激烈的反对，还差点以死相逼，我以为你喜欢魏家大少喜欢的不得了，那就随你的心意，把联姻对象改成你俩。结果现在还不到一个月，我感觉——你是不是后悔了？”
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我拒绝思考。
一般CPU烧了的时候，电脑都是这样的。
“我明白，你不喜欢和同一个人谈恋爱太久。我从小看着你长大，这点事还是看得出来的。”真不愧是我亲爹，把始乱终弃说得这么清新脱俗。
“但这次不一样，魏栩不只是你的结婚对象，也是吴家重要的商业伙伴。所以，爸爸想求你一件事。”
我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在项目结束之前，能不能委屈你，和魏栩做做样子，把婚姻维持住。等到项目结束，爸爸给你做主，一定让你痛痛快快地离婚。到时候，你想找什么样的恋爱对象，爸爸都支持你。”
我答应了他。毕竟，我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婚是我要结的，我得对所有人负责。
我像个木头人一样走出书房。站在走廊里，我有一瞬间的恍惚。
我是谁，我在哪儿。
我是吴怀安。
我特么的是以死相逼要和魏栩结婚的吴怀安！
草。我真是喵了猫了。
“系统！你给我出来！”
我气急败坏。
【在呢。】
“你这系统怎么跟原文剧情不一样啊？！你这是故意坑用户的吧？！”
【你又没看过原文，你怎么知道剧情不一样。】
你大爷。
要么是原文作者的简介写的太具迷惑性，要么就是作者后面修文了。
我真悔不当初，要是当时点进这篇文看一眼，是不是现在就不会落到这么被动的局面。
“小安，我先走了啊。”
门口的四姐摆摆手要和我告别。
我突然想到什么，出声叫住她，然后走过去，凑近了问：“你和魏涟真谈过啊？”
“咱爸说的？”
我点点头。
“谈过，不长。他心里有人。”
这渣男主角，不仅拐走我老公，还欺骗我姐的感情。
要是让我碰见他，看我不给他点颜色瞧瞧。
“我倒是要谢谢你，把我俩的婚约搅黄了。我可不想被什么人拴住一辈子。”
跟我愿意被魏栩栓一辈子似的。
希望他和他的小相好早日修成正果，双宿双飞，还我一个清净。
见我面色古怪，四姐纳闷地问：“你不是和你男神新婚燕尔，怎么愁眉苦脸的？他对你不好？”
我男神，呵呵。
“没有没有。”我连忙否认。
“你那时候追他追得那么拼命，你不会追到手就腻了吧。”
怎么会呢，我的脸笑得有点僵。
我追他，我死乞白赖求着跟他结婚，还有什么事是我接受不了的。
“我追他……追得很拼命吗？”
我没忍住，还是问出了口。
“别说你浴室里磕到头失忆了。”四姐白了我一眼。“你的壮举全南城谁不知道，还用我复述一遍？像狗皮膏药似的死缠烂打整整半年，公开告白都上了娱乐头条。你去搜搜，现在网上应该还流传着不少你的传说。”
呵，我算知道为什么我度蜜月都有狗仔跟着偷拍了。
我可以确定，这个傻啵儿系统就是个巨大的整蛊游戏。
它以看我出洋相为乐。不然，不能解释这一系列的明显针对我的陷害行为。
我送走了四姐，不死心非要去网上搜我的视频。一搜还真有，标题——《南城吴少霸道示爱，有钱人的世界你不懂》
手贱点开，巨大而嘈杂的背景音吓了我一跳。身边全程吃完瓜的家政阿姨看我的眼神都多了分戏谑。我赶紧关掉视频，躲进了楼梯边的洗手间，然后锁上门。
我把马桶盖放下来坐在马桶上，再次点开了视频。这才发觉嘈杂的背景音是在露天公放张震岳的《爱我别走》。
视频是围观的人用手机举着拍的，镜头又晃又模糊。但我还是根据稀碎的画面勉强拼凑出了当时的情境。
背后的大楼投屏滚动播放着I love you。天上成队的无人机下着花瓣雨。那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吴怀安ver. 1.0站在闹市区，身边停着一辆贴着礼物彩带的跑车。那辆跑车看着还有点眼熟。
吴怀安ver. 1.0左手捧着一大束玫瑰花，右手举着喇叭，抬头冲着眼前的写字楼大喊：
“魏栩我永远爱你！！！”
我用手捂住了脸。
我在这个世界是不是可以被判社交死刑了。
我以后还有扮成一个正常人的需求吗？不会了，没有人会相信的。上一位吴怀安已经把我这辈子定型了。
脚尖突然传来钻心的痛。可能是厕所的地砖太凉，脚趾抽筋了。
这下好了，真的在物理上尴尬得脚趾抠出一栋别墅了。
我被自己的想法逗得笑出了声，这才发现，视频居然还没完。
我回过神，是因为视频的背景发出一阵欢呼声。
魏栩下楼了。
他西装革履，高高大大的身材，在人群中很耀眼。
魏栩走到吴怀安身边，接住了吴怀安递出的玫瑰花。
然后，他笑了。
我的心口豁了一下，就像一脚踩空没站稳时的慌张。
视频的画质模糊到看不清人的五官，我也从来没见魏栩笑过。但我知道，他就是笑了。
视频戛然而止。
他的笑容只有不到一帧的时间，但这背后的含义让我之前内心构筑的防线全部崩塌。
他不是貌合神离的联姻对象，也不是我需要费心讨好的金主爸爸。他是我追求了好久的男神，是与我两情相悦的爱人。
从前的蛛丝马迹全部对上了号。
为什么周围所有人都把我们当成恩爱的一对。
为什么他在海边对我说他很幸运。
在新婚之夜毫不犹豫亲我的人，我怎么会没看出来他是爱我的？
结果，我把他当成了陌生人、登徒子、绿帽侠？
他甚至从来没有怪过我翻脸无情。
他是唐僧转世吗？
唐僧知道孙悟空杀了白骨精还会生气呢。
突然，手机弹出一条信息。
“你今晚回来吗？”
发信人：魏栩。
对了，他今天正好出差回来。他之前告诉我了。
我正想着怎么回复，却发现对话框一直断断续续地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他在犹豫什么呢？
“我可以去接你吗？”四十五秒之后的第二条信息。
我的心脏像是被攥成一团，然后扔进了泡着花椒的可乐里。
我像上了发条的机械青蛙一样从马桶盖上跳起来，草草回复了一句“在路上。别来。”然后一溜烟地窜回了家。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那么着急想回家。我现在应该根本就不想见到他。
我推开了家门。
“你回来了。”他来门口迎接我。
客厅里还放着他的行李箱，看上去他也才到家不久。
我脱下了外套，他很顺手地接过去帮我挂了起来。
“你爸爸身体还好吗？”
我对上了他的视线。
他看着我，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和告白视频里那模糊又短暂的笑容一模一样。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我该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他呢？
是像他期待的那样以新婚恋人的身份，还是像从前一样，只是个有点熟悉的陌生人。
我哪个都做不到。
不知为什么，我突然觉得很难过。
今晚发生了太多事，我早已精疲力尽，实在无力招架这个让我的人生发生重大变故的人了。
我像逃难似的从他身边躲着走开，然后丢下一句“挺好的。我先睡了。”便闷头往卧室走去。
——我不该回头的。
如果我没回头，就不会看到，他望着我背影时的眼神。硬要形容，就是那种透着三份失望，三份落寞，四分无可奈何的眼神。
我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眼神。
那时我只是不懂，为什么他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看着叫人格外来气。
现在我明白了，他也许是想问我为什么不爱了，又害怕得到答案。
我钻进卧室，裹上被子，把自己团成一个球。
【恭喜您，加十分！】
系统不合时宜地响起了格外有精神的加分语音，吓得我一个激灵差点从床上滚下去。
我骂了一句，从被子里把自己摘出来，然后朝着漆黑的天花板：
“系统！”
【唉。】
“你怎么净挑这种奇怪的时候加分啊？”
【哦？你终于发现规律了。真慢。】
我发现规律了？没有吧。
或者说，系统在暗示我什么？
我用我混沌得仿佛烂泥拌麻酱的脑浆回忆了一下，上次加分是——和黄珊宁坐环岛游艇那天。再上次，是和小明星单独喝酒回来……再往前，是喝醉了把魏栩当成流氓臭骂了一顿……再再往前……
我不敢往下想了。
换作以前，我根本看不出这些加分的时间点有什么规律。可如果，这一切是以魏栩爱我为前提的话……
我猛地倒吸一口凉气，声音就像尖叫的开水壶。
我伤了魏栩的心，让他以为我不爱他了，就会加分。
所以我想要攒够分数通关，也就是有可能离开这个世界的方法，就是努力伤透他的心。
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穿到这什么老坑系统，接的什么缺德任务，攒的什么阳寿积分。
我开车应该小心点的。
泡着花椒的可乐是什么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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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一帧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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