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李一槿,一个押题多日后信誓旦旦走上考场——不是,踏上最后一次穿越之旅的普通打工狗。
现在,我正捧着一根金灿灿的小黄鱼,和同样刚穿越过来的室友綦北星四目相对。
时间线回到三分钟前。
*
“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眼睛一闭一睁,我的眼前从老破小出租屋瞬间变成豪华屋宅,吓得我浑身一哆嗦,以为自己来错时空了。
不对吧老师这不是我家李一槿吧他还能这么好命的吗。
接着熟悉的声音在面前不远处炸响,我近乎条件反射地抬起头来,果不其然,与綦北星撞了个四目相对。
蓝色呢子大衣,内配衬衣领带西装背心,标准的民国富家公子配置。
我不甘示弱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着。
嗯,我也没光着。
——不是,等一下,哥们,这不合理吧,都坐在这么豪华的地方了,我怎么还穿得像卖报纸的啊!
“先听好消息吧。”
“好消息是,我压对题了,现在的时间线是1939年,我来之前刚背的,这把稳了。”
“那坏消息呢?”
“坏消息是,你貌似是汉奸。”
嗯?我脑子有点短路了。
不是,这好像有点太坏了。
“我可以现在拿你领带在屋子里吊死吗,我不能允许自己干出这么龌龊的事儿来。”
“不可以,首先我这屋没有房梁,其次那样的话我也会被带走的哦。”
连有没有房梁都观察过了啊,果然你刚刚就想过要吊死我了是不是!
不过话说回来,綦北星这次似乎到的比我还早啊——不对,严格意义上来说,他好像每次来的都比我早啊。
“算了,你先说,你现在都知道什么了,记忆到了没?”
“到了。首先,这里是1939年的上海,这里是我家,我房间。其次,我是个富家公子——也不能算公子了,我已经接手了一家工厂了,结合我这身体之前的事迹来说,我认为说他是红色资本家不为过;再次,你是我认识的一个卖报纸的,但前几日起我发现你与**有联系,并且发现你曾经多次出现在一些行动周围,所以怀疑你是汉奸;最后,你现在在我的房间里,是因为我想要试探一下你,如果真是汉奸的话就想办法把你除掉,over。”
綦北星一口气整理出一份逻辑清晰的前情提要,喘了口气的空隙,又扭过头来问我,说:
“你的记忆到了没?”
“别催,快了——”
确实是快了,因为就在我说这句话的那一瞬间,仿佛是加载进度条终于抵达终点,就在那一瞬间,这个时空的李一槿终于淡淡而懒懒地说出一句:
“喂,听得到吗?”
叮,省流版记忆到货了。
*
好消息,我不是汉奸。
坏消息,我是个卧底——红色底色上浇了一层青天白日伪装、又常年丢在市井里的卧底。
倒不是说这工作本身是坏消息,我的意思是,这个身份对于我这个每次玩狼人杀都会第一个被投出局的人而言,貌似是有点太难了。
更坏的消息是,我的任务终于在最后一次穿越的时机,长成了最抽象的模样:
“你的任务是,不要杀死眼前这个人。”
*
“不要杀死我?”
綦北星被整乐了。他习惯性地挠了挠头,又在摸到满手摩丝后极其嫌弃地拿了下来,笑容跟着转向嫌恶,蹙起眉头,一双漂亮的狐狸眼开始到处寻找手绢一类能擦手的东西。
“这个要求听起来好像什么规则类怪谈——话又说回来了,你为什么要杀我?”
“我怎么知道,可能有什么上级任务吧。不重要,等有空咱俩把记忆全读了再说——所以,你试探了我之后呢,现在我干嘛?”
“再喝两口咖啡你就走吧。反正咱俩现在对彼此什么样都心知肚明。话又说回来了,既然我们都知道我们两个都是穿越来的了,那这个任务的动机是什么啊?到什么时候才算是结束?”
我怎么会知道,我只知道,从客观事实上来讲,要让系统确定我不会杀綦北星,那只有两种可能性:
要么我死了,要么他死了。
——得,我还是应该刚才就吊死在房梁上。
“呀,有件事忘记跟你说了。”
卧底李一槿的声音又慢条斯理地响起来。我还沉浸在对新鲜环境的好奇和新鲜感中,丝毫没有察觉到他话中有着千丝万缕的危险气息。
“我临走前叫了些人来,这会子应该快要进大门了。你要是不想让他援助红色的信息暴露出去,现在就出去,把人带走。”
不是等一下兄弟,你这句话信息量有点大。
什么人,为啥你确定我能带走,以及真要是带走了,我这身份不就暴露了一层了吗?
“那你就想办法不要暴露——快点,他要是因为这个死了,你的任务也算未完成。”
正所谓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我立刻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正在我面前对着小镜子嫌弃地折腾自己发型的綦北星,对面的人明显愣住,接着转过脸来,说:
“啊,那怎么办,要不你现在从楼上跳下去,伪装失足少男?”
——得了,俩清澈而愚蠢的过期大学生还不如臭皮匠呢。
我甚至真的认真考虑了一下这个建议的可行性,但仔细一想,我又开始怀疑,我跳下去之后到底怎么保证,来的人不是冲上楼去把綦北星当场抓获,而是像扶老奶奶过马路一样友好地把我带走,送医治疗。
算了,此路不通。
“来多少人啊,你总得给我个数吧?”
“不确定啊,十个以内吧。”
十个以内训练有素的专业人士?
那我还不如趁他们没来,先把自己吊死呢。
吐槽归吐槽,在和綦北星进行了长达半分钟紧张但没用的商议后,綦北星终于灵光乍现,道:
“我原主说,可以用金钱的力量。”
“扯吧,人专业人士是那么容易被金钱收买的吗,人家也是有职业素养的好不好……”
“他说一人一条小黄鱼,嫌少可以再来点支票。”
“——不少了不少了!!”
提着空皮箱站在庭院角落里,望着几个四散而去的背影,我忽然发现我有时候也挺恨的,恨自己怎么在穿越里就有主角光环呢。
要不现在拿着钱快乐地结束任务的不就是我自己了吗。
哎呀,大意了。
“不过话说回来,钱总不能永远解决问题吧。你这次能一人一条小黄鱼堵他们的嘴,那下次呢,还能怎么办?”
“有道理,我得想个办法多挣点钱。”
……根本就没在听我说什么吧!
身份毕竟有别,在确定把那几人原封不动地送走了之后,我也同样蹑手蹑脚地离开了綦家宅子,根据脑海中卧底李一槿有一搭没一搭的指挥,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弄堂里走。
——其实认路还是小事,最难的是按照指挥,和每一个热情的邻居打招呼。
妈呀,怎么邻居全都互相认识,我有点社恐了。
“你们不是吗?”
卧底李一槿好整以暇地问道。语气太平和,我甚至有种他并不是在认真问我,只是在打发时间的错觉。
——好吧,可能也不是错觉。人家脑子好用,指挥着我还觉得无聊得绰绰有余当然是意料之中的事。
只是奇怪了,怎么这几个时空里的李一槿都挺聪明的,只有我什么都不会?
“倒也不至于。我来之前也和人家聊过,也看过你们那边现在的情况。只能说时代不同了,像我这样的、对知识比较免疫的脑子,放在你们那个时空,也可能未必是你们所需要的人才。而且我觉得,就算是比这些思维技巧,我也未必能胜过你许多。我想,或许待的日子久了,你还会比我做的更好呢。”
好家伙,夸得我有点不好意思了。
一路提心吊胆终于将邻居们应付过去——其实还有个大问题是,我不会说更听不懂上海话——终于将自己挤进一间小小的屋子里,勉强获得了一点安全的空间。
“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问。”
“现在的这一切,是你经历过的,还是没经历过的?”
“我经历过一次了。不用担心,我肯定能给你兜住底。”
“……不是兜不兜得住底的问题,我的意思是,在上一次的整个历程中,到底是因为什么,才导致你需要把我叫过来,修改这一切?”
“就像你接到的任务啊,我亲手杀死了綦北星。”
“我明白。可是干你们这行的手上难免沾血,而且往往沾得还不少。为什么单单只为了他的死,懊悔到这步田地?”
卧底李一槿苦笑一声。我盯着墙角的苔藓,忽然被这一声苦笑惊得浑身发毛。
我已经猜到答案了,所以忽然觉得,我的问题,对于一个已经失去过一次的人而言,听起来是那么残忍。
“当然是因为,他是我爱人。我是个不应该拥有爱的人,但我希望,在无关最终结果的情况下,我能尽我最大的努力,保护他——
“至少,不让他死在对我的信任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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