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流星快走几步到了后院的暮合斋，夏嬷嬷已经等在院子里，见到叶流星躬身施礼。
“二少夫人！”
叶流星上前抬住夏嬷嬷的手。
“嬷嬷不必，母亲找我有急事？”
夏嬷嬷知道叶流星向来不在意繁文缛节，温和地拍了拍她的手。
“不必担心，老夫人自是护着你的。”
叶流星进去的时候，只见正堂里云瀚跪在地上，他的脚边还有一只摔碎了的茶碗。老夫人满脸怒色，按着佛珠的手青筋凸起。叶流星赶忙跪下。
“ 母亲，可不必如此生气，伤了您自个的身体。”
老夫人见叶流星跪下，赶忙制止，语气也缓和下来。
“流星 ，你起来，过来坐下。”
夏嬷嬷赶忙扶起叶流星，将人扶到右手边的椅子坐下。
“流星，你受委屈了，这孽障，都怪我呀。”
“母亲！”
跪在地上的云瀚见母亲自责，心里愧疚。
“母亲，是孩儿的错，不要气坏了身体。”
“不要叫我母亲!我，我真是造孽啊！”老夫人的目光落到了叶流星的身上。
“流星，母亲替你作主，与这孽障和离了的吧。”
在场的人皆是一惊，夏嬷嬷也被吓了一跳，地上的云瀚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叶流星愣愣的。
“和离后你就搬去我在郊外的庄子，那里有我原来陪嫁的庄户，夏嬷嬷的一家老小都在那，你尽可以安心住下，他们都是老实本分的人，你住得习惯，以后这庄子就是你的了。”
叶流星一听，眼眶一红，起身在老夫人面前跪下。
“母亲，流星也有错，自我嫁进门来，父亲母亲待我如女儿，嫂嫂也待我如姐妹，是流星心里生了迷障，如今母亲如此说，是流星错了，你与老爷不必为此事徒增烦恼，我自是不在乎什么名分，如果二少爷有心仪想娶的对象，我自愿请去，有想纳入房中作妾的，我也不会拦着。如今，时局不稳，若老夫人要与我做主，老爷和我父亲自有一番说辞，流星已经不孝，哪里还能让母亲再扰了你自个的清净。”
说着，她转身望着跪在地上发愣的云瀚。
“二少爷，你我自小认识，论情谊自当与别人亲厚些，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在一起也确实为难，刚才我说的话你可明白，我不会拘着你，你愿意纳妾大可大大方方迎进门，若你要娶妻也大可亲自与老爷和我父亲去说，我叶流星是同意的。”
老夫人看着跪在地上脸色镇定的叶流星，眼里的温柔和赞许掩饰不住。
“流星，起来。”
老夫人拉住她的手，叶流星轻轻地起来。
“流星，当年我在人群里一眼就看到了你，我果然没有看错，却是害了你啊！”
云瀚仍旧跪在堂屋的地上，一动不动。
屋外传来说话声。
“二夫人是不是在这，老爷差人来寻，说亲家老爷有请。”
夏嬷嬷听到外面的说话声，看了看老夫人。
“老夫人，我先带少夫人去，这二少爷也很久没见您嘞，你就让他起来，这入秋后的地上，怪凉的，没得再冻出好歹来。”
老夫人并不去瞧地上的人。
“流星，你先去见你父亲，别让亲家等急了。”
流星点头，躬身行礼。
“母亲，流星告退。”
夏嬷嬷送走流星，回来看见云瀚还跪着，忙过去扶。
“二少爷，起来吧。你这身子骨，当年老夫人为了寻找神医来看诊，花费了多少银钱，后来终于找到那神医，人家说缺一味药，当时你妹妹和云黛经常一块玩，你妹妹听得多了也跟流星提过。结果流星跟着他爹娘去边关，意外得到了那味药，就让人快马加鞭地送回来，还好，神医还有两日就要离开。”
“跟这孽障说这些做什么，本以为他不参与外面那些事也好，谁知道他不是洁身自好，整日里拈花惹草。”
云瀚听到这里，自是有些不可置信。然他知道母亲和夏嬷嬷不是会胡说的人。
“母亲，孩儿自是有错，可是孩儿心里也有苦衷。父亲和大哥并不愿意把事情交给孩儿做，我跟大哥都是嫡子，偏我还不如别人家的事庶子。”
老夫人一听，语气嘲弄。
“就你父亲和大哥忙的，我觉得也不是什么正经了不得的大事，只要肯卖点脑子，几岁孩童也知道该怎么做。偏你还觉的自己亏了。你知道流星和你本质并无不同。她呀，比你要苦多了。”
“老夫人，先喝口水。”
夏嬷嬷端了一晚新茶给老夫人，老夫人轻轻拨了下，轻抿一口，润了润嗓子将茶放到桌子上。
“起来坐吧。”
云瀚拍了拍酸麻的事膝盖在左边的椅子上坐下。
“流星的娘在时，断然不能让流星嫁到我们云家，我也是后来才明白，你父亲看上的是叶家那仅剩的一万护城军，还有叶家那半块虎符。你老丈人也不是什么好人。”
说到这里，夏嬷嬷瞟了一眼突然停顿的老夫人，再见老夫人自嘲一笑。
“当然，我和你父亲也没资格说这个话。”
老夫人说到这，眼里有忧伤，有悔恨，有痛苦，也有怨恨。
“你姐姐她，她这么多年一定也过得不好，我看到流星就仿佛看到我的云黛，你做的那些事，那个男人或许也这么对你姐姐，瀚儿啊，叶家对云家尚还有利用价值，如今我们对于天机国那位，可是毫无用处了。你父亲造得那些孽，都可能报到我的黛儿身上。我整日烧香拜佛，只求佛祖保佑我的女儿能健康长寿，有生之年我们还能再见一面。”
“母亲！”云瀚见母亲突然心情大动，不觉更加惭愧。
“瀚儿，就当为你姐姐祈福，你就好好收心，莫要再做那些丧良心之事。”
夏嬷嬷赶忙来劝。
“老夫人，你可别这样想，少爷自是知道的。况且我们小姐吉人自有天相，还有个人人都称赞的小公子。”
“母亲，你不知道，如今阿灵已经是太子了。”
老夫人腾地站起来，手哆嗦着说。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阿灵他，那你姐姐？”
夏嬷嬷听到这消息也懵了，反应过来赶紧去扶住老夫人。云瀚看母亲激动，忙往下说。
“上个月的事，不过父亲和大哥也刚知道不久，今天府里还收到阿灵的来信。”
“阿灵的信？快，去把信取来。。。。。。。”话说出口，老夫人又停住了。“是写给你父亲的？”
云瀚点点头。
老夫人又了然了，站着不动，良久摆摆手。
“算了，你走吧，我也乏了。”
云瀚看着一脸疲倦的母亲，起身躬身行礼。
“母亲，你好生休息，孩儿告退。”
夏嬷嬷扶着老夫人回了里屋，一边伺候她上榻躺好，一边轻声细语地规劝。
“老夫人，你何苦如此。真要想念小姐，写封信问候一下，说不定小姐早就想与你说和了。”
“我身上掉下的肉，我还能不了解她吗？她也是个倔性子，如果当年不是考虑太多。。。。。。。”
“老夫人！”
夏嬷嬷忙打断她的自责。
“老夫人，不是我说你，你跟小姐一样都是倔，说近的,自从你把老爷的东西搬出了这个院子，你跟老爷可真就没说过一句话，每次老爷来，你都只管吃斋念佛，老夫人，你可想想，外面还有你俩儿子呢！”
老夫人暗暗叹息一声。夏嬷嬷继续唠叨。
“你不能因为不待见老爷就迁怒给两个少爷，他们也真真是无辜的。再说远的，当年的事是对是错现在说都为时过早。小姐我看着她长大，长得好，人也聪明，定然会照顾好自己的。你就安安心心地养好身体，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老夫人翻了个身似乎是听到了，又似乎没有听到，夏嬷嬷脸上露出了笑容，转身将熏炉里的香加了加，蹑手蹑脚地出了里间。
云家的席面一向精致，席间觥筹交错，好不热闹。花朵和一群丫鬟婆子在厢房里休息，外面响起了脚步声。
“大少爷！”
云浩不等婆子动手，已经掀开帘子进来。一阵风吹来，满屋子的酒气弥漫开来。
“你这是喝了多少？”花朵迎上去，帮他解开披风。
“哎，不知道，父亲也喝多了。”
屋子里的人都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花朵扶他坐下。
“黄妈妈！”
外面一个婆子应声，却没有掀帘子。
“你吩咐厨房准备点醒酒汤，赶紧给少爷送来，给老爷也送去。”
婆子应声是，急急忙忙去了。
花朵挽了袖子，帮男人轻柔地揉着太阳穴。云浩闭目养神。
“今天辛苦你了，事态紧急，不得不临时让你准备席面。”
“不打紧。只是今天怎么叶将军也来了，还把弟媳叫了去，弟媳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还摔了杯子。我看她红着眼回内院了。”
“哎，二弟也真是，回头你去陪陪弟媳，劝劝她。”
花朵眼里有些失落。
“劝什么呢，劝她继续忍着吗？关键是你和父亲要让他有点事可做，整日无所事事就跟其它那几家的混子混在一起。别以为我们女人不知道，你们也是觉得二弟能跟那些人混在一起总有些混事外面的人不知道的，少不得有他们几家把柄，可是二弟也有被人算计的时候。就说这次母亲房里那个王家丫头，是怎么跟二弟在一起的，别人不知道，我们自己人可心里有数。”
云浩牵着嘴角拍了拍她的手。
“你呀，在我面前说说就好了,可别跟别人说。二弟不容易我知道，可是我们家要是没一个这样不着调的人，世家那些老狐狸们没了云家的谈资，可就要大大防备我们了，这些年，连我都不敢做事太露锋芒，父亲也时常小事上犯些糊涂，而且我妹妹多年未与家里联系，老狐狸们自不会认为我们有异心，必须抱团取暖，这次阿灵的来信，虽让他们多少有些忌惮，但是毕竟我们云家出大头，还有叶将军这个亲家，他们自然半推半就没有不成的。”
“这么说，他们都同意了。”
“差不多吧，但是我们家明年的盐务生意要拿三层出来与他们分享。”
云浩有些嘲弄地继续说。
“这几年被沙族人抢的，他们也是怕了，如果再不制止，他们的生意几乎都要黄。要我说，不是父亲心软，我断是不能同意的。”
花朵停下手，去净了手，拿手帕擦干。又从口袋里摸出个小盒子，抹了点在手上，仔细涂抹起来。
“好香啊！这又是岳父寄回来的吗？”
云浩对着妻子抹手的样子有些奇怪地好笑。花朵也不理她，自顾自地抹好坐了下来。
“我爹已经很久没寄东西给我了，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你也不用担心，岳父最不喜欢待在一处，指不定什么时候他就绕回来了。”
花朵低下头扯了扯帕子没有说话。门口有小厮在喊。
“大少爷，老爷请你去。”
云浩起身，花朵也跟着站起来。
“你去吧，一会我让人把醒酒汤送去。”
“好，那我去了。你早些歇息，我一会还要给阿灵回信。父亲必与我有一番话说，累了一天，不用等我。”
忘着云浩转身出去，外面就进来俩小丫鬟。
“小青，小桃，去打听下，外面是否有商铺开门，马上要入冬了，我们家里做的鞋子小少爷总说不合脚，总不爱穿鞋,我记得有几家铺子还不错，可以去看看。”
“夫人，你说的是紧挨着锦衣楼的那一家吗？”
小青眨着大眼睛怯怯地说。
“那可是专门给那楼里姑娘做鞋的店，据说是以前宫里的手艺。”
花朵笑着说。
“管她给谁做鞋，只要做得好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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