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朱绥假装没有看到少年时不时的隐秘哈欠,连皎则假装没发现少女一直不自觉往他这边倾斜的身体。
两人都默契地揭过了昨天的话题,若无其事地接着赶路。
接下来几日也是如此。
他们一路风尘仆仆,争分夺秒,直至到了月圆之夜当天才终于放缓了速度。
为了尽可能减少连皎被发现的风险,他们将此次外出的目的地设在了一处荒无人烟的山谷中。这个地方是一年前连皎捉妖时误入的一片世外桃源,风景秀丽,易守难攻,只是——
生态有点太好了。
“卧……走!走开!”朱绥努力咽回已经在嘴边的礼貌用语,一只手疯狂挥动,驱赶着身边乱飞的一群大虫子,另一只手则用力搓揉布满血丝的眼睛。
身后的少年忙将她拉回车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关心道:“朱姑娘,别这么用劲揉!我这有药水!”
连皎为这次外出做的准备非常充分,带的各种药物都很齐全对症。
这药水刚滴进眼里,朱绥就感到了一阵舒适的清凉,没一会就不痛了。
看到她的眼睛可以正常张合了,连皎才松了口气,忍不住说教道:“姑娘太心急了,我还没给你拿好东西,怎么就先出去了?这野外可不是什么好待的地,来,把帷帽带上,再热都不能摘掉了!”
朱绥对着他后怕地笑了笑,再不敢嫌弃帷帽带着麻烦,低着头乖乖让他帮自己武装好全身。
等全身被包得严严实实后,朱绥看着外面的大太阳开始发愁。
——在前世那种工业高度发达的世界里,进这种离人类聚居地这么近的山林哪有这么麻烦,最多多喷点驱蚊水和防晒的事。
因此,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做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去应对糟糕的路况和一切意外,但属实没想到古代的野外就连虫子都这么生猛,半个乒乓球大的不知名虫子会直接骑脸冲撞啊!
朱绥无法控制地回想起刚刚眼睛受到刺激闭合时,眼皮短暂夹住“攻击者”的感觉。
那记忆中毛茸茸、刺喇喇的触感,让她即使在艳阳高照之下,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恶寒不已。
连皎用余光捕捉到这一幕,忍不住悄悄翘起了唇角,扭头背着她缓了片刻,才又表情正经的翻找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疑惑地拿着一个香囊,纳闷道:“张长老之前说过,驱虫的香囊他给咱们备了好几个,就放在这个笼屉里,怎么现在只有一个?”
“啊?是吗?”朱绥背对着他,眼睛鼓溜溜打转,将自己的包裹往身前藏了藏,嘴上附和道,“怎么会呢?该不会是他漏掉了吧!”
“不会。那些香囊的味道很重,我一路上一直都能闻到,肯定就在……”
说着,连皎忽然顿住了。他动了动鼻子,沉默地看向朱绥的包裹。
“朱姑娘……”他迟疑地唤了一声。
朱绥笑容明媚的回头,眼神里却带上了点威胁的意味:“怎么啦?”
空气静默了一瞬。
两人对视间,连皎立即福至心灵,忙摇头道:“没什么!应该是张长老记错了!”
“这样啊!”朱绥满意地点头,慢悠悠地拉长语调,“既然只有一个香囊了,那看来,咱们下车后必须一直离得近点了,对吧?”
连皎好险没被她这小心思逗笑,勉强绷住表情点头。
接着两人又是一阵无言。
在热度升上脸庞前,二人不约而同地偏过了头,同时都忽然变得忙碌了起来。
之后,他们将车厢藏了起来,只牵着驴子继续前行。
原生态的山路比朱绥预料中的还要难走数倍。即使有灵力傍身,她仍是走得步步艰辛,连要时刻关注行礼和驴的连皎都比她要走得轻松许多。
再又一次被野蛮生长的树根绊了个趔趄后,朱绥终于被看不下去的少年背了起来。
忽然腾空的少女其实非常茫然。
虽然在出发前,朱绥私心里确实是将此次外出的性质定义为了“约会”,但她刚刚在山路上略显滑稽的姿态绝对是已经用尽全力的结果,半点没有别的心思。
不过少年似乎误会了什么,背起她时的眼神里饱含着些宠溺的意味。
朱绥纠结许久是否要说明真相,解释下并没有故意占他便宜的意思。但一生要强的自尊心实在不允许她承认自己不行。
时间就在她的纠结中一分一秒的过去,身后被牵着的驴子深一脚浅一脚地勉强跟着,身上全都是几次滑倒后被连皎用力扽起后沾上的泥土。
清澈的驴眼里满是无语,默默倒映着前方两个叠在一起傻笑的人类背影。
-
因为朱绥意料之外的不善行走,直到三个时辰后,他们才终于在一个天然山洞中落脚。
待又做好一切露营准备后,天色也彻底暗了下来。
山里的温差大,白日还骄阳似火,一入夜却寒意彻骨。为了保暖和防止野兽侵入,两人将洞口堵住大半,只留出必要的通风口,休息的地方则布置在洞穴深处。
在半封闭的状态下也不敢点燃太多灯火。因此,此时的洞穴中一片昏暗,只留了一盏小小的油灯,隐隐绰绰地发着微光。
有灵力护身,朱绥倒也不冷,只是以往从未有过天刚暗就入睡的习惯,睡不着也没事干,只能无聊地放空大脑,抱膝而坐,盯着油灯不停跳跃的火光发呆,顺便安抚着刚被确诊的小公公驴。
为了避免麻烦,朱绥用药弄昏了它。但这头公公驴即使已经鼾声如雷,在睡梦中却仍有些躁动不安,时不时发出几声哀婉的梦呓。
而不远处躺着的连皎早就有了异样的反应。
自第一缕月光洒落下来后他就开始心生燥热,到了这会,虽然还有理智,但他也已经是呼吸急促、大汗淋漓。
鼻尖的气味此时还很淡,朱绥心知今夜有得熬了,不免心中叹气,又仔细回忆起原文,试图从原文中找到有可能解决问题的方法。
“朱、朱姑娘。”忽然,连皎气喘吁吁道,“可是,有什么人,来了?”
“啊?”闻言,朱绥惊讶得揪紧了公公驴的头毛,将它的眼皮都拽开了许多,露出一小片眼白。
但她丝毫未觉,所有的注意力都被连皎的话吸引过去,忙问道:“你发现什么了?我没听到有人类的声音。”
“可是,有鹰的声音。”连皎艰难支起身子,“这种鹰,是、是黎国人最爱驯养的猎鹰,绝、绝不可能,单独,出现在这。”
“猎鹰?”朱绥大惊,“你说刚那跟鸡叫似的动静?!是鹰?!”
“鸡?”
朱绥冷脸,捂着心口默默祭奠着曾经对“鹰击长空”的美好幻想,声音平静地如同快死了一般:“夸张手法而已,我只是在脱粉回踩。”
“什么?”连皎歪头皱眉。
“没事。”朱绥站起身来朝着洞口走去,随口转移话题道,“我出去看看。如果只是普通的鹰倒没什么大碍,等它的主人过来时我们早走了。就怕……”
后面的话她没说完,但连皎也明了她的意思——这毕竟是一个有妖存在的世界。
朱绥小心地靠在洞口细细聆听。
约又过了一个多时辰,她轻轻松了口气,冲着洞内道:“应该只是只普通的鹰。就算真是妖,维持了这么久的原型,作为人的意识也会被磨灭的差不多了。”
——这个世界的妖族并不像朱绥世界的文学作品那样,一经化形就可以自由在人身和原型之间随意转化。而是化形为人之后,再化为原型只能保持一小段时间的人类思维,一旦时间过长便会丧失人类意识,重新变回普通的生物。妖族原型能维持思考的时间不一而足,但目前还未听说过有超过一个时辰还能像人类一样思考的存在。
不过,这种变化并不是绝对不可逆的。传闻中,有部分妖族“退化”之后,等待一段时间又能再次化形。
朱绥的声音里透着如释重负,但山洞里的人却没有任何回应,只有越来越沉重喘息声节奏混乱地起伏着。
“连皎?”她关切道,“你还好吗?”
洞穴深处依旧是一片安静。
朱绥蹙眉,准备回去查看下少年的状态。
忽然,夜风将一阵不太寻常的脚步声送到了她灵敏的耳朵里。
那似乎是——
马蹄声?
-
近些日子的经历对黎国暗探哈日来说,是段极其荒缪难熬的时光。
当初他因为原型的便利,被黎国派到顺国都城经营暗探据点,一来就是将近八年。
这期间,他经营的车马行往来客商众多,无一人能发现半点不对,这让哈日无比自豪。
可是,就在他即将任期圆满,顺利归国之际,顺朝都城却忽然戒严。
前脚来自故国的同僚刚向他要了车马准备撤离,后脚一众官兵就在附近将其捉拿,吓得他拖着自己的上司就往外逃。幸好最开始的搜查还并不严格,他才得以有机会顺利混出城。
但危险并没有就此结束。
哈日自己的原型比较普通,城门口的官兵看几眼就放过去了,而他上司的原型,却是只极为神俊的猎鹰。
往日守城的兵士只是底层小喽啰,对于这种一看就是珍宝的神鹰自是不敢伸手,生怕惹到什么大人物。但当日带头围住城门的却是皇帝身边的近卫,本就出身显贵,于是便毫不客气地笑纳了哈日的上司。
哈日简直欲哭无泪。
他的上司乃是黎国皇室宗亲,这次来顺国巡察也不过只是混混资历,上面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照顾好小贵人,如果贵人出了什么事,他也不用想活着回黎国了。
因此,经过千般困苦万种艰辛,忍受无数屈辱。哈日英勇献身,严格掐点混进马棚,一番努力之后,终于将上司从那近卫身边偷了回来。
可惜因为被迫保持了太长时间原型,上司早已丧失了人类意识。
不过哈日并不忧虑,他知道故国有秘法可以让上司重回人形,所以他接下来的任务便只是带上司归国。
出发前,哈日认为这个任务很简单,不过是赶路而已。
但出发后仅仅半柱香的时间,他就知道了,一头野性未训的猎鹰,究竟会有多大的破坏力。
尤其,对于哈日这种没有翅膀的妖族。
今夜,他们途径这片山林时,原本被关在铁笼里的上司再次神奇地逃了出去,走空路直直冲向了这片谷地,一直在上空盘旋,久久不愿离开。
哈日则在地上绕了许久,才终于摸黑找到了这处吸引着上司的山谷。
刚一到这,浓郁的香气便牢牢吸引住了哈日的注意。
他恍然大悟,不由心中暗骂:“怪不得不愿走,又馋上窨灵花了是吧?你们这些小兔崽子,天天纵欲,迟早有一天死在床上!”
“得得得。”哈日安慰着自己,“去给小祖宗把这花摘了,接下来赶路就顺了!”
说着,他便变回人形,循着味道的来源,在黑夜中踏倒一片片灌木,慢慢向一处山洞摸索了过去。
账号问题解决啦,我回来继续挤牙膏式更新了嘿嘿。
有在看的小天使,能不能给渣作者一点鼓励呀?求评论~(泪眼汪汪.jp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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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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