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殿试的考题一共四题,刘自止抽中最后一题,关于农事上的时政。
他认真阅读考题后,反复斟酌,在草稿纸上仔细构思。
此时大殿内鸦雀无声,众贡生正襟危坐,就连磨墨的姿势也是小心翼翼,更何况胆敢抬头张望。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连宁平帝离开也没有人发觉。
用过午食之后,陆陆续续有人开始交卷。
刘自止再次将草稿纸上的内容查看了一遍,语句通顺,没有瑕疵,这才一字一句认真誊录。
在等待墨迹干涸的时候,他稍稍放松心神,这才留意到有人声出现。
不由竖起耳朵倾听,原来是圣上在当面考校交卷贡生的学问。
“学生刘自止,拜见圣上!”
或许由于人数众多的原因,一开始宁平帝对上交考卷的贡生一一提问。
轮到刘自止时,已经不再如此。他被旁边的内侍安排与其他几人一起面见圣上。
刘自止等人低着头,恭敬地行揖拜礼,自始至终也只是看到圣上的衣角而已。
若说他没有好奇心那是假的,但也没有自作聪明地偷偷瞄上一眼。
古代帝王再仁心,也绝不允许臣下冒犯。
“近年来冗费严重,尔等有何良策?”
宁平帝十几年来,给人的印象都是仁厚和温和,原来竟是错觉,没想到上来会如此犀利。
刘自止内心一跳,不由看了眼鞋尖。
默不作声肯定不行,措辞严肃也不行,还要避免得罪以后的同僚。
就在他小心组织言语的时候,旁边已有一位仁兄回答。
“回圣上,学生李旭年认为会如此,都是由于冗官和冗军所致。昔王荆公变法之所以失败……”
接着他又提出自己对军队和官场的改革建议,总之洋洋洒洒一大堆。
如此削弱官吏的利益,不愧为热血的改革派,俗称头铁。
虽然佩服此人敢于直言,但自己不会成为这样的人。
他敢肯定不出一日,这人必将在官场扬名。
宁平帝面色温和地听着,不发一语,直至他讲完,这才说道:“尔等以为如何?”
听在众人耳中,心中不由揣测圣上是何意思。
是评价此人的措施,还是寻求其他良策?
刘自止索性通通不管,按照原本想法,修了修措辞便上前一步。
“回圣上,学生刘自止以为官署掌管不当以致官私混用。账目条目不清以致被人钻了空子。”
“圣人曰:‘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官员们日常应以身作则,严格填报开支账目,用途、数目等一一表明,先自查自纠,再互查互纠,还吏治清明。”
他一番陈述过后,又过了一小会,这才听到宁平帝问道:“刘侍讲为你何人?”
“乃学生大兄!”
接着便听到前面再次传来意味未明的声音:“听说你武艺不精!”
此话一出,刘自止不禁微微慌神,皇帝的耳目竟如此清晰。
关键也无法观察表情,让他不知如何回复。
一句话说不好,便会惹祸上身。
别说是他,此刻其他几人闻言将头低得更低,努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他暗暗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立刻语气平稳诚实说道:“学生惶恐!人各有所长,索性内子补其短。承蒙圣上不弃,学生携内子愿效犬马之力!”
宁平帝怎么想,刘自止不知,只知道在他说完之后,就听见宁平帝直接略过了他。
两日后,圣上在奉天殿召见他们这群新考中的进士。
刘自止穿着一身公服,恭立在晟天门前听候传唤。
许久后在鸿胪寺官员的指引下,跟随文武百官一起进了奉天殿。
他严肃地立在队伍中间,和众人一起行礼后,恭敬地垂着头,等待圣上宣读一甲三人的名次。
宁平帝先是对众进士勉励一番,接着就开始唱名。
“一甲三名,许仁安,孙砚华、楚宗,何在?”
便见这三人纷纷出列,前去揖拜谢恩。
宁平帝显然对他们优待良多,每个人都关照了几句。
象征性质地叫了三个后,接下来换成鸿胪寺的官员来唱名。
人名一个个被不停唱了出来,很快刘自止便听见自己的名字。
“第一百三十二刘自止。”
他闻言快速出列,自觉排在前一名次后面,等二甲人名全部被唱完之后,众进士这才一同揖拜谢恩。
后续三甲唱名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中,刘自止低着头面色平稳地听着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甲辰四月,策进士于奉天殿,登第三百二十五人,赐许仁安、孙砚华、楚宗三人进士及第,第二甲一百五十人赐进士出身,第三甲赐同进士出身。赐仁安朝服冠带。钦此!”
传胪之后,金榜便会被贴在长安城墙外面。
接下来的打马游街只是一甲进士三人的狂欢,与刘自止等人无关。
他们通过侧门出了东定门,待将一甲三人送回会馆住所之后,才自行离开。
“不知老爷子看到金榜没有?”李信边走边说着。
“这还用问!”于海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伯父这会指不定要扒上去呢!”
“去去去,我家老爷子哪有如此猥琐!他只会在背后偷偷乐!”李信一脸嫌弃地看向他。
“我还不是为了表名伯父的心情急切?”
林启然此时也道:“不只伯父,家父家母,应当也是等急了!”
卫琅他们肯定也是望眼欲穿。
金榜题名有了,但缺少他这真人在,一想到老婆孩子,刘自止不由加快了脚步。
“文止,等等我!”李信见人超过了数步,连忙跟上。
等他心切地到达沐茗茶楼的时候,刘母他们只是偏头看了他一眼又继续聊了起来。
话题自然离不开打马游街的三人,刘自止绝不承认自己嫉妒。
他凑到卫琅面前坐下,用手拉了拉他的衣袖,可怜巴巴地瞅着。
卫琅果然抵抗不了,只好在桌下握了下他的手掌,示意他老实一点。
刘自止连忙反握回去,抠了抠他的手心,这才恢复稳重。
“阿娘,你们怎么还在谈论?”
“你不了解,这回新科进士里好些都未成亲!”刘母说道,她可是找王媒婆好生打听清楚。
“以咱家的门第,舒姐儿的亲事,状元和探花咱不敢想,进士总该配得上!”
提起状元和探花,刘母又是一阵稀罕,“今儿状元郎带着大红花游街,可真神气!”
“可不是,探花郎也是顶顶出众,阿娘咱要不托人上门问问!”
刘大嫂说道,如此出彩的人物不能成为自家妹夫,着实可惜。
“这,”刘母自是心动,但顾虑太多。
“盯上的人家可不少!”刘自止见状提醒道,接着看向一旁不说话的刘小妹。
“阿娘,毕竟是小妹的亲事,总该听听她的想法。”
“对对,舒姐儿,你想找啥样的?”刘母连忙问道。
“阿娘,倘若我全都看不上咋办?”刘小妹有些犹豫地说道。
“全都?”刘母还是十分敏锐,一听便察觉不对,“舒姐儿,到底怎么回事?”
刘自止这才知道事情不一般,小妹怕不是情窦初开,谈恋爱了!
“亲娘,可都按您的想法算了!问一声都不允许,还问人家干嘛!”刘小妹眨了眨眼道。
“老娘不吃你这套!你一撅腚老娘便知放不出啥好屁!”知女莫若母,就冲这样,指定有事。
“说吧!瞒着你娘啥事?”
“真没事!”刘小妹死鸭子嘴硬。
“小妹,你莫不是看上了谁?”刘大嫂也着急起来,她平日可是将刘小妹当成女儿对待,“哪家的儿郎?”
被一众人包围,刘小妹只得吞吞吐吐道:“也没看上哪个,就说了几回话!”
“谁家?人家有啥想法?”刘母忙问道。
刘自止和卫琅二人望向她,时刻关注着她的回话。
“昌平侯家的庶子,就送了几回东西。”刘小妹缩了缩脑袋,小声道,“我绝对没收!”
“咱不同意!”刘母一听庶子,当即强烈反对。
刘自止轻蹙额头,想知道她的想法:“你怎么想的?不然试着相看别人如何?”
“你们不知道,他对我相当上心!”
刘小妹心里放不下,可也不想嫁过去被人嫡母为难,“左右我不想相看!”
“你这个死妮子,咋一点不省心呢!”刘母简直被她气出病来。
“阿碧,这次咱不追究!以后但凡小姐的事,有点动静都要告诉我!不然直接回家吧!”
“是,夫人!”阿碧诚惶诚恐地应道。
“阿娘,还是先找人打探一番!”刘自止冷静道,他不打算先下决定。
“恩。”刘母面色彻底阴沉起来,骤然失去了兴致,“先回去吧!”
次日,琼林宴如期举行,
此时他们这些新科进士,已经换上一身进士服。
此次宴会圣上没有露面,倒是认命了一位大人代为主持。
除了进士外,诸位读卷官也全都赴宴。
状元、榜眼、探花三人皆是一人一席,其他进士四人一席。
刘自止此时被安排在宴席中间的位置,和他同席的三人,他一个也不认识。
但并不妨碍他们互报姓名,彼此微笑着保持和气。
望着桌上的山珍海味,大部分都是平日吃不起的美味,不由让人食欲大开。
酒过五盏,便听见前方一阵骚动,原来是圣上派人赏赐东西过来。
刘自止自己得了四朵宫花,见众人簪花,他也拿出一朵石榴花簪在左边幞头上。
之后大家又是作诗,又是相互敬酒,又是拉近关系。
刘自止本身名次不在前列,自己也没有主动结交,自然少有人找他。
因此也不过附近几桌众人客气一下而已。
李信等相熟的几人过来敬酒,也被他立即打断:“大家心意已知,不必如此!”
总之整个宴会除了吃喝之外,竟然草草结束。
“快把醒酒汤喝了!”
刚刚回到家,便见卫琅端着一碗温热的醒酒汤过来。
“好!”刘自止接过之后,一饮而尽。
接着从小包中取出个包着东西的手帕,递给他:“给你带的!”
卫琅打开只见里面包着几块糕点和一个番石榴,眼睛不由眨了眨。
还未等他开口,人便回到了里屋。
刘自止还未将腰间的带子去除,便被卫琅从身后整个环住。
“身上酒气未散!”刘自止感觉到这人将脸整个贴在他后背上,连忙阻止。
“我想抱!”
卫琅沉闷地声音传来,他只好哄到:“想抱等我换好衣服可好?”
说着便要去掰开他的手指,岂料这人不仅不松手,还趁机握住了他的双手。
“不好!”
“换个姿势,我看不到你!”
“不好!”
还能怎样,刘自止只能认输,“你抱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7章 金榜题名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