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臻走后,盖章也下来了,陆迦南正式入住了江好家。
两个人的日子过的很平常,每天都是江好出去工作、做饭。然后到时间了去接陆迦南放学,再做一桌好吃的给她。
渐渐的,江好家里的生活痕迹,由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人。
最明显的体现是,偶尔江好会从床上、地板上或者是洗漱间的洗漱台上,发现一两根不属于自己的长发,这是陆迦南的。
但江好从不觉得清理麻烦,反而乐在其中。
因为这种感觉,就像是两个本无交集的人,正一点点融入对方的生活当中。
甚至在这段时间,江好还摸清楚了陆迦南的口味。
江好逐渐体会到了养崽的乐趣,每天高高兴兴,但作为被养的对象,陆迦南对江好展现出来的温暖善意很是排斥抵触,甚至忍不住恶意扭曲。
因为这样的好,已经超过资助人对于收养者的好了吧?
她们才认识多少天呢?
甚至连仅存的缘分,也不过是在幼时住过一个地方而已。
陆迦南眼珠幽黑深沉。
她想起以前曾经看见过女同学喂养流浪猫,只不过因为一时照面,就觉得毛发湿漉,瘦骨嶙峋的流浪猫可怜,所以日日关照,喂养,期待着流浪猫对她偶尔的亲近与驯服。
好像能让一只充满尖刺的敏感动物,自愿为她敞开白嫩嫩的肚皮,卸下所有防备,任她抚摸,是一件能给她带来巨大成就感的事情。
可是直到有一天,女同学发现那只流浪猫其实根本不会像自己想象的那样,会因为她的照料而逐渐变的温顺可爱。
实际上,长久在野外生存的动物怎么可能因为一时的春风拂雨,而忘掉自己全部的野性与爪牙?
所以在得不到想要的回应之后,女同学放弃了。她收回了所有曾经给予流浪猫的爱和雨露,冷眼看着流浪猫拖着一身肮脏的毛发孑孓独行,渐行渐远,随后彻底消失。
这段时间所有的关照和偏爱,最后只化作一句玩笑:“畜生就是养不熟啊,难怪会是流浪猫呢,真是浪费时间。”
陆迦南漆黑的瞳仁深处弥漫起浓重的厌恶。
她不会当这只可笑的流浪猫,成为江好发挥自己善心的对象。
陆迦南拿起自己那只破旧的小红书包,往里面塞了一点东西,神情异常冰冷。
*
秋雨寒潮,日子好像一天比一天冷起来。街道两旁的梧桐树叶子逐渐萧疏,枯黄落叶滚落在冷硬的马路上,衬出几分深秋的哀静和淡色。
卧室里,智能管家调节着室内温度,灌注了纯净水的加湿器在银灰色桌案上无声地涌出白雾,温度表指针稳定在二十六度,是最好的室温。
江好窝在温暖的被窝里,雪白的irisette羽绒枕颈椎枕上,铺散着大片青丝。精致柔美的小脸微微藏进纯色蚕丝秋被之中,越发显得眉眼温和安静。
片刻后,江好睫毛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睡到日上三竿的程度。
电脑还在房里不知疲倦地发出轻轻的嗡声,仿佛在提醒着江好,她还有工作没有完成。
江好颇为烦躁地挠了挠头,随即翻身下床,先出了卧室。
偌大的客厅里,陆迦南已经不见了,大概已经去了学校。
江好没有多想,打着哈欠走到阳台,纤细地手指挑开了脏衣篓,将里面的衣服全部倒进洗衣机中。
本想着做完这些再去补觉,结果余光一瞥,江好看见陆迦南的红书包不知为什么居然放在洗衣机旁边,书包的拉链拉开了,露出了粉红色一角。
江好眯着眼睛看过去,才发现那是一只粉红色的小兔子。小兔子的长耳上沾了些红墨色,像是染上了中性笔的墨水,乱糟糟一团。
好脏。
江好微微蹙起眉心,弯下腰,顺手捏住小兔子的头,将它从书包的缝隙里拔了出来,跟她的脏衣服一起扔进了洗衣机,啪一下按了开关键。
耳边响起洗衣机轰隆隆的运作声,江好打了个哈欠,睡意如潮水般涌上来,又走到床边重新将自己摔进去,眼睛一闭,又睡了。
等到江好再醒过来的时候,明亮干净的落的窗外折射出了独属于黄昏的橘红光芒,巨大的卷云在天边缓慢漂浮,映在玻璃窗上,像一杯调好的橘色调加糖奶盖,香甜四溢。
江好白皙如玉的脸颊也被映上了暖色的光,她揉了揉眼睛,从床上坐起来,顺手看了下手机时间。
下午六点三十。
这是陆迦南一般到家的时间。
江好便不再贪恋回笼觉,打了个哈欠下了床,打算去做饭。
这个时候,客厅里正好传来有人穿着拖鞋走动的声音,像是往洗衣机那边去的。
江好便想起洗衣机里的衣服,道:“南南,把洗衣机里的衣服拿出来晒一下好吗?”
陆迦南那边很快传来回应:“好。”
江好放了心,顺道开了冰箱门,视线在三层冰箱里寻了几遍,看见冰箱里有鸡蛋、葱、韭菜,还有一些肉,以及葱姜蒜之类的。
菜品不太多。
江好扣了扣下巴,问:“南南,今晚吃简单点可以吗?我给你炒一个……韭菜鸡蛋饼?”
话问出去,陆迦南那边迟迟没有回音,江好有些疑惑地回过头,又问了一声:“南南?”
陆迦南这才应:“……嗯?姐姐你叫我?”
“对啊,你刚才怎么没听见?”
一边说着,江好一边往陆迦南那边走。
但是等她走到之后,发现陆迦南站在落地隔开窗后面,身影背对着她,垂着头,手上似乎拿着什么东西在看。
江好走了过去,凑到陆迦南肩边问:“在看什么呢?南南。”
结果发现陆迦南手里正拿着她扔进洗衣机的粉红色兔子。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粉红兔子太老旧,受不住洗衣机强大的旋转力的缘故,从兔子脖子到耳朵这一段的线尽数崩开了。
现在兔子躺在陆迦南的手里歪着头,用来填充的棉絮从它身体里冒出来,黑色的塑料眼珠平静的望着上方,兔嘴微微上翘,笑容似乎格外空洞。
江好一时尴尬:“抱歉,这个兔子是不能洗吗?”
“可以洗的。”陆迦南小小笑了一下,“不过这只兔子是很久以前我妈妈送给我的,很旧了,一洗就容易崩开。”
“啊……”江好感觉自己越发的窘迫了,“这是芳姨送你的?”
陆迦南点头。
江好一瞬间觉得自己是个千古罪人,弄坏了人家妈妈留下来的遗物。
“那还能缝起来吗?抱歉,我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江好慌忙道歉。
陆迦南摇摇头,道:“没关系的,只是一个娃娃而已,坏了的话,就暂时收起来吧。”
说完,她又低下头,纤细白嫩的手指轻轻拨弄了一下兔子耳朵,指尖动作温柔缱绻,看起来很不舍,但到底还是把兔子转交给了江好。
看见陆迦南还是乖乖巧巧的样子,江好心中的愧疚更甚。
她乱插手个什么劲儿啊?!
江好一边埋怨自己,一边小心翼翼地捧起了几乎要断头的粉红兔子,一路小跑着送进卧室。
那边,陆迦南还在外面预备着做饭。
江好很有做姐姐的责任感,现在又弄坏了陆迦南的东西,她恨不得给陆迦南鞠一百个躬道歉,哪儿还舍得让陆迦南做饭。
因此江好来不及检查娃娃,又急急忙忙地跑出去:“我来吧我来吧。”
江好夺过陆迦南手中的菜刀,白皙如玉的脸上带着讪笑:“你坐着等吃就好。”
陆迦南被抢过手中东西,面上还是笑着,眼神却微微一冷,道:“姐姐其实不用这样特别对待我,一些事情可以让我自己来做。”
“我没……”
“今天那只粉红色长耳兔,其实是我想先拿出来,自己晚上洗的。”
陆迦南声音轻轻的,听起来温柔又舒服,只是内容却让江好脸色瞬间涨红:“只是没想到姐姐帮我洗了。如果是留给我自己做的话,应该就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吧?”
陆迦南讨厌江好离她太近,对她太好,将她的生活琐事全部处理掉。
该让江好明白,她那些愚蠢又可笑的善心,对自己而言根本就是个麻烦。
陆迦南眸子里闪烁着冷光,看着江好的脸全然爆红,愧疚、不好意思、后悔等诸多情绪在她脸上交织闪过。
最后江好艰难地蠕动了下嘴唇,弱弱地说:“对、对不起。”
“我从来都不会怪姐姐。”陆迦南勾起一个笑,笑意却不达眼底,“因为姐姐也是为我好,不是吗?”
但是她好心办错事啊!!!!
江好内心哀嚎,接下来的一顿饭根本味同嚼蜡。
好几次她都想再度道歉,可又觉得自己弄坏了陆迦南妈妈留下的遗物,几句轻飘飘的对不起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
不过是消除她内心的愧疚罢了。
这样一想,江好的心更是如同放在油锅里煎一样。
怎么办?怎么办?
她要怎么补救才好啊啊啊!
陆迦南不管江好内心怎么想,只觉得这顿饭非常安静。不用听江好的关心,也不用伪装出乖巧的样子回答她那些蠢问题。
因此这顿饭陆迦南吃的很好,甚至表情十分平静。
吃完了饭,二人收拾过厨房后就散开了。
陆迦南笃定江好被她打击之后不会来烦她,自顾自进了书房学习。
而江好也果然没有去找陆迦南,只是转头就进了卧室。
卧室里,崩坏的粉红色长耳兔子还静静地躺在雪白大床之上。
江好蹲在床边,十分认真谨慎地将兔子全身都检查的一遍,随即眼底的郑重神色一散,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针线崩掉的地方也许还能顺着缝起来,不算是完全不能补救。
想着,江好连忙翻箱倒柜一番,找出了她许久不用的针线盒,想拿出线来和兔身一一对比,确定颜色。十来分钟之后,她才找出了跟原来粉红兔子的针线最相似的一种,随即穿针引线,小心地找好角度,开始缝补。
江好的缝补技术是从江母身上学的,但是双亲去世的早,穿书局又不教这些,她基本没学会什么东西,只会最简单的针法。这些年没有做过针线活,手上已经生疏了不少。
最明显的体现,就是她缝补了十针,却足足扎了自己的大拇指五下,疼的她眼中泛泪,几次没能继续下去。
眼看着一颗鲜红的血珠从她刺破了的指尖缓缓渗出,江好感觉将手指放入嘴里吸吮了两下,等确定手上的血不会染上小兔子时,她又开始缝补起来。
一阵缝缝补补,时间不知不觉从五点来到了十点。
五个小时的专注,让江好眼睛发酸,手指僵硬。
她甩了甩手腕,心中犹豫着要不要明天再缝补,毕竟今天陆迦南说不定也不会需要这只兔子一起睡吧?她以前都没见过陆迦南抱兔子啊。
想着,江好干脆站起来去客厅冰箱里拿杯喝的,只是她出去之后,才发现冰箱里面没有饮料的,连瓶水也没了。
江好烦躁了一会儿,转身要走,却忽然看见书房的灯居然还亮着。这是陆迦南还在学习,江好愣了一愣,悄无声息地走到书房外朝里看。
也许是陆迦南打定江好不会来烦她之后,也没那么谨慎,书房门没有关紧,露出了一条缝隙。
透过缝隙,江好看见陆迦南正坐在一盏台灯后面,暖色的灯光柔化了陆迦南的眉眼,那双狐狸眼水润的像是被水洗过一样,薄唇却抿成一条直线,手上笔锋不停,在草稿纸上不断演算数学题。
这明明是很正常的一幕,但是江好却注意陆迦南用来演算的笔居然是铅笔。
每每演算完一道题目,陆迦南就会拿橡皮擦将草稿纸上的痕迹擦去。
陆迦南演算的力道不大,所以在纸面上留下的痕迹很浅,甚至都用不了多少橡皮,铅笔的痕迹就全数被抹去了。
擦完草稿纸,陆迦南就将橡皮收进一个盒子里。
那盒子不大不小,装着的却都是形状各异的橡皮残块儿。
陆树明好赌,陆家欠债严重,甚至没有钱交学费,草稿纸都成了奢侈。
为了节省开支,陆迦南不得已想出了这样的办法,找同学们要来不要的橡皮擦,拿铅笔打草稿。
只要小心一点不把纸擦破,一本草稿能用上好久好久。
长久以来,似乎都成了习惯,即使是现在也改不掉。
江好眼眶忍不住一酸。
那边,陆迦南却是习以为常地继续演算,表情认真冷淡地做题。
江好便忍着没有出声,只是轻手轻脚地拿了钥匙,拧开门把,往楼下走去。
她要去买几杯咖啡,就是今天晚上通宵,她也得把兔子给补好!
但江好不知道的是在她走后不久,书房的门就被打开了,陆迦南站在灯影里,一双漂亮黑沉的眼眸望着江好离开的方向,眸色暗沉。
片刻后,她松开门把手,走到了江好的卧房前把门推开。
等陆迦南看清大床上放着她那只粉红色兔子的时候,她长眉微微一挑,随即蹲下来,用指尖拨动了一下兔子脑袋。
兔子脑袋受到外力作用,软软地歪向一边,露出一半崩开,一半缝好的线条。
缝好的线条手艺明显比不上原来的,但是可以看出缝制的主人很用心,针脚做的又细又密,还很小心地将爆出来的棉絮一点点塞了进去。
陆迦南抿了抿唇,想站起来,但一转头,就看见了江好用来擦血的卫生纸。
这些沾了血的纸被团成一团扔在废纸篓里,雪白纸面上的鲜红,看起来犹如水墨世界里的一抹朱红,格外刺眼。
陆迦南垂眸看着,室内昏黄暖色的光照在她的面庞上,将一半的神色隐下,显的晦暗不明。只有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垂在身边,正一点点地敲打着腿侧,像是不解,又像是困惑。
*
江好买完了咖啡回来,看见书房的房门依旧紧闭,有灯光从门下的缝隙透露出来,微微照亮了漆黑的客厅。
江好拿着咖啡进了卧房,没有察觉出什么异常,喝完几杯续命黑咖啡之后,又干劲满满地捏着针头缝补。
终于缝补完成的时候,时间已经转向十二点半了。
江好看见陆迦南还没有进来睡觉,她便把缝补好了的兔子暂时藏了起来,敲开了书房的门。
书桌后,陆迦南刚刚放下手中的笔,揉了揉酸涩的眼睛。
看见江好,陆迦南笑了一下,声音好听地说:“姐姐你怎么来了?”
“叫你去睡觉。”江好小声说:“晚上早点睡,对记忆力好。”
陆迦南站起来,说:“好。”
然后江好领着她去卧房睡了。
江好还没洗漱,她现在外面等了一会儿,估摸着陆迦南应该睡着了,才蹑手蹑脚地进了浴室。
洗漱结束之后,江好想只穿着浴衣出去,但是转念一想,她睡觉的时候不太安分,还爱乱抱人。要是到时候她在床上滚来滚去,衣带散开了,还把陆迦南抱住,她都怕陆迦南把她当变态。
于是,江好出去之前,除了内衣,该穿的都穿好了。
到卧室之后,陆迦南借着自己床头的床头灯,看见陆迦南已经缩在了被子里。
江好走近看看,发现陆迦南已经闭上了双眼,呼吸均匀,长睫如扇,在暖色灯光的照耀下,在下眼睑投下一片浅浅的阴影。
江好没敢打扰陆迦南,自己起身找出已经缝补好粉红兔子,然后轻轻地放在了陆迦南的床头。
一阵困意袭来,江好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但是看见那只已经缝补好的兔子,静静地躺在陆迦南的枕边,她不由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然后小心翼翼地上了床,滑进了被窝里。
明天早上陆迦南看见这只粉红兔子,一定会开心的吧?
江好闭眼进入梦乡之前,开心的想。
然而她看不见的是,在背对着她的地方,陆迦南在月光下缓缓睁开了双眼。
同居生活正式开启。
PS:本文以感情线为主,多有日常生活,慢节奏展开哦~
陆迦南(流浪猫猫疑惑):江好干嘛对我那么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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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同居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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