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君并未回答。
“你我约定，到此为止。”
虽然方才他还算不上是绝对的清醒，但他无比确定一件事，罗睺早已恢复到了不需要在混沌珠中修养的地步。
至于现在罗睺状态糟糕？这就是另外的事情了，与他先前答应过的事情毫不相干。
东君彻底斩断了混沌珠与罗睺之间的最后一点联系，然后收起地上的诛仙四剑，头也不回地前往幽冥血海更深处。
尽管一开始的事情带给了东君一些不好的感受，但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多亏罗睺不长眼硬要一头撞上来，倒是让他多了一个实验对象。
希望罗睺不要让他太失望，要坚持得久一些才好。
罗睺万万没想到东君会走得如此干脆，一时间有些无措。
不过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心中升起一丝微妙的悔意。
他委实不该过于铤而走险。
固然无论是引诱东君入魔还是探究不为人知的隐秘都十分有趣，也值得冒一冒风险，但他偏偏处于一种无法承担太多风险的状态，也错估了东君的脾气。
不过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眼下他必须要思考一下，在失去遮蔽天机的混沌珠后，他该如何躲避天道的追踪。
罗睺很清楚，鸿钧不会相信他就那么轻易地死了。
唉，可真是愁人。
罗睺想着，却是往幽冥血海的另一个方向去了。
洪荒之中，除却某些特殊的法宝外，也有些奇异之地能够遮蔽天机，比如祖巫们的盘古点，也比如这片汇聚了不知多少污秽与戾气的幽冥血海。
在养好伤和改头换面之前，他是得在幽冥血海待上一段时间了。
思及此，罗睺不由打量起了周遭的环境，然后在心中鄙视冥河道人的审美。
这地方委实埋汰，想到要待在这埋汰地方的人还有自己，罗睺心情就愈发不佳。
不过幽冥血海甚是宽广，想来也不是冥河道人一个人的道场，既如此，他也可以在幽冥血海中划一块自己的地盘。
罗睺执行力很强，到了一处勉强看得顺眼的地方，便祭出弑神枪，划出一道结界，将此地圈为自己的临时道场。
另一边，东君一路前往幽冥血海最黑暗的地方，不过越深入，这里的戾气和污秽之气反倒是越少，甚至有一种难言的干净。
这种干净与被净世白莲净化后的那种圣洁之感不同，更像是一切的东西都被分门别类地划分出来，彼此并不相容，自然并无杂乱污秽之感。而戾气也仿佛并不是凭空消失不见，而是被别的什么东西镇压，陷入了休眠。
这里必然是有什么东西。
东君当即下了论断，只是他绕着此地走了数遭，却也并未发现什么。
不过神物自晦，也非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不过是他并非此物的有缘人罢了。
就如同罗睺之前在须弥山多年也未曾发现过净世白莲的踪迹一样。
不过说起来，净世白莲选他又是为了什么呢？
是因为感应到了他真正的本源？还是察觉到了他体内堕化的力量？
前者或许是因为净世白莲与他有某种相似之处，后者却是因为他恐怕就是净世白莲想要净化的对象。
只是二者也都有不通之处。太阳之力虽然霸道炽热，有时能够一些阴性力量，但那不过天时之利罢了。白日里太阳往往战无不胜，可黑夜里却是太阴的主场。太阳之力并不具备真正意义上的净化之能。
可净世白莲似乎也无力净化堕化的存在，正如它之前并未对被侵染的诛仙四剑表现出什么。哦不，它还是有些排斥的。
都有些道理，但又都无法真正说得通。
东君颇觉头疼，不过目前暂时没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就暂且别想太多吧。
暂时抛开这个问题后，东君心中轻松了几分，颇有些闲情逸致观察起汇聚在幽冥血海中的亡魂来了。
这里的亡魂与东君过去所认知的不同，他们皆浑浑噩噩无知无觉，却又处于某种难言的痛苦之中，周身萦绕着难以消解的怨气。
——不过倒也不能那么武断，毕竟东君之前也没有真的见过亡魂，只是听别人口述。
不过如果死后都是落得这般凄惨的下场，洪荒都生灵一定会很怕死。
也不知晓这个世界里的所谓往生何时才能建立，否则还真是有得乱——人人争活路，人人不得活。
东君余光瞥见了破损的时间轮盘，只一瞬又移开了视线。
这幽冥血海中也的确无甚可看。
东君意兴阑珊，借用混沌珠之力隐去踪迹，离了幽冥血海。
重回地面，东君收回了净世白莲，幸而此时已经到了晚上，轻柔的月辉铺满了地面，夜风微凉，冲淡了东君心中轻微的躁意。
东君抬眼向天上看去，第一次看到星空。
今夜月亮并不算圆，却十分明亮，无数的星子嵌在湛蓝的天幕上，像是无数盏灯。
夜晚的天空不像白天一样热烈，却似乎有另一种静谧的喧嚣。
东君在大地上漫无目的地行走，最后在一片湖水旁驻足。
借着清亮的月辉，他看清了自己此刻的模样，像是一个苍白的影子。
东君对着湖水，理了理微松的鬓发，变换了容貌，雪一样的白发变成了鸦羽一般的黑，过于苍白的面容上也染上了些许血色，只是女相也并未让东君的面容显出多少柔和，仍是一如既往锐利的冷漠。
东君深知这一切就仿佛是水中倒影一般，皆是虚妄。
可倘若天地倒转，阴阳颠倒，真实化作虚无，那虚妄又如何不能成为真实？
是否存在那样一个世界，日月星辰不再高居天空，而是可以成为草木开出的花，树上结出的果？
不，不对，他怎么会忽然产生这样的想法？
东君皱眉晃了晃脑袋，将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丢出去。
走幽冥血海一遭，他体内堕化的力量终究是活跃了起来，纵然他将其中的一部分强行转移到了罗睺身上，但那不过是杯水车薪。更何况，他如今也不是最适应堕化力量的太阳化身。
只是若说是重回天上回归本尊，东君却是并不愿意。
他难得来人间一趟，周围没有什么不怀好意的家伙，也没有什么必须要做的事，正适合四周游历一番，了解多年的夙愿。
至于体内的堕化力量？
谁管它。
这么多年也就是如此了。
东君解除了幻化出来的假面，却并未回复男相。一则是女相与少阴化身更相合，二则是东君要避免被他人将自己与本尊联系起来。
东君当然不认为男神化作女相是什么难为情的事情，毕竟神本无相，面相和皮囊是最不要紧的东西。他之前所在的世界里，拥有女相的男神和拥有男相的女神都不在少数。
——哦，当时东君算是个例外，他所有的一切仿佛都被定型，就连最简单的变幻之术也难以掌握。
看着微微泛白的天际，东君手中出现一块黑底描金的木质太阳纹面具，他将面具扣在脸上，往西北而去。
东君打算去不周山，到巫族的族地去看一看。
一来，他好奇这个以“巫”命名的族群，二来，据说洪荒之中的不周山乃是盘古脊骨所化，山下的盘古殿更是有盘古留下的传承，他倒是要去看一看，这盘古究竟是有什么名堂。
提起盘古来，东君心中仍是有些生气，这人到底哪里冒出来的？怎么哪儿哪儿都有他？
气归气，东君却并未失去理智，毕竟刚来洪荒时已经气了一回狠的了，他之所以忍者不爽去往不周山，是怀疑洪荒之前的混沌与他所认知的混沌并不相同。
也许不周山或者盘古殿里能有什么线索。
——说起来，祖巫之中倒是有许多熟悉的名字，除了后土，还有帝江、句芒、蓐收、奢比尸、烛九阴……
想到他们被冠以祖巫的名称，东君就觉得牙疼，女曰巫，男曰觋，这一个二个的都叫祖巫他听着实在是别扭。
不过想想这个世界里乱七八糟的事情多了去了，这倒还不算是什么……呃，其实也已经很离谱了。
东君不明白，为什么后土会与帝江他们被一起归到祖巫里。
倒是还有一件怪事儿，三清之中的老大是老子，而他原本的世界里倒是也出过一个被尊称为老子的名人，这二者之间会有什么关联吗？
不过东君没见过太清老子，对老子李聃也不算熟悉，暂时倒也没有什么比对的**。
东君就这么一路向西北而去，大地上却不见荒芜。
此时的洪荒灵气充裕，哪怕是遥远的西北边境，也风景优美，草木繁盛，更难得的是并没有在罗睺当初立魔道时受到什么损伤。故而西北虽不及东洪荒得天独厚，但条件放在整个西洪荒里却也是独一份了。
不过风景虽美，东君到了巫族聚居地之后却是大失所望。
这里的巫族与东君所认为的巫完全不同。
东君以为的巫族，能与天地万物相合，钟灵毓秀，精通术法，富有智慧，能歌善舞，可能还有几分脆弱。
实际上的巫族，一个二个都身材魁梧，言行粗犷，不精术法，平素也并不如何修行和感悟天地万物，而是专注修炼肉身，然后四处去狩猎各类妖兽和凶兽做血食。
东君虽有巡天和监天之权，但他平素里也非是事事留心，一般未有需要时才会通过时光回溯读取阳光捕捉到的信息。
一如此刻。
当东君做了一段时光回溯，简单了解了巫族的日常之后，不由深深地陷入了沉默。
巫族甚至元神都没有。
东君：……
那他们这算是什么？！行尸走肉吗？！！
所以他们为什么要叫巫族，他们哪里跟“巫”有半点关系了？！！
东君想不明白。
不过来这个世界后他想不明白的事情多了去了，也不差这么一件。
东君很快平复下了心情，往远处那座高耸入云的山走去。
他有一种预感，那就是不周山。
东君早就发现，洪荒里的东西虽与他认知中的大不相同，可但凡是有所联系的两个东西，必然有其相似之处。
例如不周山在东君的认知里是沟通人间与天界的梯子，而这里的不周山是盘古的脊梁，同时也是支撑天地的天柱，其中连接天地便是两个不周山之间的共同之处。
呜呜呜这几天得冠周炎，好疼啊啊啊啊啊，长智齿是什么人间疾苦呜呜呜，好在不用拔，不然更痛了，祝愿宝子们都不用长智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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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分道扬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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