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嬷嬷的屋子里点着一盏青瓷灯,火苗跳动间映得墙上影子摇曳。
沈知夏进了门,脸上笑意温婉,手里却捏着那封“小心身边人”的信。
她坐下后没急着说话,先端起茶盏嗅了嗅:“这茶香倒是新换了?”
赵嬷嬷坐在炕沿上,眼角皱纹里藏着岁月打磨出的老练。
她看了沈知夏一眼,淡淡道:“云南那边刚送来的普洱,年头不长,但胜在醇厚。”顿了顿,又问,“你今儿来,不是为喝茶吧?”
沈知夏轻轻放下茶盏,指尖摩挲着杯沿,语气若有所思:“前些日子我不过多看了林姑娘两眼,多送了几回药膳汤水,倒惹得不少人闲话。连薛姨妈都亲自赏了个香囊……说是宝钗亲手缝的。”
赵嬷嬷眉梢微挑,目光沉了下来。
沈知夏抬眼看向她,似笑非笑:“您说,这府上,到底是谁在背后嚼舌头根子?”
赵嬷嬷沉默片刻,缓缓开口:“你最近风头太盛,难免有人眼红。”她这话看似轻描淡写,实则已点明——有眼睛盯上了你,别太张扬。
沈知夏心头微震,面上却不动声色地点头,仿佛只是个被闲言碎语困扰的普通管事媳妇。
她低头喝了口茶,顺势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冷意。
从赵嬷嬷屋里出来时,天已经暗了。
她没有直接回房,而是绕到赖大家的住处。
赖大家的是贾府中出了名的消息灵通之人,嘴快心活,只要给点甜头,便能撬开她的嘴。
“赖嫂子,听说园子里最近要添几个洒扫小厮?”沈知夏笑着进门,一边递上一小包银钱,“我家侄儿年纪不小了,想谋个差事,好歹能混口饭吃。”
赖大家的一听这话,立刻眉开眼笑:“哎哟,这不是小事一桩嘛!我明天就去跟大厨房那边打声招呼,准叫你家孩子进园子做事。”
沈知夏顺势落座,装作不经意问道:“倒是听人说,薛姨妈这些日子频繁召见几个嬷嬷,像是有什么要紧事要办?”
赖大家的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道:“可不是嘛!这几日她接连找了周瑞家的、王善保家的、还有金钏儿娘,说什么‘林丫头身子弱’‘老太太偏心’之类的话。我看啊,八成是在布局呢。”
沈知夏心中一凛,面上却依旧从容。
她谢过赖大家的,临走时留下一句:“嫂子可真是我的贵人,改日一定登门道谢。”
夜色渐深,沈知夏回到自己屋中,将今日所得一一梳理。
赵嬷嬷的提醒、赖大家的透露,再加上那封无名信,一切都指向一个事实:她已被盯上,而且不止一人。
她必须尽快布设自己的情报网,才能在这场暗流涌动的棋局中站稳脚跟。
次日清晨,她在贾母面前主动提起鸳鸯的表妹:“老太太,听说鸳鸯有个表妹,年纪不大,手脚麻利,又懂规矩。不如也请进来当个粗使丫鬟,贴身伺候老太太日常。”
贾母听了笑道:“你倒是个细心的,这事交给你办便是。”
沈知夏顺势送上一对金镯子:“这是我自己攒下的体己,送给鸳鸯妹妹,算是替老太太打点一下。”
鸳鸯看着她,神色复杂了一瞬,最终还是推辞了:“妈妈好意我心领了,但这份礼我不能收。”
沈知夏也不恼,只笑笑:“你是个明白人,我不图别的,只愿咱们老太太身边的人,都是贴心可靠的。”
她转身离去,留下鸳鸯站在原地,眼神渐渐柔和了些。
到了傍晚,她借着巡园的机会,在假山旁偶遇了赵嬷嬷。
两人并肩走在鹅卵石路上,脚步缓慢。
沈知夏忽然低声开口:“嬷嬷,您说,若是有人想插手咱们的事,该如何应对?”
赵嬷嬷脚步一顿,看了她一眼:“你是说,薛家?”
“不止。”沈知夏轻声道,“还有那些墙头草,看谁得势就跟谁的人。”
赵嬷嬷沉吟片刻,低声道:“那你打算怎么做?”
沈知夏嘴角微微勾起,眼中掠过一丝锐利:“先让她们知道,我不是软柿子。”
远处传来几声夜莺啼鸣,风吹过树影,月光洒在小径上,仿佛一切如常。
可谁也不知道,一场无声的反击,正悄然酝酿。
沈知夏从鸳鸯那里接过贾母的传话时,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早已翻江倒海。
“老太太唤我去书房议事?”
她轻声重复了一遍,语气平稳如常,可指尖已微微收紧。
这是她故意布下的局——借赵嬷嬷之口放出风声,说她受命查某位夫人的账目,目的只有一个:将薛姨妈安插在自己身边的那名贴身嬷嬷钓出来,同时吸引贾母的关注。
如今,鱼已经上钩了。
但她没想到的是,来得太快、太准。
书房议事这种事,在荣国府里并不常见,尤其是对她这样一个“外姓亲戚”的管事媳妇来说,更是破天荒头一回。
她换上素净衣裳,梳好发髻,又特意戴了一枚朴素的银簪,整个人看上去温婉谦逊,毫无锋芒。
一路穿过回廊,脚步沉稳,仿佛真只是个奉命前来听训的下人。
可越是接近书房,她的心跳就越急促。
门开的那一刻,屋内烛火微明,贾母端坐案前,手中拿着一封信,目光幽深。
沈知夏心头一震。
那封信……像极了她收到的那封匿名警告!
她稳住心神,上前跪拜行礼:“奴婢沈知夏,叩见老祖宗。”
“起来吧。”贾母的声音低缓却不失威严,“我听说你近来行事颇有些不同寻常。”
沈知夏垂首恭敬道:“老祖宗教训得是,奴婢不过是在府中尽些本分,若有越矩之处,还请老祖宗指正。”
贾母没有立刻接话,而是缓缓放下那封信,目光落在她脸上,仿佛要看出些什么。
沉默良久,她才淡淡开口:“你说,你在查谁的账目?”
沈知夏心中一紧,面上却依旧镇定自若:“回老祖宗,是奴婢私下揣测,府中最近开支渐大,奴婢担忧影响姑娘们的月例,便斗胆向赵嬷嬷请教一二,并无他意。”
“哦?”贾母眉梢一挑,“那你打算查到什么时候?”
“若老祖宗不允,奴婢即刻收手。”她顿了顿,声音温柔而坚定,“但奴婢总觉得,有些事,不能总由林姑娘一人背负。”
这句话出口的瞬间,她看到贾母的眼神动了。
那一瞬的波动,几乎不可察觉,却让她心头一松。
她赌对了。
贾母并未继续追问,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轻轻挥了挥手:“罢了,你下去吧。”
沈知夏躬身退下,走出书房时,背上已被冷汗浸透。
回到房中,她关上门,熄了灯,只点了一盏小烛,将那封匿名信取出,反复端详。
信纸泛黄,字迹凌乱,似乎刻意伪装过,却掩盖不了其中透露出的熟悉感。
这不是普通奴仆能写得出的东西。
写信的人,身份绝不简单。
而且……那句“小心身边人”,到底是指谁?
沈知夏盯着那封信,眼神渐渐沉静下来。
这场暗战,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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