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通农业的岷国人举国欢庆着他们小公主的诞生。
他们天生就认识土地的每一面,也能与生长在土地上的每一种动植物沟通。这片土地上,不管是陡峭的悬崖,还是平坦的原野,就连原本干枯的河床,都被聪明勤劳的岷国百姓改造成了良田。
岷国崎岖的山路被能人巧匠拓开,变成了幽深却宽阔的隧道,通向临近的各个国家,也不分昼夜地向他们输送着来自岷川的农作物。
紫璐公主出生的那个月,岷州的每一户家门口都放上了五谷杂粮堆成的五彩小山,为这位公主祈福。
但紫璐却在一片欢呼喝彩中表现出了不合年纪的淡定与审慎。她在襁褓中瞪大眼睛观察着周围的人们,试图从他们的行迹中找出一丝丝与她的记忆吻合的碎片。
在她说出那个愿望之后,她带着所有的记忆重生了,只不过她不用再被当成怪胎,因为这世上所有人都拥有着或强或弱的力量。人们不再谈论古老的诅咒,仿佛那从未存在过。
金嬉没有骗她,她的愿望实现了,世界得到了重塑,人们迎来了统一的变革,但这究竟是不是所有人都向往的,她并没有答案。
“这个人曾经背叛过岷国,而那个人是个贪官。”她望着来给她庆祝满月的官员,在内心里对他们曾经的所作所为一个一个下着定论。
天灾无法避免,但**却不一样。她再也不想让她身边的人,以及无辜的人,再度卷入无谓的争端和战争中去了。
一岁时,她装作刚学会说话,叫出了“父王母后”。两岁时,她便出口成章。三岁时,她就央求着父母教她治国之道了。
“这孩子真奇怪,”她的母亲偷偷对她的父王说,“女孩子这个年纪会对军事和政治感兴趣吗?”
“看看她的表现吧,”他回道,“她似乎与寻常人不太一样。我们可以多给她些机会。说不定她会是个天才。”
“她若是天才,你会传王位给她吗?”她的母亲又问。
“女子成王确实不符合古训,”岷王捋了捋胡子,“但也不是没有可能。”
岷王确实给了她许多资源,为她配了最好的老师,可这远远不够。她还要获得民心,还要会调兵遣将。她要学的东西太多了,要抓牢的东西太多了。
只有彻底断了岷王送她和亲的念头,真正掌控岷国的局势,从根本上让岷国变得强大,她才能保护所有的人。
即使无法飞起来,她依旧拥有着能劈开一座山的力气,只是这一次,她并没有让任何人知道她拥有这样的力量。
在她十岁时,金嬉化成了一只猫来找她了。
“你若总是只想着岷国人,那必然无法得知全天下人共同期待的究竟是什么。”
“你记不得了吗?”紫璐练完剑,缓缓擦拭着剑刃,“我已经找到了全天下人的愿望,并且成功让他们的愿望实现了。”
“若真是如此,为何我们还会再见面?”金嬉舔了舔毛,“看来你并没有让我们回归世界的本源。”
“你们?除了你以外,还有谁?”紫璐挑眉问它。
“青谛。”
“那只乌龟?”
“看来你确实对我们有了解。”
“那又如何?我该做的已经做完了。现在的我,只是林紫璐,请回吧。”
“若你找不到所有人共同的愿望,我们只会一次又一次地见面,”金嬉摇了摇头,“这是你的宿命,你躲不过的。”
“如果我找到了呢?我会怎样?”
“你会同我们一起,回归世界的本源。”
“我有一个问题,什么是世界的本源?”紫璐放下剑来,“我有另一个问题,回归世界本源之后,这个世界的人们会变成什么样?”
“我回答不了你。”
“好,那你告诉我,如果我不想面对你口中所谓的‘宿命’呢?”紫璐渐渐失去耐心,“我甚至都不能洞悉自己内心的愿望,又怎么能知道所有人共同的愿望呢?”
“我还是那句话,因为这是宿命,所以你躲不过的。”
“那我现在就要许愿,我希望世界上所有的人,都能过上他们想要的生活。”
说罢,她便举起剑来:“我是不是需要放血?”
“没用的,如果你不指出他们到底想要的是何种生活,那这句话便不会对任何人起效果。”
“但若这世界上的所有人都能过得很好,那么他们便不需要变革,”她又问,“是不是我就不用找到他们共同的愿望了?”
金嬉沉默了半晌,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如果是敌人,是仇人,你也想让他们过得很好吗?”
“不想,可我也不想为了那虚无缥缈的共同愿望让自己迷失。”
如果真的能够做到,不管再难,她都会用尽自己的一切努力让所有人都能过上他们想要的生活。
如果爱与恨会导致仇恨与敌对,那么她便割舍这些情感。
紫璐立刻赶往了下一个课堂去。她或许还会有两个弟弟,但她不在意他们会怎样,只要她成为最优秀最强势的那个,她便可以顺理成章地拥有权力,保护所有的人,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
但很快,她便发现这世界和她原本的设想有出入。她不明白她许下的那句“凡有亏者,补其缺”究竟错在了哪里,才会让这片大陆上的人的力量和国别紧紧联系在一起。
如果全世界的人财富都增长了相同的数量,那么他们之间的差距并不会因为增长而被抹平。若当真如此,局势也没有那么麻烦。让问题严峻的是,他们的“财富”并非增长了相同的数量。
岷国的三个邻居不再有农作物产出,他们的土地肥沃,人们却无心种植。南疆人熟悉水文,更是能改变天气,水流在他们的手里如丝线般,编织出他们生活的画卷。月栖人不用耗费丝毫体力,便可在一眨眼间去到他们想要去到的任意地方。长乐人曾经花费了无数精力,试图翻过岷川占领南边的三国,而如今,他们却都飞了起来,与呼啸的风和翩跹的鸟作伴。
庆国人能言善辩,言出必成真;锡国人皆可驱动火,钢铁冶炼与制造火药成了他们最得意的产业;而最北边的寒照人,却天生拥有驱动雷电的能力,如此一来,他们的冬天便不再寒冷,极夜也不再黑暗。
“这可真的是一团糟啊,”十五岁的紫璐翻着书,细细品味着书中对这片土地里每一个国家的记载,连连摇头,“这可真的是太糟糕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想,“这要是打起仗来,岷国该如何自保?秋冬时节,别人一个火球砸下来,我们的山林便会被烧光了。”
她明明只是希望让所有人获得力量,让他们都可以一视同仁地对待所有的原本与他们不一样的人,可为何这力量竟出现了如此的分化?紫璐怎么想也想不通,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永远不要有战争。
好在锡国人一旦离开了锡国便不能再驱动火,而长乐人飞出了长乐便无法再飞行。她害怕的乱世,因为这样的局限似乎成了小概率事件。
锡国是第一个在偶然间发现殖民可以让他们的能力跨越地理界限的。他们地处大陆的最东边,与广阔无垠的海洋接壤,而在海洋的另一端,是与他们做交易的异域国度。
他们间的商业来往越来越密集,而锡国也派出了越来越多的人驻扎在大洋彼岸。他们的人逐渐从一个小圈子开枝散叶,发展成了一个小区域,而在那片小的区域里,他们竟能再次没有限制地让火焰为其所用。
这消息迅速传到了锡王那里,他动起了不该动的心思,开始向自己的邻居月栖和长乐提出一笔交易——免费为他们的军队提供高质量的兵器与火药,但得允许锡国人在月栖和长乐的三大城市里建立贸易点。
月栖和长乐的王都对这笔交易感到满意。很快,锡王向那六个城市各派出了一百人。而一百这个数又在三年里翻了三倍,在紫璐十八岁那年,每个城市里的三百锡国人都恢复了他们原本无法使用的能力。
而这之后,再踏入月栖与长乐的锡国人,便不再受到地域的局限了。他们在别人的土地上自由地放起了火,自由地掠夺起了财富,也自由地占领了对方的土地。
这次,向岷国寻求帮助的,变成了月栖。
“若岷王愿意不再向锡国出售粮食,”月栖太子向殿上的岷王和一旁听政的紫璐作揖,“月栖愿为岷国结盟,为岷国效力,共同抵御锡国。”
“你们能给我们什么呢?”岷王高傲地扬起头颅。
紫璐望着台阶下的楚渊,心头一阵刺痛。她很想走过去让他离开,又想走上前去拥抱住他。思来想去,她克制住了自己的情感,低下头,在岷王耳边窃语几句,岷王思索了片刻,对着月栖来客说道:“我的要求很简单。一,用尽全力赶走你们国内的锡国人;二,帮助岷国各城市修造水库与护城河。能做到吗?”
无论楚渊能不能做到,紫璐都明白,岷王在决定不听她的建议、试图与月栖结盟的那一刻,他们的岷国,就又要再一次被复杂而诡谲的时局拖进深渊里。
之前她那么得到岷王的宠爱,他向来都听她的,可为何他这一次就只听了她一半的话呢?她明明说的是“不要结盟,我们可以在岷国内修造水库和护城河,以防万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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