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同僚,想必对咱都察院了解甚深,某便不多言。”
陆主事笑呵呵地接着说道,“观政前俱要习学刑名,是咱这儿的惯例了。诸位切莫急躁,就当温故知新,过几日会由大人们带着谙晓吏事。”
刘父之前也有对刘自止交代过,因此他倒是从容淡定。
陆主事临走之时又说道:“进了咱这门,都是自家人!陆某在近侧经历司,诸位有何事,随时唤某!”
话是如此说,刘自止可不会当真。
陆主事品级明显在他们之上,就算有事,也是他们这些人恭敬地过去请教。
待陆主事走后,众人被安排一人坐在一张书案前。
此时案上一侧摆放着几卷刑律和一个崭新的多宝文具匣。
打开匣子一看,里面笔墨纸砚等办公用具一应俱全。
刘自止挑了挑眉,不由轻叹,看这品质最低也是中等,不愧是朝廷果然财大气粗!
他刚坐定一会,便有杂役送来一壶茶水。
“老爷,请用茶!”未等他开口询问,杂役接着便告退了。
刘自止给自个倒了一盏茶,开始认真翻阅起案上的刑卷。
能考中进士对这些刑法不说倒背如流,怎么也是全部通读,如今再看起来不过是加深记忆而已。
期间也有御史大人和上月入职的进士过来查找卷宗,刘自止他们只是看了一眼没有搭话。
午时过后,众人开始前往都察院公厨用饭。
刘自止排着队随众交了10文钱,厨役拿起小菜碗让他选了四个菜品。
四个菜碗被一一放入木餐盘中,之后又放了一块西瓜。
为了照顾南北地区的官员,主食分为馒头和米饭两种。
他本身更倾向于馒头,因此以他的饭量在一旁的饭筐中拿了两个馒头。
“刘兄,坐这边!”
一同实习的陶仁见刘自止端着餐盘过来,忙让他坐下。
将餐盘放在长桌上后,他自己又去盛了一碗西红柿鸡蛋汤。
四菜一汤还有水果,这待遇只需10文钱,他们可是占了好大便宜。
因此公厨里的饭菜除了不能外带之外,也不可浪费,所谓的光盘就是从这而来。
对于官员浪费粮食的行为,不仅有厉言告诫,还有罚钱罚俸,屡教不改者甚至已有人受到革职处罚。
目前各大公厨大堂的展示架上,依旧张贴着关于他们的处罚告示,可以说是不带丝毫侥幸地任祖宗蒙羞。
刘自止将鱼刺挑除,细细咀嚼,味道竟不比酒楼差,心中不由惋惜卫琅竟吃不到。
“这鱼还真是鲜美!早听说衙门伙食好,如今可算有了见识!”
这会他说得可谓真心实意,平日在家哪由他来挑选。
“这不算什么,宫宴上菜品才是丰富:茶食像生小花、果子五般、按酒五般;南菜与北菜更是有咸有甜,有荤有素,用料精细,山珍海味琳琅满目。”
严建宇的志向哪满足如此,早早将目光投入宫中,“待日后进入……”
“严兄果真鸿鹄之志!对我来说宫宴太远,我如今只看到这日日在眼前的实惠!”
二人看问题的角度不同,刘自止也不觉得他们有什么地方不对。
“是燕雀还是鸿鹄都无妨,两位仁兄莫要与我等凡夫计较,这粉条才真真是百吃不厌!”
陶仁只想简单吃个饭,说着夹起粉条吃了起来。
“我最喜这道红烧肉!”钱琳咬了一口色泽红亮的肉块,果真肥而不腻,却是怎么也吃不够。
“为何只有午食一餐!”
“像你这个吃法,国库怕不得被你吃穷!”陶仁好笑地说道。
“你们看,那是不是沈兄?”
陶仁一抬头便看见等待打饭的队伍中有个熟悉的人影,不由再次出声。
“真是!”坐在他左侧的严建宇顺着看了一眼,脸色骤然暗沉,“二甲第三、第十都到了咱们这里,选官难了!”
“九个衙门,总要轮上几个靠前的名次。”陶仁不在意的说道,“严兄,大家相识一场,还不知你的名次!”
“二甲四十七名。”严建宇看着有些心不在焉。
“严兄也不要只盯这儿!”陶仁瞧他情绪不高忙道,“一月后的庶吉士考试,可是大有可为!”
都察院今年致仕的大人应当没有几位,刘自止自是明白严兄的担心。
以他的名次就算不留在这里,也会被早早安排其他衙门,如今想来也不过是杞人忧天。
“一时着道,让诸位见笑了!”严建宇马上从低落的情绪中挣脱出来,面上略有些羞愧。
“这就对了,以严兄的才干,何愁实授!倒是我这个三甲八十九名,是真没着落!”
尽管如此,陶仁的心情看着很是大好,“刘兄,钱兄,你们的名次呢?”
“二甲第一百三十二名。”刘自止混吃的目标也算实现,如今十分佛系,“不前不后,左右总有空缺轮到我这里。”
严建宇抬头瞧了他一眼:“还是刘兄阔达,我不及矣!”
刘自止面上沉稳,嘴上谦虚道:“严兄过誉,不过是随波逐流罢了!”
“刘兄过谦了!”严建宇当即说道,“刘兄这般,倒是显得为兄实在不堪。”
刘自止不动声色看了他一眼,不知这人是诚心,还是假意,心中暗自思量,“严兄此言,我实在惶恐!”
“哈哈,两个二甲不要相互夸赞了,冷落了咱们钱兄可不好呢!”见二人大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陶仁连忙阻止。
“钱兄,许久不见你开口,名次我实在好奇的紧!”严建宇闻言,这才将目光转向斜对着的钱琳。
刘自止也顺势停止无端的猜测,毕竟是否共事还不得而知。
“三甲第一百七十名。”
“怪不得藏得如此之深!”陶仁一听连忙贺喜,“恭喜钱兄,原来你才是福星!”
“同喜同喜,承蒙圣上恩泽!”钱琳尽量让自己表现得不是那么兴奋。
“恭喜钱兄!”刘自止也连忙向他道喜。
“同喜同喜,不比诸位!”
钱琳嘴上这样说着,作为几个末尾的守部进士,比其他排名靠前的三甲先有着落,内心确实笑开了花。
刘自止对此只能说,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朝廷认为像钱琳这样的落魄进士候补年久勤劳,为了照顾他们几个,到时候让他们在京中选官。
因此钱琳此时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京城八品官。
由于没有公务处理,申正一到一行人便早早散衙回家。
连续几日轻轻松松到家,卫琅也从一开始的嘘寒问暖,到现今选择无视。
“琅儿,我回来了!”刘自止干脆绕到他面前,使劲在他身边晃悠。
“知道!”卫琅给了他一个眼神,又迅速收回,“起开,别挡阳光!”
“琅儿,竟不知何时喜欢看书?”
刘自止见他看得出神,不由凑近看了下书名,原来是本游记。
“风土人情哪比眼前人有看头!”
“说这话也不害臊!在你眼中我莫不是整日浪荡,不学无术?”卫琅将书放下,这才抬眼看他。
刘自止赶紧献媚道:“琅儿最是敏而好学!你想到哪儿游玩,我休沐随你!”
“不要!”卫琅见他没听进去,干脆问道,“可知何为咂酒,何为浮瓜沉李?”
“不知!”刘自止大致可猜出字意,但具体什么风俗还真不知,“请琅儿不吝赐教!”
“哼,看我心情吧!”卫琅轻蔑地撇了他一眼。
“好!”刘自止自是配合,不过内心却想着改日定要将这本游记看上一遍。
“今儿有个姐儿来找你,被我打发了!”
卫琅说这话时漫不经心,甚至都没在意他脸上的神情。
“哦,是谁?找我何事?”刘自止在脑中扒了扒了,他还真不认识哪个姐儿。
“某人欠得情债这么快不记得了!”
“琅儿,我真冤枉!”听卫琅口吻中带着一股酸意,刘自止立刻讨饶,脑子再次疯狂转动。
真没这个人!
“还琅儿的情债还来不及,哪敢招惹别人!”
“行了!素日油嘴滑舌!”
卫琅言语敲打了一句,那点不顺马上消失。
他也知道这事怪不到刘自止头上,他可不是无理取闹的怨妇。
“周家的文君可还记得?”
“她来干嘛,这事不是早就过去?”刘自止当然记得,周大娘惹起的纳妾涟漪不大,但是膈应人。
“文君觉得给咱们添了麻烦,想在离开之前给咱们赔罪!”卫琅说明文君的来意。
“异乡可不是个好去处!”刘自止先前也听说过她家姐妹已经没有什么亲人。
“她们三姐妹彻底与周家闹翻。先前一纸诉讼到衙门,状告周大娘一家逼良为娼,案子审了几次,前几日判决才定!”
卫琅将原委说了出来,他和刘母可是一直关注这一家的动静。
“哦,这三姐妹对自己也够狠!”
逼良为娼自古以来一直都是重罪,在大齐朝父母亲戚逼迫更是罪加一等。
相反逼良为妾一直处于灰色地带,罪行倒是小了许多。
再加上周家对她们姐妹确实有养育之恩,能否判刑真不好说。
刘自止知道女子对于自己名节的在意,估计是觉得这辈子毁了,自是不肯轻易放过周大娘一家。
周大娘让文淑、文惠为妾,但不到三年便换一个买主。
这些年银钱赚了不少,也不给她们找个好人家嫁了,行为上却有逼良为娼的嫌疑。
“文淑、文惠之前可是自愿报恩,如今为何决裂?”刘自止尤为不解。
“周大娘一家根本不是他家的恩人,反倒是文君父母对他们有恩。”
卫琅嘴角浮起一丝冷笑,显然十分反感周大娘一家恩将仇报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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