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小心点儿。”
寒冬腊月之际,朔风如刀,人们都裹上了袄子,就算没有袄子的也穿了好几层衣服。古色古香的建筑,此时也被雪花温柔相拥。
最近京城落了雪,天寒地冻的,人们大多数窝在了家中,只有叶府的一处角落不同寻常。
两个膀大腰粗的仆妇抬着一个小女孩儿,一个抬着手,一个抬着脚。
那个小女孩左不过十一二岁的样子,穿着单薄。莫说是同穿着上好动物皮毛大衣的大官贵人比,就连抬着她的两个仆妇也起码穿着袄子。由于衣服较为宽松,一处伤痕裸露了出来,触目惊心。
女孩儿出身于南阳叶氏,也就是这座府上的二娘子,名叫叶宜禾。她的容貌还没有完全长开,不难看出是个杏眼桃腮的美人坯子。叶宜禾的脸上带着一点儿婴儿肥,与受虐待又显得不同,起码没有被饿的面黄肌瘦。
至于刚才说话的那位,则是这女孩儿的乳母——张氏。她身穿与其他仆妇相比较好的料子,指挥着那两位仆妇,要将女孩儿从后门运出去。
“张嬷嬷,怎么样了?”
一位穿着玫红色衣服的女人缓缓走来,头发干练,手上带着只玉镯子。
“程妈妈,您怎么亲自来了?”
张氏见女人前来,立刻谄媚的迎了上去。
“您放心,一切都处理好了。二娘子本就体弱,一时不察跌入湖中也是情有可原。就算郎主和夫人大怒,当奴才的不就是几板子的事吗?”
张嬷嬷得逞一笑,“咱们的叶二娘子想念妾母陶氏,偷偷离家出走却意外失足落水,待家丁找到时,二娘子已经被泡大了,身上唯一的信物就是陶氏给她留下来的玉镯。”
叶宜禾在名义上是嫡女不假,自小也是在卫氏的膝下长大。只不过她的亲生母亲在她出生的那一天就抛弃了她,求着心善的卫氏出妾,而让叶宜禾一跃成为嫡女是陶氏唯一给她谋的前程。话虽如此,卫氏从来没有剥夺叶宜禾知道生母是谁的权利,这也导致母女二人一直有无形的隔阂。
“韩嘴那人的办事效率您也知道,前几日寻来的小丫头现在已经泡大了。身高相像加上面目全非,就算是陶姨娘亲自辨认,也认不出个所以然来。”
程绵绵抿嘴一笑,“劳烦你了,姨娘不会忘记你的。”
张嬷嬷听闻,更加喜笑颜开,“多谢姨娘、多谢妈妈。”
这时,两个小厮抬着张嬷嬷口中的小丫头走了进来,她的身上还盖着白布。
程绵绵嫌恶地轻掩口鼻,轻笑一声,“真是便宜她了,能以左仆射之女的身份下葬,也是她的福气了。至于我们的正牌女郎……”
程绵绵转身离去,只云淡风轻的留下一句:“就让她带着秘密埋葬在荒山野岭吧。”
……
两个仆妇蹑手蹑脚的把叶宜禾抬到了乱葬岗。
到达乱葬岗时,天已经临近黄昏。乌鸦盘旋在尸体上方,时不时的叫着。
一个仆妇啐了一口唾沫,和另一个仆妇把叶宜禾扔下后就下山了。
一只乌鸦飞到了叶宜禾身旁的尸体上嗅了嗅,刚要下口,没想到叶宜禾突然坐了起来,吓得那只乌鸦飞了起来。
叶宜禾刚醒来就被尸臭味熏得差点儿吐出来,她连忙捂住鼻子,却被身上泔水的味道再次熏到。
受到双重打击的她没忍住,跑到最近的一个树旁吐了起来。
等吐到胃里没有了东西,她才慢慢好起来。
自刚才她就能接收到外界的信息,只不过就是醒不来。这下好了,刚醒来周围都是尸体,一个人都没有。
她走到了大树旁的小溪边,蹲下仔细看了看。
只见水中有个粉雕玉琢的女孩,明眸皓齿,红唇微抿。本来精致的发髻已经有些散乱,身上的衣服也不合身。
叶宜禾心下一沉。
这不是她!
她这时才发现腰间的玉佩。玉佩非常的精巧,上面刻着“宜禾”二字,反面是她看不懂的花纹,应该是什么大家族的族徽之类的。
眼见太阳快要落山,以及时不时传来的野兽的声音令叶宜禾打了个寒颤。
第六感告诉她,她得快点儿离开这个鬼地方才行。
寒风冻得她发抖,她捡了一件衣服披上以后就开始赶路。
“嘶——”
叶宜禾每走一步,身上的伤口就越疼。
她的肚子咕咕地叫着,身体因为体力不支双腿打颤,终于在一个坑坑洼洼的地方连滚带爬的滑了下去。
“好疼……”
她身上的伤口本来就没好,如今添的新伤更让她疼上加疼。
她一瘸一拐的终于走到了街道上,眼前古色古香的建筑让她有些恍惚。加上刚才她在黑暗中听到的话,以及那些尸体的穿着让她很难不怀疑她穿越了。
……
柴房里,黑暗如墨般浓稠,霉味与腐朽的气息交织弥漫。采桑被绑在角落,身上单薄的衣衫抵不住冬日彻骨的寒意,手脚早已冻得麻木。
“闵张氏,你到底把女郎怎么样了?!”
采桑奋力的抬起头双目猩红的瞪着张嬷嬷。而张嬷嬷却耀武扬威的掐着腰,仿佛一只战胜的母鸡,鼻孔朝天的看着采桑。
“外面天寒地冻的,女郎身子骨弱,裴姨娘体恤女郎,不让女郎外出玩。可是……”张嬷嬷话锋一转,“女郎甚是想念陶氏,婢女流桑不知轻重,竟私自让女郎外出寻找陶氏,以至于女郎不小心跌入湖中!”
“你胡说!”采桑想要上前理论,却被几个膀大腰粗的仆妇死死的按住了,“我阿妹呢?!你们把我阿妹怎么样了?!”
张嬷嬷轻蔑一笑,“流桑怕被罚,将女郎落水之事隐瞒,以至于女郎的尸身肿的不像样子。流桑恐怕要以死谢罪了。”
采桑似是没想到会有人那么的厚颜无耻,瞪大了眼睛,撕心裂肺的喊:“你们会遭报应的!”
“女郎明明昨日还好好的,闵张氏,你好歹是女郎的乳母,竟如此恬不知耻的给裴姨娘当狗而忘了自己真正的主子!”
张嬷嬷啧啧了两声,“所以裴姨娘仁慈,只要你和流桑那丫头远走高飞,再也不出现到叶家人的眼前,裴姨娘会绕你们一命。”
“女郎年幼又何曾碍着过你们?你们竟如此恶毒。”采桑的双眼瞪着张嬷嬷,眼球上布满了红血丝。
张嬷嬷突然走上前猛然抬起采桑的脸,“要怪只能怪她命不好,谁让她挡了三娘子的路。”
说罢,她将采桑甩到一边,自己站起来向门口走去,“我还是奉劝你在三日之内想明白,要不然流桑和你只能‘殉主’了。采桑,你是一个聪明人,剩下的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
叶宜禾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走下了山,她漫无目的的走在还剩寥寥无几的人的街道上,她早已经饿得饥肠辘辘了。可能因为体力不支,她的双腿打颤。
她摸了摸自己饿瘪了的肚子,忍不住喃喃自语道:“照这样下去,我还没回到府里就被饿死了……不行,我得想个办法。”
就在这时,她看到了一个马夫架着一辆装饰得还挺漂亮上马车,马车上淡粉色的门帘上绣着‘谢’字。马车的后面跟着六个小厮,而马车的前面……
叶宜禾眼前一亮,竟然是一个古风美男!!
虽然看着年纪不大,也就在十五六左右,但他长得好看啊。
谢渊身着一袭京元锦袍,发束白玉冠。两道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一双幽深至极的黑眸让人捉摸不透情绪。他坐在马上像极了画本子里的少年将军,雄姿英发,让路过的人们都忍不住驻足而观。
叶宜禾斟酌了一下,她对现在的人物关系还不是很熟稔,万一这些人和那个想害她的人认识,她不就玩完了。
想到这里,叶宜禾刚要离开却被一个女人抓住了胳膊。女人身材姣好,打扮的也花枝招展,岁数估计已经年过三十,那双丹凤眼仿佛一只狐狸一样媚眼如丝,仿佛可以勾人。
叶宜禾微微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只听那女人道:“小娘子是不是和家人走散了?还是说和主子走散了?别急,我这就带你去寻他们。”
“?”
叶宜禾只觉得她莫名其妙,但转念一想,这女人该不会是人贩子吧?
这时的她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先解决好眼下的困境就好。
她奋力的挣扎起来,一边大喊道:“救命啊!有人逼良为娼了!”
“你这孩子瞎说什么?”
女人是醉梦楼的老鸨,她要外出办事,却发现了叶宜禾这样标志的小娘子,她自是不肯放过这机会。可她万万没想到这小娘子竟然不上当,于是轻车熟路的捂住叶宜禾的嘴巴。
叶宜禾尽管不断的挣扎起来,但她现在毕竟是个孩子,二人的力量悬殊的有些大。
“唔唔!”叶宜禾张口就咬那老鸨的手,老鸨吃痛一声放开。
叶宜禾奋力的向谢家马车那边跑去。
谢渊停下马往她这边看了一眼,而马车里的谢嫣也撩开车帘往外看。
看着那与谢渊有七分像的面容,叶宜禾的呼吸一滞,似乎忘记了现在的困境。
谢嫣略施粉黛的脸饱含温柔之色,一双桃花眼美目流盼,玉质天成,仿佛是下凡的仙女一般。虽然谢嫣与谢渊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但是风格大有不同。她的脸庞柔美,与谢渊锋利的五官有所不同,眼眸深处藏着无限温柔,不点而朱的嘴唇藏着一抹恰到好处的笑容。
“哥哥姐姐救救我。”尽管叶宜禾很怕马,但仍克服这恐惧死死的抓住谢渊的马鞍。
自从外出旅游骑马摔了下来后,叶宜禾就无比的害怕马这种生物。俗话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句话应在叶宜禾的身上也不足为过。
谢渊古怪的看了她一眼,却并未多说些什么。
老鸨见对方的气度不凡,衣服都是上好的面料制作的,且出行还有家丁跟随,于是赔笑道:“这位郎君,她是我女儿。我不过是说了她两句,也不知她从哪儿学来的浑话,希望别让郎君误会了。”
叶宜禾暗道,这人贩子挺大言不惭。
她悄悄观察了一下谢渊的反应,暗中松了一口气,看来他们应该是不认识她,这样就好办了。
“既然夫人说这位娘子是您的女儿,那您的女儿又叫甚名?胎记在何处?”
那声音轻柔而温和,仿佛清风拂面,让人心安神静。
谢嫣戴上了帏帽,在婢女的搀扶下款款下了马车。
她穿着一袭蜜合白蝶大袖上襦,内搭白色曲领衫,下身穿月白色破裙,身上披着白色狐裘,头上简简单单的带着一支垂珠步摇。
坏了。
叶宜禾暗中苦恼,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现在这副身体哪哪有胎记。
“她叫柳柳,后腰部有个胎记。”老鸨面不改色道。
叶宜禾的嘴角抽了抽,这人贩子还挺圆滑,在这个封建社会,他们总不能真看她后腰上有没有胎记吧?
这时,马忽然动了一下,吓得叶宜禾一激灵,连忙松开了手。
原来是谢渊下了马,他神色淡然的看向叶宜禾,“这夫人的话可曾属实?”
叶宜禾忙镇定了下来,她摇了摇头,“首先,我的名字叫宜禾。”
她看向老鸨残忍的勾起了一抹坏笑,“其次,我是左仆射之女。”
这时,谢渊的手下余嘉附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谢渊闻言瞪了他一眼,余嘉瘪了瘪嘴低下了头。
“原来是叶仆射的女儿宜禾。”谢嫣微微一笑。
原来她姓叶啊,叶宜禾只觉得这句话有些绕口令。
“姐姐认识我?”叶宜禾下意识的问了一句,但说出口立刻就后悔了,万一人家真认识呢?
“我有幸与你的阿姊淑妃娘娘曾是闺中密友。你自小体弱甚少出门,况且那时你年纪尚小,可能只在宴会上见过几面记不住。”
谢嫣说着把身上的披风给了叶宜禾。
幸好。
叶宜禾暗中松了一口气,幸好她们不熟。不过……她们叫姐姐竟然叫的阿姊,那她刚才岂不是犯了个错误?看来她以后得少说为妙。
等等……
她说她姐是淑妃?
眼见碰上了个硬茬,老鸨想要趁机溜走,却被两名家丁挡住了去处。
“醉梦楼的老鸨当街诱拐幼女。”谢渊冷不丁的在她背后说道。
老鸨僵硬的转过身,摆了摆手赔笑道:“郎君误会了。”
谢渊看了一眼余嘉,余嘉立刻站直,“属下这就将她押到衙门。”
视线回到叶宜禾这里,谢嫣正轻轻捏了捏她白嫩的小脸蛋。
“小孩子真可爱。”谢嫣不禁莞尔。
她小吗?
可能比起谢嫣来确实小,而且她脸上的婴儿肥还未褪去。
叶宜禾尴尬一笑。
处理完老鸨一事的谢渊转过身来,“阿姊,我们将叶娘子送回叶府吧,想必叶仆射夫妻得等急了。”
“不行。”叶宜禾斩钉截铁道。
谢嫣姊弟有些诧异的看着她,叶宜禾斟酌了一下,决定府中秘闻暂且不告诉他们,等她捋一捋思路再说。
“是这样的,我父亲和母亲外出不在家,府中只剩下父亲的妾室暂理府中事务,她们……”说着说着叶宜禾露出为难的表情,后面的话并未继续说。
幸好她之前可以听见外面的对话。
纵使再不细心的人也可以看出,叶宜禾与府中的妾室关系并不是很好。
“原来如此……”谢嫣低头思考了一下。
谢渊好像现在才想起来似的,语速悠悠道:“叔父好像提起过,叶仆射告假了几天,说是家中有急事需要回南阳一趟。”
叶宜禾抬头看向谢渊,却没想到谢渊也正在看她,对视后谢渊冲她挑了挑眉。
他这是在套路她吗?
叶宜禾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们二人无冤无仇的。
她也是后来从谢渊的口中得知,当时她的话和行为漏洞百出,他也是在试探叶宜禾是不是和那老鸨撺掇在一起的骗子,毕竟他那个心善的阿姊什么人都敢往家中领。
“既然如此的话,不如让叶娘子暂居谢府?”谢嫣眉眼弯弯,眼中仿佛有星星。
她的阿弟性格沉闷,不似隔壁的沈家阿弟活泼开朗可以陪她一块玩,可沈阿弟终究不是她的弟弟。
她自小就想要个阿妹,不过还未来得及要,她的阿母已经……
“嗯……”叶宜禾思忖了一下,好像也不是不可以,她可以从长计议怎么杀回去。
叶宜禾冲谢嫣眨了眨眼睛,露出无辜的笑容,“既然如此,就打扰阿姊了。”
谢嫣对于叶宜禾的称呼微微一怔,随后莞尔一笑。
作者第一次写文,不喜勿喷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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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初来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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