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枪声不断。
偶尔还伴随着炮弹的轰炸声与人类的求救声。
夜空看不清颜色，时不时亮如白昼，时不时雾霭沉沉，星星也被烟雾弹雨给遮盖住。
原杪杪疑惑地挠着头对发生的一切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缺德研究所被人袭击了？
在这她即将实行逃跑大计的关口？
她转身扯断背上的银白色锁链，将它抽了出来。
金属摩擦着骨头，疼得原杪杪五官都扭曲了一瞬。
伤口处早就不再流血，只留下了两个空荡荡的洞。
她忍痛活动了两下肩膀，然后直起身子游到水箱顶部，打碎了斜前方的顶盖。
玻璃碎片向外散落一地。
这房间里其他非人生物大概都被外面的动静惊到了，它们不停攻击着囚禁自身的牢笼，喉咙里发出烦躁不安的吼叫声。
它们身上散发出难闻的腥味，可疑的黏腻液体浸染在玻璃上，看起来十分恶心。
原杪杪瞅了几眼，嘴里轻轻哼出低缓的曲调。
这带着安抚与迷惑性的声音让这些生物逐渐安静下来。
但有几只似乎仍旧有些焦躁不安。
尤其是那只长了个委屈八字脸的蜘蛛，嘴巴一边嗡嗡，一边还不停地往外吐丝，都快把自己给卷成一只蚕茧了。
原杪杪也不管它们理不理解，竖起食指就放在嘴巴前“嘘”了一声，然后压低了嗓子说道：“安静一点。”
怪物们低吼着回应原杪杪。
“什么趁乱逃跑？你们开什么玩笑。”
“也不瞧瞧外面是些什么热闹，就你们这一副副令人瞩目的尊容，还不一走出去就让人突突了？我是为了你们好，安分点知道不?”
幸好人类曾经在她的脑子里植入过语言识别芯片，原本她以为只是让她能单纯地理解人类的语言，后来做测试的时候，她才知道这个语言芯片里包含了所有语种，甚至还有他们破译出的各种动物和非人生物的语言。
实验室里生活枯燥，她无聊的时候就通过不断回忆把那芯片里涵盖的语言全都学会了。
动物的语言都很简单，表达的意思也有限。
但好在够用了。
这些长得奇形怪状的东西终于不再发出任何动静。
原杪杪走到窗户边上。
窗台距离地面有三米高。
这个高度在原杪杪这个“八岁小孩”面前，实在是有些遥不可及。
不过她尾巴够长，足足有七八米。
她把三分之二的尾巴放地上盘成圈，剩下的抻直，上半身直接就趴在了窗台上。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看一眼，一颗炮弹竟迎面而来，弹片与碎片伴随着强烈的冲击波瞬间四散，高温和烟雾充斥了整个空间。
原杪杪反应迅速地趴到地上，玻璃碎片稀里哗啦的，像一阵不和煦的细雨，通通落在了她旁边。
“幸好这房间质量不错。”
她刚嘀咕两句，身后那道金属门就发出了一阵巨大的撞击声。
五米高的大门竟垂直倒了下来。
一个白色身影飞进来，直接跟墙体来了个毫无缝隙的亲密接触，惊得原杪杪都吓了一跳，尾巴抖动着就要像猫一样弹开。
勉强忍住这本能反应后，原杪杪神情恍惚地望向门口的方向。
她的视线很低，目光所及之处，只看见了一双沾着烟雾灰烬的黄绿色防爆军靴。
门外，烟火弥漫，枪林弹雨。
门内，昏暗的光线中，只有一排排形状诡异的非人生物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原杪杪缓慢地将视线上移。
军靴之上，是一双修长的裹着黑色军服的腿，穿着防弹背心的上半身健硕挺拔，胸前抱着重型机枪的手臂上还流淌着几缕晦暗不明的血迹。
再往上，是一张陌生的脸。
那是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男人，眉眼锋利，脸上沾着一些灰烬，瞳仁里映照着窗户外的火光，看起来似乎有些隐隐的兴奋。
他双手举枪，对准了原杪杪的方向。
扳机扣下，子弹射出。
原本倒塌的大门被猛地掀起，略微有些倾斜的门板顺带着还把两侧墙壁都给掀翻了。
黎休下意识地侧身，紧接着伏地翻滚了几圈，大门一侧尖角堪堪从他耳侧擦过，随即嘭地一声嵌入了一百米开外的基地围墙之上。
还好躲得快。
他心有余悸地看向前方，目光透过倒塌的墙壁，赫然瞧见了里面那一整排的奇型生物。
还有沈演旁边那个……“人类”？
又不太像。
但不管是什么，刚刚就是她掀翻了门板子攻击他。
被吓得屁滚尿流的沈演逃过一劫，原本灰白的脸色在看到原杪杪的一刹那，一下子就由绝望转变成了惊喜，他略显激动地对她说道：“01号，快救我，快带我逃出去！”
原杪杪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又转头看向外面。
那里俨然已是一副硝烟火海的模样。
有很多人在厮杀。
而刚刚那个人在警惕地看着她。
有几个跟他穿得差不多的人跑了过来，不容分说地就要对着她举枪射击。
子弹射过来，原杪杪俯身躲过，又向着他们弹跳而起，以一种人类难以企及的速度到了他们的面前，控制着力道一尾巴将他们轻轻甩到了十几米开外。
同时一道蓝光闪过，锐利的冰柱凭空出现，准确无误地将他们手中的枪械整齐地冻成了冰块。
虽说她并不想救沈演这个没什么人性还利欲熏心的坏老头，但他现在站在她旁边，搞得别人以为他俩是同一战线，那些人过来攻击她，她总不能坐以待毙。
原本猛烈交战的双方很快就有人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
他们停止了互相攻击，纷纷跑向这边。
那群平日里一脸凶相的雇佣兵，一边狼狈不堪地举枪反击着，一边趁着对方不注意，全一瘸一拐地跑到了原杪杪的身后，顺便将紧跟着原杪杪的沈演围在了中间。
沈演此刻已经完全忘了刚才的害怕，神情甚至变得有些嚣张得意。
看上去就是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反观对面，整齐划一的队伍站在黎休身后，沉默警惕地举枪看着原杪杪一行人。
原杪杪：……莫名其妙。
她小脑袋瓜跟浆糊似的搅动了一圈，根本想不出来该怎么不动声色地偷偷离开这战场“C位”。
不能偷偷，那光明正大呢？
如果她现在大声跟对面呼喊自己没有恶意，只是纯路过，他们会放下枪然后热情友好地放她离开么？
“01号，快攻击他们。”
原杪杪：“……”
她维持着死鱼脸，对沈演的话置若罔闻。
对面人多势众，气势汹汹。
而沈演这边，显然都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要是她不去掺和，他肯定是会被抓走的。
或者她狗腿一点直接把沈演丢过去？
但对面那些人是什么身份呢？
看起来好像是人类正规的军队。
如果她现在还是个“人”，她肯定是会毫不犹豫弃暗投明的。
但她现在不是了。
也不是别的星球拥有正规身份的物种，只是一个“实验体”而已。
他们会怎样对待她呢？
说不定也会把她关起来。
所以束手就擒肯定是不行的，只能够趁乱逃走。
“01号！”
见她一动不动跟尊雕塑似的站在那里，沈演推了她一把。
怎么回事，植入的指令控制芯片不起作用了么？
他额头上冒着虚汗，再也没有了平常对着原杪杪趾高气扬的样子。
他扯着原杪杪的胳膊反复叫道：“01号，01号！”
但原杪杪不论他怎么叫，都一动不动，就像是个宕机的电脑。
对面见此，以为原杪杪已经失去反抗能力，竟直接丢了个小型榴弹过来。
炮弹划过半空，忽然被巨大的阻力反弹了回去。
士兵们惊恐地看着这一幕，下意识地就要卧地护住脑袋。
谁知下一秒，原杪杪还没收回去的尾巴根部释放出大量的冷冻因子，将那些热气与碎片全都冻在了蓝色冰柱之中，看上去就像是凝固的水晶烟花。
“……”
“不要轻举妄动。”
在黎休的警告下，对面的人暂停了动作。
再次脱离危险，沈演却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他害怕地往后退了一步，脚一软便瘫坐在地上。
他看着原杪杪，忽然意识到了一件恐怖的事情——那就是她已经不受他控制。
而这，意味着他的死亡。如果她想杀他的话。这里所有人都阻止不了她。
为什么会不受控制，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受控制的？这些都已不重要。
沈演转头扫视了一圈，右手的拇指开始缓慢地摩挲着食指根部的戒指——那里有启动原杪杪体内自毁程序的开关。
但此刻不行，他们距离太近。
如果，原杪杪或者那些非人生物能跟对面那些人先打起来就好得多。
到时候启动程序就可以让他们同归于尽——虽然一开始他并不想走到这一步，毕竟这些都是他的研究成果，将它们制作出来花费了大量的心血，而它们也会给他带来无尽的财富与地位。
毁了它们，投资人的钱也会打水漂，恐怕他以后就真的无法再在这个星球待下去——不管是明面上还是暗地里。
但如今，为了保命也不得不这么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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