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帘子一掀开,马车里那股怪异的香料味道更加明显了一些,过于浓郁的味道仿佛在殴打朱绥的鼻子,令她头脑一阵晕眩,连脸部的幻术都差点没维持住。
杜磊对这味道却像是习以为常,面不改色地接着道:“殿下,虽然大夫说这两个女子的病不传染,但您玉体金贵,不若先将她们送到别苑去,等调教好了再送到您那去。”
里间,桑飞宇眼神还有些朦胧,懒洋洋的一一扫视过外间的人,目光最终聚焦在朱绥满是红痕的脸上,立刻像是被刺到一般,快速收回视线,转而接过丫鬟奉上的茶水,润了润嗓子。
“可以,你让人准备一下,本宫过几天要去别苑住一段时间,将她们安置在离本宫最近的厢房。”说到这里,桑飞宇语气一顿,“但莫再让本宫看到这张脸。”
“明白。”杜磊赶紧点头应是,却又舍不得把原先的面巾还回去,只随手撕了块帘子下来扔到朱绥脸上。
朱绥被一块破布迎面一盖,眼前霎时一黑,正无语之际,又听杜磊小心翼翼道:“这身有异香的自然是要献给殿下的,但这个小的……”
还未等他说完,朱绥立刻反应激烈的挣扎起来,本就只是松松盖在脸上的破布立即掉落。
见状,刚看过来的桑飞宇猝不及防又被恶心到了,赶忙移开视线,不耐烦道:“别做多余的事,这两个都给本宫送过去。有一个出事,本宫拿你是问。”
“是……”杜磊语气悻悻,但不敢再多说什么,招呼黑衣小厮将朱绥二人抗走,但还未走离多远,又被桑飞宇叫停。
“算了,把毁容那个留下吧,另一个你带走。”他眼带威胁道,“记住,这两个,都是本宫的人。”
杜磊不小心对上他的视线,顿时遍体生寒,忍不住打了个冷战,那点旖旎的念头立刻飞到了九霄云外,忙不迭的点头。
直到目送桑飞宇的马车走远后,杜磊才回过神来,立即羞恼万分,背着黑衣小厮狠狠啐了一口,心中恨恨:【什么三皇子殿下?趴在小爷手心闻香的时候不就是条狗吗!现在找着骨头了就冲着小爷汪汪。】
他眼神阴霾:【太子殿下不行,底下不还有个小的吗,我爹怎么就看中了这么个玩意。还敢威胁小爷,没了我爹,你算个什么东西!】
-
马车悄无声息的从侧门驶入,值守的侍卫却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一般,没有任何反应。
朱绥默默长叹。
虽然此时她的视线被丫鬟不知从哪找来的帷帽遮的严严实实,但皇宫侍卫那追杀了她一夜的脚步声,基本已经刻进了她的逃生本能里。
才刚过了一天,朱绥就又回到这所被她闹得天翻地覆的皇宫里。
【果然,深信自己有上天庇佑的皇帝就是胆大,不管儿子们是在皇城卫里安插自己人,或是无诏私自进出宫闱并夹带不明身份的外人入宫,甚至是跟外朝大臣勾勾搭搭快躺在一张炕上,都一点都不带怕的。】她内心感叹道。
【看来三皇子的势力果然是如原著般描写的一般,如日中天啊,也难怪,一共没几个儿子,就这个年纪最占优了。】
灵气复苏以来,虽然此世生灵或多或少都得了些好处,但也不是没有丝毫的弊端。
早在顺启帝时,人们就发现,似乎灵力越深厚的强者,其孕育子嗣就越艰难。顺启帝享年九十三,漫长一生却一共只育有四子六女,甚至其中的三子六女都是在灵气复苏之前生育的。
而如今的这位陛下今年五十有二,膝下目前却也只有四位皇子。
其中二皇子桑飞静据说天生福缘深厚,自幼便被送到护国神庙清修,而四皇子如今才刚满半岁。对于这两位皇子,不仅朝野上下自然的忽视了他们的存在,连原著也没提到过半句。
不过太子虽然已经早早确立,但自从灵气复苏后,顺帝的平均寿命大大增加,好几位太子到死都只是太子,硬生生被自己父亲熬死。就连当今圣上,当初也是占了出生晚的好处,捡漏上位。
因此,如今已经年三十二的太子,其地位也算不得稳固,暗中有许多人投向了还未加冠的三皇子。
又过了一会,等朱绥再见光明的时候,她已经被秘密带到重华宫寝殿的耳室里。
重华宫是专供给顺朝七岁后乃至成婚封王前的皇子所居,现在只住了桑飞宇一位皇子,全宫上下基本是他的一言堂。
没多久,宫女们便为朱绥打来了热水,并准备好了一套崭新的宫女服饰。
待领教过掌事嬷嬷熟练的威逼利诱后,朱绥老实的被带到浴桶旁,得以在所有宫女们嫌弃不解的眼色交流中,洗了个穿越以来最舒服的澡。
“殿下这口味怎么突然这么怪了?这姑娘满身都是红疹子,殿下怎还片刻都离不开了?连洗漱都得在让她在离得最近的耳房。”
有宫女在房外窃窃私语。
另一个声音语气嫉妒道:“也不过就是风光这几天罢了,殿下带回来的女人有几个长久的了。也亏得她有眼色,没仗着受宠让咱们服侍,我看着她那疹子就直犯恶心,更别提去碰了,万一要是传染给我了可怎么办……”
听着这些不明就里的讨论,独自在耳房沐浴的朱绥笑容无奈得摇了摇头,趁屋里现在没人,她拿过自己换下的旧衣服使劲嗅闻起来。
待一一仔细嗅过所有衣物后,她才隐约从戴过的斗笠上闻到一点熟悉的香味。
【这好像是窨灵香,刚刚的马车上,燃的复合香里似乎也有窨灵香……】
朱绥不由得皱了皱眉,眼中写满困惑。
【这般淡的味道怎会引起杜磊他们那么大的反应?】
忽然,她似是想到了什么,眉头舒展一瞬,转而眼神却又逐渐凝重起来。
【用连皎母亲血肉炼制的补阳丹。】
【原著中各路疯批攻病态的痴迷。】
【……上瘾?!】
朱绥悚然一惊,终于找回当初看文时丢到下水道的脑子,看破了原著背后隐匿的黑暗秘密。
想到这里,她简直头皮发麻,忍不住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将自己沉进浴桶里,任由热水一寸寸地没过头顶,让温暖舒适的温度包裹全身,体会自己仿佛与世界隔开了一层的感觉。
在水下这片短暂只有她一个人的小天地里,朱绥的脸色显见得难看起来。
若是一切真如她所想的这般,那原著的故事……
【也太伤感了吧。】
-
京城最近不太平。
前脚城南的火药库莫名爆炸,后脚皇宫里拔地而起一棵数十丈高的护国神树,转眼又倒下去压塌了皇宫一角。
不只惊得满城百姓议论纷纷,各路达官贵人们也整天惶惶不可终日。
比起普通百姓而言,他们知道的诡异之事要多得多。
无论是火药库爆炸之后朝堂上的推诿追责,还是贤妃头七之夜皇宫各处响起的兵戈之声和突然封城搜捕妖孽的举动,都让他们嗅到了风雨欲来的味道。
不过,对于以上种种异动,消息灵通的人家或多或少都知道些缘由。真正让他们感到害怕的是,不少位高权重的大人物们忽然像约好了一样皆闭门谢客,连圣上都连续罢朝三日。
与此相对的,却是满城搜妖行动诡异的顺畅进行,朝野上下一心,整场行动中间竟没有任一环节卡壳,可以说达成了顺朝建立以来效率最高的一次合作。
习惯了朝廷以往给皇帝的新宫殿起个名都能吵半年的办事效率,这次的速度一下子就给许多人整蒙了。
但由于行动早期,许多关键环节大人物们缺席,这次的全城大搜捕最终的真实收效并不算大。因此圣上大发雷霆,近几日的朝会愈发得腥风血雨起来。
不过外面的满城风雨对朱绥毫无影响。如今在重华宫里她不用做任何活计,每天只需要在躲在桑飞宇看不见的角落里,当一个会喘气的香薰就好。
这样无聊的日子她已经渡过了七日。
桑飞宇这些天除了在书房里,其余时刻必得让朱绥陪侍左右。幸亏有一个染病的借口,她才得以时刻遮挡全身,只必要时加以幻术掩饰,才成功遮掩住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但如今内有桑飞宇用鼻子时刻盯梢,外有群妖出逃后,宫墙各处比之前翻了一倍多数量种类的镇妖符纸,朱绥再想偷逃出宫的难度一下子飙到了地狱级别。
这几天她也曾偷偷尝试过几次趁夜出逃,但当她远远听到一个半妖小宫女,只是不小心靠宫墙近了一些,就激起了探妖符的灵气反应,从而被侍卫们捉拿关押的一系列经过后,她便打消了于近期逃出宫的想法。
探妖符,已知的唯一一种对半妖也能生效的镇妖符。它没有攻击力,但对妖气极度灵敏,就连半妖也能引起其的强烈反应。因为绘制难度高,所以多被用于野外行走时防身。在皇宫这种有着众多半妖仆从的地方,以前是从来不用的。
但显然这次地宫塌陷的事让上面很生气,巨量的压力压到底下,就变成了捉妖任务的层层加码。整个皇宫的氛围已经陷入了一种无言的疯狂中,大批无辜的半妖仆从莫名被立功心切的侍卫们抓进牢狱中,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想到这里,朱绥又叹了口气。
大部分地宫逃出的妖都已经被白阳会送走,顺帝此番的大动干戈必然惨淡收场,届时盛怒之下,这些半妖可能便是帝王的怒火最微不足道的柴薪。
“咚。”
忽然一阵极为轻微的异响从屋后传来,桑飞宇现在正在书房里与心腹议事,但这动静明显是朝着朱绥所在的耳房而来,不像是之前来探听重华宫消息的那些探子。
朱绥谨慎地吹熄屋内的蜡烛,躲藏到房梁上。过了一会儿,便听到窗外一个几近气音的声音。
几乎瞬间,她的耳朵便先理智一步做出反应,毛发遮掩下的温度开始升高。
之前两人一同在地宫中蹲守国师的回忆瞬间涌上心头。
那时连皎怕引起追兵注意,在她耳边轻声低语,温热的气息粘湿了些许狐耳上的毛发,惹得敏感的耳尖抖了又抖。直到现在,娇气的狐耳还是一听到这个声音,就不自觉地颤动起来,抖得人心里发痒。
“朱姑娘。”
这声音虽然极小,出声的人却能笃定心中所想的人能听到他的呼唤。
朱绥轻盈地落地,刚推开窗户,一弯静谧的月亮正巧从云层间隙挤了出来。
借着恬淡昏暗的月光,她看见一个少年轻轻背靠在墙边,一身黑色的夜行衣破破烂烂,眼下是一片浓郁的青黑。
待连皎闻声望去,两人对视的一刹那,少年皱了许久的眉头骤然舒展,如释重负地勾起唇角,眼底满满都是纯粹的欢喜。
那笑容仿若如一丛深山幽谷中突然盛开的奇花,勾魂夺魄。
朱绥忍不住移开视线,试图躲避这波过于强势的美色冲击,余光却又看见少年殷红的唇瓣张合,认真的一字一顿道。
“别怕,我找到你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