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下越大，有几片直接飘落在了沈文砚的身上，他伸手去接，冰冰凉凉的。
“你不好奇夫人叫你所为何事吗？”春玉见他这么自在，也忍不住朝外看去：“其余几人可都逮着人问了许久。”
“姐姐若是想说自会告诉我的。”沈文砚终于将目光从廊外的雪景中移了回来，那双猫一般的眼睛似带着笑意般看着春玉。
春玉被这目光看着脸一红，也就只比人大个一俩岁，还是个半大孩子，架不住这目光，没几下就将大概的事给秃噜出去了。
与管事说的并无不同，沈文砚表情未变，只带着笑看向人，待人都说完后，才开口道：“多谢姐姐告知我，只是文砚愚钝，怕是没有旁的人那么伶俐，入不了夫人的眼的。”
“怎的会呢，”春玉倒是急了，“你平日做事我们可是看在眼里的，便是柳嬷嬷手下的夏竹也是夸的，夫人看的那几人我也瞧见了，你定是能去平湖居伺候的。”
说罢，一脸严肃的看着沈文砚，好似他再说个什么，便是要气起来了。
沈文砚见这个架势，赶忙向人讨饶，逗了好一会儿才将人逗笑。
【（嗅嗅）什么味呀】
沈文砚没理它，院子里已经有些积雪，此等雪景，待在一处雅致的院子里吃一顿火锅才是最好。
俩人来到临风院，旁边的屋子里还有其余几人，有个嬷嬷正与人谈话，春玉将沈文砚带到偏厅，让他在此候着，就去了里屋请林夫人。
没多久，林氏便由柳嬷嬷扶着出来了。
沈文砚俯身朝人行礼，林氏笑了笑，看着很和善：“起来吧，抬头让我瞧瞧，也是听了许久你的名字了。”
沈文砚便抬头让林氏看的更清楚些。
“这些孩子倒是一个长的比一个好，”林氏同身旁的柳嬷嬷说道：“也不知谢元从哪找来的这些孩子，看着就让人心生欢喜。”
说完，又问了沈文砚几个寻常的问题，他都一一答了。
“听谢元说，前几次的马车都是你安排的？”
“是。”
“办的不错，做事妥帖，是个细心的孩子，难怪谢元天天在我面前夸你。”
“能为夫人分忧，是文砚的福气。”沈文砚低垂着眼回道。
林氏端起一旁的茶，抿了几口，又看了眼沈文砚：“我今日叫你来，想必你也能知道是为了什么事，原先我是想自己在这院里挑几个人过去的，只是正巧谢元总在我面前提你能干，房里的丫头们又对你赞不绝口，我便想着让你过来给我瞧瞧，如今看来，倒是要与谢管事抢人了。”
旁边地柳嬷嬷忙不迭地笑道：“这谢管事能为夫人分忧，高兴还来不及呢。”
林氏也笑了下：“你人也看着稳重，今后要好好服侍世子，旁的事就让柳嬷嬷交代吧，这几日我又是听又是看的也乏了。”
柳嬷嬷扶着林氏起来：“这些就交给老奴吧，夫人快去歇着。”说罢，让身边的大丫鬟夏竹扶林氏进里屋。
林氏进去后，又将几个年纪小的打发了出去，柳嬷嬷才转身看向沈文砚，细细打量了一番，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道：“夫人不好说一些事，便由我这个老婆子开口了。”
“世子时年十七，旁的公子这个年纪已成婚，再不济也有个通房，只世子自小随侯爷在军中长大，纪律严苛，不兴这等事。”
“如今人回京，年纪也到了，夫人便想着安排个人在世子身边，只是世子不愿女子近身，估摸着是不愿收人的，”柳嬷嬷说着又盯着他的脸看了会：“你的相貌不错，比旁的女子生的还要好，若世子有些什么想法，需得好好伺候，可明白。”
信息过于炸裂，饶是沈文砚，也被惊得好半响都说不出话，系统也在脑海中呆住了，呐呐的啊了一声。
见人半天都没回话，柳嬷嬷咳了一声。
沈文砚回神，跪了下来，眼睛里蒙蒙的，看不清情绪，过了会，他回道：“是，文砚定记住嬷嬷的话。”
柳嬷嬷满意的点点头，又特意教了些规矩，便让人回去收拾东西了。
外头的雪下的更大了些，沈文砚一出来，不一会儿就被落了一身的雪，肩头被人拍了拍，沈文砚猛地转头，见来人，呼出一口气，挂上笑：“是春玉姐姐啊。”
“哎，你怎的了，在后头唤了你许久也不应声。”
“这外头雪大，拿着这伞，这之后可是要在世子身边伺候了，可别染上风寒。”
沈文砚接过伞，向她道了声谢。
春玉送完伞便回了屋子，沈文砚撑开伞，将雪都挡在了外头。
宁朝盛行南风，不说京中的达官贵人爱养男宠，就连平头百姓也兴此道，闵中尤甚，兴尚“契兄弟”，后来这风气又传至京中。
前些日子拒了个想与他结为契兄弟的护院，如今又被安排侍奉世子，是与不是，还要看上头的意思。
沈文砚冷不丁地哼笑了声，吓系统一跳，记录地动作都停了下来。
【还好？】
“怎么不好，”他弹了弹袖子，将上面的雪弹落下来，继续道：“对我并没什么坏处，能换个宽敞的屋子，不与人挤一处，闻那难闻地味道，我高兴还来不及。”
“贴身侍奉可与旁的奴才不同，吃穿用度都要比现在好的多，正好应了我的需求，真是瞌睡送个枕头。”
扫落了身上的雪，他便一步一个脚印的朝住处方向走去。
……
沈文砚回到屋子慢慢收拾自己的东西，雪已经停了，院子里留下厚厚的积雪。
他的东西并不多，没几下就收拾好了，他拍了拍自己的行李，又看了看这墙壁都发霉的大通铺，没什么留念的转身就走。
外头一位小童正在那候着，瞧着年纪不大，见着沈文砚，冲他笑了笑，露出俩颗虎牙，显得人更小了：“文砚哥，柳嬷嬷在那等着我们呢，我带你过去吧。”
“好，麻烦你了。”
小孩忙摇头说不麻烦。
沈文砚从布袋里掏出了一小袋梨条给他。
对方立马将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文砚哥我只是来带个路的，不必给什么，”说完还把头低下去了，生怕多看一会这东西就要进了口袋。
沈文砚声音带了点笑意：“就是一小袋梨条，怎的你这是嫌弃上了？”
“昂？真的吗？”
沈文砚将油纸包打开，给他看了看。
对方见此才开心的接了过去。
“你也是去世子院里的？叫什么？”
“嗯嗯，我叫安福，”他正将沈文砚给的梨条好好放进自己的衣襟里，末了还伸手拍了三下，才继续说道：“不过我是在外院，做些杂活。”
【算是同事哦】
“那今后便一起好好照顾世子了。”
安福闻言，开心地点了点头。
【你好像对这个小孩很有耐心嘛】
“嗯。”
【嗯？】
“像我弟弟。”沈文砚回完，不再多言。
很快便到了地方，柳嬷嬷看了眼沈文砚，没多说旁的，只确认了人数，便带着几人去往平湖居，一路上都无人再交谈，只剩下鞋子踩在积雪上咯吱咯吱地声音。
到了平湖居，柳嬷嬷先带外院的人去了他们今后睡的屋子，定了个外院管事的，才进了里院安排沈文砚几人，里院包含沈文砚在内一共四人，有俩人是夫人林氏身边匀来的丫鬟，名唤玉桂和玉兰，还有一人，便是与沈文砚一样，被谢管事推选的小厮，叫荣德。
因世子不想要太多人伺候，里院便没多少人，沈文砚几人都住的双人间。
安排好他们的住处，柳嬷嬷又大致说了几人各自的负责事务，强调了些规矩。
-
临近傍晚时分，沈文砚才见到这几日频繁听到的世子本人。
没等柳嬷嬷说些什么，院外便传来了声响，柳嬷嬷起身，带着几人站外头迎上去。
沈文砚抬眼看去，只见来人穿着一件玄色窄袖圆领袍，外头随意罩着一件同色披风，身量极高，似乎与身旁的人商量着什么，略侧着头，皱着好看的眉毛，一脸不情愿的样子，旁边那留着须发的中年男子，应是林夫人提起的季师爷。
许是瞥见院子里乌泱泱站着的人，俩人停下了脚步，定定的看着。
柳嬷嬷赶忙带着人上前，冲俩人行了礼，才说道：“世子可算是回来了，可让老奴好等。”
谢云祁虚扶了一下，朝沈文砚一行人微微颔首，问道：“嬷嬷这是？”
“哎，这几人是夫人为世子选的贴身婢女和小厮，伺候您的起居。”柳嬷嬷一口气将话说完，没给谢云祁拒绝的机会：“也能给师爷分担些不必要的琐事的。”说完，又冲站在一旁的季师爷笑了笑。
季师爷满脸笑意的冲她点了点头。
谢云祁成功的被堵住了拒绝的话头，他张了张嘴，有点泄气般：“我这不需要这么多伺候的人。”
柳嬷嬷笑眯眯地说道：“不多，除了里院的四人，其余的这几人平日里也不会都挤您跟前的。”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谢云祁也被这话拿捏的死死的，柳嬷嬷三言俩语就把前几日争论不休的事给定下了。
她说完这些，就带着手下的丫鬟们回了临风院，生怕谢云祈找着什么由头又给人拒了，留下沈文砚几人与谢云祁面面相觑。
谢云祁揉了揉眉心，将里院的这些人叫进屋子，同一开始便没再开口的季师爷一齐进去了。
一进门，他便将披风脱下，随意地搭在了椅子边。
“名字。”谢云祁漫不经心地说道，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袖口。
几人便一个个说了自己的名字。
沈文砚说话时，谢云祁抬头看了看他，转而又看向下一个，示意继续说。
都说完后，谢云祁才开口：“我这不用这么多人，但我也不能拂了母亲的好意，”他抬眼，指了指沈文砚和荣德：“今后你俩负责我的起居，其余俩位姐姐打理好旁的事就行。”
话毕，又冲几人露出个笑，“要麻烦几位了。”
这话几人哪敢应，只忙说是份内之事。
沈文砚在这七嘴八舌的回话中混了过去，只垂着眼以示对新上司的“敬重”。
【长得不错呢】
沈文砚：“……”
安排好院里几人的事，谢云祁就挥手让其余人下去了。
沈文砚留下，将他刚刚随手搭在一旁的披风收了起来，又倒了俩杯热茶，放在谢云祁和季师爷的手边，便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候着了。
季师爷笑道：“你还是听你母亲的安排吧，我这把老骨头可做不了细致活。”
“您还调笑起来了。”
“这是什么调笑，这不是实话嘛。”季师爷喝了口热茶，慢悠悠回道。
沈文砚面无表情地在一旁站着，在脑海里有一搭没一搭的和系统说着话，屋子里烧着极好的碳，烘的他整个人都暖洋洋的。
天色渐渐的暗下来，没多久季师爷便告辞回了自己的府邸，季师爷是承德侯的至交好友，俩人在幼年便相识，府邸相邻，时不时的就要去对方府里串门，可以说是看着他如今的上司长大的。
季师爷走后，屋里就剩下沈文砚和谢云祈俩人，一时有些安静，谢云祈看向一旁，便见旁边的人似被屋里的暖意烘的昏昏欲睡，他敲了敲扶手，突然出声。
沈文砚被惊了一下，没反应过来，那双猫一样的眼就这么呆愣愣地看了谢云祈几秒。
“世子可有什么吩咐。”
谢云祈盯着他看了一会，端起手边的茶喝了一口，慢悠悠说道：“我在外用过饭了，又在练武场待了许久，去吩咐人给我准备热水沐浴吧。”
“是。”沈文砚又恢复了平日里清冷的模样，应下后就赶紧去安排了。
一出门，沈文砚在外站了几秒，眼底一片清明，系统还在他脑海里几里哇啦的举报谢云祈。
【他刚刚笑你了，我看着了】
“是吗。”沈文砚不走心的附和了一声。
到外院吩咐几人备好热水就回了主屋，替谢云祈准备换洗的衣物。
一切安排妥当后，沈文砚这才将谢云祈请进了浴房，本想进去帮忙，谁知谢云祈抛下一句：“在外候着。”
沈文砚看着关上的门，盯了一会儿，又慢吞吞地转身，就这么站门口了。
门口的风有些大，他拢了拢衣服，在心里问候了谢云祈好几句。
在沈文砚和系统在脑中下五子棋连赢三盘后，谢云祈终于从浴房里出来了，他拿着巾帕，随意地擦了擦湿掉的头发，用完后扔给了沈文砚。
沈文砚让荣德收拾浴房，自己又去拿了块新的巾帕，跟上谢云祈，同他商量：“世子，头发湿着不好，大冬天的容易感染风寒。”
谢云祈不以为意：“我在边疆时也这样。”
进主屋后，便大剌剌的坐在椅子上，没有一点打算动的意向。
沈文砚吸了口气：“让文砚为您擦干吧，否则夫人得责怪我们照顾不周了。”
谢云祈听完，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
沈文砚便上前去给他把还湿着的头发一缕一缕的擦干，期间他的手指隔着巾帕触到了谢云祈的耳朵，没一会，那处便慢慢的红了起来。
才堪堪擦到三分之一，谢云祈像是受不了一般，突然站了起来，伸出手：“给我自己来吧。”耳根至脖颈，都红了一大片。
沈文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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