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淮慢声道:“我突然觉得此事还有疑点,龚育出宫到底是见了苍凌还是其他人不一定,贸然抓人不妥,那还是烦请小侯爷拿着这份宣旨回府仔细想想,串通龚育谋害陛下的到底是你还是另有其人。”
苍凌捏紧宣旨,“欲加之罪,太子究竟还想冤枉谁?”
“这还得看‘你们’怎么选了,究竟是谁更能受得住刑呢。”周淮收了兵自顾往大道走,“这个时间父皇也该吃药了,本宫不奉陪。”
禁军分队各自散开,马上原地只剩下苍凌和冯陈玉。
“太子殿下要对付的从来不是时和你,留给你想明白的时间不多了。”
苍凌将宣旨塞到冯陈玉手里哭笑不得:“我有什么想不明白的?杀鸡儆猴是么我偏不随你们的愿。”
冯陈玉:“能坐上那位子的只能是储君,苍凌你那么聪明怎么就不知道择良木而栖呢?”
“当朝天子尚在你们便用尽手段上位,你是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你告诉我这算哪门子的良木?!”苍凌当即甩开冯陈玉要搀扶他的手,“你们一个个让我感到恶心……”
冯陈玉没有说话只能由着苍凌离开。
残留的余晖映出暗淡的血色罩在妇人黛红的眉宇间,侯府门前的妇女一眼盯紧缓步前来的苍凌,她小跑过来弄醒了怀中的婴儿,眼下妇人顾不得孩子哭闹红着眼。
“您是苍小侯爷吧?孩他爹今早突然送了一箱银子,我这哪哪儿都觉得不对劲就只能来找小侯爷问问。”
苍凌看到妇人怀中婴儿脑海全是龚育惨死影子,他只觉得鼻头酸张开嘴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妇人上下小幅度晃着孩子哄,婴儿哭的更大声,亲子之间心有灵犀妇人也落下泪,“哭什么哭!”她拍孩子后背一掌,“照顾小孩这么麻烦等他爹回来扔给他哄算了!”
苍凌握紧的拳头指甲深陷掌心,眼眶升腾的雾气强硬憋了回去,压着嗓道:“我不是苍凌您找错人了。”
如果这世上真有世外桃源苍凌可以什么都不拿跑进去躲到世界毁灭。
妇人感知到苍凌的情绪上下唇发颤,她没有拦住苍凌将孩子搂上转头离开了侯府潜入街上来往人流。
即便苍凌不拿宣旨,上面的内容已经在京中传开,很少有人怀疑上面意思大多人都认定龚育叛变,而且背后大有主谋,毕竟红鹰卫曾经就有过谋逆例子,一条忠犬一旦失口咬了主人在那之后就不会再有人去相信它的‘忠’。
侯府府上断断续续来人拜访都被拦下,亭中树木已经枯死府里变得没有生气,宇文止将盘子送回厨房,叹道:“哥哥门还关着呢,这都第几天了。”
修安看着桌上完好无损的早午晚餐也萎了神,他拿过凉透的米粥倒入锅,“今天必须得让公子喝一口,你拿柴火去。”
宇文止也打起精神抱起斧头去砍柴,刚转角就听得大门支呀打开,他下意识赶客道:“这里不见客。”
大门一开来人宽袖带风像没听着话似得往里走,宇文止定睛一瞧见是周祈远一下炸了毛,拿起斧头横在人前,“你耳朵聋了没听到不见客吗?!”
周祈远连一看眼的时间都没留给宇文止绕开人往里走,宇文止像火星子喷了油快速迈步,“哥哥谁也不见!你以为你是什么人?!”
两人没正式较上劲前修安就赶上来拦截住舞刀弄枪的宇文止,“你让他进去。”
宇文止:“凭什么?现在大家都猜测龚育是被他指使的,你让他进这里不就是默认哥哥跟他一腿吗!”
“宇文公子这话错了。”大门里还有人走进来,余土抱着手臂道,“首先龚育没有叛变,那些人说的都是子虚乌有的事,其次小侯爷需要人来劝劝,这么些天过去您都没能劝住让我家殿下试试又何妨?”
屋里充斥着潮湿味,随着周祈远推开门给空气带来阳光温度,将门关紧后周祈远才踏着步子进去。
地上随处都是碎散的纸屑,茶几上堆摞着书信,周祈远不小心提到了东西,墨水滚落将纸屑染上灰。
“你来了?”
周祈远捡东西的动作顿住,他循声望去,只见屏风后走出一人。
苍凌身上的官袍半拖着系在腰上,他手里还握着笔,见周祈远沉默轻声笑了笑,“我还想着怎么去找你呢,幸好你先过来了。”
即便苍凌努力保持一副轻松的姿态周祈远也一眼道破,人是没有办法段时间内将伤痛藏的深,皮下空洞。
苍凌摊手坐在地板上,“这次是真的大意了,我没想到太子会那么不择手段,囚禁天子这么大逆不道的事都能干出来,之前陛下将理政权力交给他,现在朝中官员不会觉得陛下不上朝奇怪所以所有人都要对太子唯命是从。”
他将手里的黄纸卷上,“如果要破局就必须救出陛下,但时间紧迫,太子总要找个人进去顶龚育谋逆的锅,我思来想去只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了。”
苍凌舔了舔唇干着嗓子讲出自己的计划,“我去受审,你在外面先联络好赵启寒,只有他能暂时拖住沈家,龚育手下的红鹰卫人都是这两天关押进刑部,所以必须让胡风相信陛下被囚禁的事,红鹰卫的人身手好可以顶住禁军。”
“我这两封信,一封是给清水镇一封是留给你到关南,等前面的事办妥了便杀进宫救驾,再往定远跑那里有余夏,等缓过劲就可以跑到关东。”
“禁军要来抓人。”周祈远接过苍凌手中的两封信。
“他们留给我的思考时间确实刚刚好。”苍凌手撑地往后靠住床板,“我不知道我能争取多久,你要尽快。”
“给我争取到时间,然后呢。”
“救皇帝走,只要皇帝在手上天下人才会认你这个皇子,要想太子身败名裂只有这个办法了。”
“我的后路你想的这么齐全,那你呢?”周祈远突然两只手都固住苍凌的肩膀,“你是不是想放弃自己了?”
苍凌随怎么逼问他覆睫,“不重要了,不是每一个人都想过以后,至少……我不想去想了。”
“我不同意。”周祈远将手里的信强硬塞到苍凌怀中,“记性不好记不了这么多,太子不过想要断了我继位的念想,去也是我去。”
苍凌乍推开周祈远,“我没再跟你商量!”,人后背撞上茶几,零碎的黄纸往两边飘,墨汁继而洇上纸面。
“没有确凿的证据周淮不能将我如何,我总能撑到你来救我。”周祈远保持半跪的姿势,双手都揪住了苍凌的袖口,“到时我们一起走好吗?”
两人肢体交接处耷拉的袖口直呼扇,房间陷入沉寂只剩下风吹纸片的簌声。
周祈远膝盖往前一点点挪动,抢先机会语速飞快说道:“过去那么多年什么苦我没吃,你不一样,侯爷已经不在你在他手里不会有价值处境会很不利,这样才算两全其美。”
突如其来的脚步声引去苍凌注意力,窗纸被庞大的黑影罩住,黄海卫的声音随之入耳:“禁军奉旨前来捉拿嫌疑犯,无关人员请自行避开!”
苍凌想挪步却发现周祈远死死捏着袖子,他愤愤试图掰开周祈远的手发现对方是铁了心不放。他弯腰猛地掐上对方脖子,两个人都往后拖出距离。
“我不需要谁为我考虑!不需要!”
两人都死死拽着对方,生怕谁先从屋里挪出步子。
周祈远被掐的呼吸短促,喉咙滚动,即便要窒息他也依旧开口:“你让让我怎么了……”
“你刚刚很会权衡利弊,我没有价值所以在周淮手里死的快,你以为你就值钱了?你只是一个继子你哪来的自信觉得能在他手里保命?”
苍凌几乎把全身重力压在周祈远身上,怒瞪着眼,掐脖子的手瞬挪到他领子往上揪起,手指颤抖地像有什么要冲破,“你是在可怜我?”
苍凌哽着嗓子讲,话落的一瞬眼眶里的泪恍然涌出,如串断线。
“不需要周祈远…我不需要谁为我考虑,你走你的阳关大道,我就是不想活了你让我死的痛快哪里碍你事了!?”
“但我只有你了苍凌。”
仇恨之外大概是真的有爱意在让人疯狂充血,周祈远一路忐忑,日思夜想,他本可以直接到东宫去,可还是在侯府门口停住了。
过去他怕自己永远就那么死在犄角一隅供仇人玩笑,现在他害怕自己仓促死了连苍凌一面都没见到。
苍凌感觉到四肢被锁住,抽干了全身精血,身体像捏皱的纸轻盈栽进周祈远怀里,滚烫的眼泪渗透进他皮肤里。
外头传着兵器交锋声,一排排人影涌上门前又都被挡了回去,床榻角落里两人身影交织。
捏着袖子的手绕过腰带又抓起苍凌的手,周祈远固定住对方食指,将那枚阴差阳错不曾送出去的玉戒顺利戴上,好像这样就能代替言语的承诺。
*
冲上来的人架不住两守卫拼死抵挡,眼看一**倒下,举盾的一排刚要进宫为首的黄海卫却抬手制止了。
身后的门响声修安和余土同时转身,与他们一般的一众禁军都微顿住身子。
“事发当日与红鹰卫龚育街头偶遇的是我。”周祈远慢步下了台阶,“劳烦黄总督撤人离开靖北侯府。”
黄海卫让大伙收刀,他往前一步作揖:“下官这就撤离,但殿下还要一同前往。”
周祈远没有抵抗禁军不好绑着人离开,黄海卫亲自跟在身后,众人离开后侯府立马清净。
“不知这一去还能不能……”修安将手里的剑收了没有继续说下去,身边的余土当即道:“殿下说过小侯爷在一切才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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