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太阳毒得很,晒得地上都冒热气。
学校一放暑假,家属院的孩子们就跟撒欢的野马似的,满大院疯跑。
“这帮小兔崽子,真是要上天了!”
牛美兰站在家门口,手搭凉棚看着赵红星带着陆睿和保国,跟几个半大小子从东头窜到西头,扬起一阵灰。
这帮半大孩子都是军嫂们的孩子,有的是三年级,有的是四年级的少年了。
这些少年们都听自家老爹讲过陆团长的英雄事迹,对陆团长佩服得五体投地。
现在能跟陆团长的儿子一起玩,一个个都来劲儿。
说来也怪,家属院的男孩们平时都是泥里打滚的主儿,偏偏对斯斯文文的陆睿和保国特别服气。
可能是这俩小子身上那股子“学霸”劲儿,让他们觉得新鲜。
自从陆睿和保国把家里的小人书贡献出来,还经常给他们讲书里的故事,这帮野小子就更喜欢这哥俩了。
都觉得他俩既有学问,又够义气,是难得的好兄弟。
这天一大早,太阳还没那么毒,苏晚就带着卫国和安安来训练场玩沙子。
训练场边上长了棵老槐树,树荫正好罩住沙池,成了家属院小娃娃们的乐园。
自从陆睿和保国跟着赵红星那帮大孩子疯跑后,卫国和安安就没了玩伴。
“妈,我要堆个大坦克!”
卫国撅着屁股,小手使劲拍打着沙堆。
安安蹲在旁边,小心翼翼地往小桶里装沙子:“做包子!”
苏晚坐在树下的石凳上,一边看着两个孩子玩耍,一边摇扇子。
早晨的风还带着点凉意,吹得树叶沙沙响。
远处传来大孩子们玩打仗的吆喝声,陆睿清亮的指挥声格外突出:“二班从左翼包抄!保国带人堵住后路!”
苏晚抬头望了眼,见孩子们玩得正欢,便收回目光。
卫国和安安在沙堆里玩得不亦乐乎,小脸上全是汗珠。
这时,几个军嫂摇着蒲扇,慢悠悠地晃到大槐树下乘凉。
“苏妹子,这么早就带孩子出来玩啊?”
牛美兰一屁股坐在石凳上,从兜里掏出把瓜子分给大家。
“趁早上凉快。”
苏晚笑着接过瓜子,“安安昨晚就念叨着要来堆沙子。”
李春梅凑过来看安安的作品:“哎哟,堆得真不错。”
正说着,王秀芹突然压低声音:“你们听说了没?昨晚上杨红梅又罚海军不许吃饭。”
“真的假的?”
李春梅立刻凑近,“你住她家隔壁,听见啥了?”
“说是海军偷吃鸡蛋。”王秀芹撇撇嘴。
张桂莲手里的毛线针一顿:“不能吧?那孩子胆子小得很,哪敢偷吃啊?”
“谁说不是呢!”
王秀芹左右看了看,声音更低了,“我看啊,是杨红梅自己把鸡蛋吃了,怕周团长问起来,就赖在孩子头上。”
几个女人同时摇头叹气。
王秀芹啐了一口:“这杨红梅啊,把亲闺女捧在手心,前头的孩子就当根草,还当别人是傻子,看不出来。”
“要我说,”
牛美兰突然提高嗓门,“部队也该管管这些人的思想。”
苏晚摇摇头:“我想没根没据的,部队也不好随便插手,这毕竟是人家家务事。”
“不过……”苏晚压低声音,“我听我家老陆说政治处最近在抓思想教育工作?”
牛美兰眼睛一亮:“可不是嘛!上周还开会说要整顿家属作风呢!”
几个军嫂顿时来了精神,你一言我一语地出主意。
李春梅突然拍大腿:“对了!下个月不是要评选‘五好家庭'吗?咱们联名推荐周团长家。”
张桂莲会意地点头:“到时候组织上肯定要来考察,看他家还敢不敢虐待孩子!”
苏晚没接话,只是低头帮安安整理小辫子。
但嘴角微微扬起的弧度,泄露了她的小心思。
正说着,陆睿和保国跟着几个大孩子,手里攥着树枝当木仓,正玩打仗游戏从军嫂们跟前跑过。
周海军也在队伍里,可跟其他孩子一比,他瘦得跟豆芽菜似的。
那细胳膊细腿,跑起来都打晃,军装改小的衣服穿在他身上还直晃荡。
别人跑得满脸通红,他却跑两步就喘,小脸煞白。
“海军!跟上!”赵红星在前头喊。
周海军咬着牙往前冲,可没跑几步就绊了一跤,膝盖磕在石子上,顿时渗出血丝。
他赶紧爬起来,生怕被落下似的,一瘸一拐地往前追。
树荫下的军嫂们都不说话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牛美兰忍不住嘀咕:“这孩子,怎么瘦成这样?”
苏晚望着海军那瘦小的背影越走越远,突然站起身:“我回去一趟,这大热天的,家里熬了绿豆汤。”
不一会儿,陆睿和保国就带着五六个半大小子呼啦啦地跑进院子。
苏晚从厨房端出个大铁盆,里头盛着满满一盆冰镇过的绿豆汤,还飘着几片薄荷叶。
“苏姨好!”
几个皮小子突然变得规规矩矩,声音都比平时小了一半。
他们搓着手站在那儿,眼睛却直往盆里瞟。
“阿睿,”
苏晚把勺子递给大儿子,“给哥哥们盛汤,每人一碗就行,喝多了凉着胃。”
说完抱起安安,牵着卫国往屋里走,“你们玩,阿姨带弟弟妹妹去午睡。”
等苏晚一走,这群野小子立马活泛起来。
赵红星主动安排:“小个的先喝!海军,你来!”
周海军捧着碗的手有点抖。他先是小心抿了一口,眼睛突然瞪得溜圆:“甜的!”
“哇!真的放糖了!”
其他孩子也跟着惊呼起来。
这帮小子都是农村来的,家里就算煮绿豆汤也舍不得放糖。
海军更是好久没喝过糖水了。
自从后妈进门,他连饱饭都难得吃上几顿。
“慢点喝,”
陆睿学着妈妈的语气,“锅里还有。”
保国神秘兮兮地凑过来:“我妈在汤里还加了薄荷,是从后山采的,特别解暑!”
海军捧着碗,突然觉得鼻子有点酸。
他低头猛喝了一大口,冰凉的甜汤顺着喉咙滑下去,连心里都跟着甜滋滋的。
屋里的苏晚透过纱窗往外看,正好瞧见海军偷偷用袖子抹眼睛。
苏晚心里琢磨着,想要改变这个时代孩子们的命运。
她从上辈子的经历里总结出来。
帮助孩子得到的功德值,可能比单纯帮助大人要多得多。
想想偏远山区那些失学的孩子,再想想陆睿和保国他们的人生轨迹,苏晚越发觉得,在孩子身上花心思最值得。
当然,帮助军属们也能积攒功德,但效果可能就不太一样。
不过两者并不冲突,苏晚可以同时进行!
不要说苏晚太功利,非得算计着功德值才去做善事。
做善事这种事,关键看结果。
就像现在,她既能让孩子们喝上甜滋滋的绿豆汤,自己又能收获功德值,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再说了,谁规定做好事就不能图点回报?
能把善事做得大家都受益,那才是真本事。
周海军慢吞吞地喝完最后一口绿豆汤,看着其他孩子都走了,自己却磨磨蹭蹭不想离开。
这孩子虽然才六岁,可没妈的孩子早当家。
在后妈手底下讨生活,他早就学会了看人脸色。
他偷偷瞄了眼陆睿和保国,心里酸溜溜的。
陆睿多好啊,有个当团长的爹疼他,后妈苏阿姨也把他当亲儿子待。
保国更不用说,亲妈疼,继父也对他好得很。
自从跟陆睿他们玩到一块儿,周海军就特别爱往陆家跑。
苏阿姨从来不会凶他,总是笑眯眯的,还经常留他吃饭。
有时候他在院子里玩得晚了,苏阿姨还会给他塞块糖,让他带回家慢慢吃。
周海军攥着空碗,小脑袋里胡思乱想着:要是苏阿姨也是自己的妈妈,那该多好啊!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眼瞅着天就要黑了,周海军再怎么舍不得,也得回家了。
要是不回去,不光后妈要收拾他,连他爸也得发火。
他爸最要面子,堂堂一个团长,要是让人知道自家孩子总去别人家蹭饭,那得多丢人?
特别是还在陆远川家。
那可是他爸最在意的同僚。
周团长叫周文瀚,名字起得文绉绉的,人也长得斯斯文文,戴个眼镜,看着不像个带兵的,倒像是个搞政工的。
不过要说能力,他还是有的,就是跟陆远川一比,总差那么点意思。
前几年陆远川“牺牲”那会儿,周文瀚表现挺出色,部队里要组建尖兵队,齐师长本来都属意他了。
谁知道陆远川一回来,这差事就落到人家头上了。
周文瀚表面上啥也没说,回到家却连着摔了好几个碗。
现在更让周文瀚窝火的是,连自家儿子周海军也天天往陆远川家跑。
每次看见儿子从陆家回来,周文瀚就气不打一处来。
“又去陆家了?”
周文瀚推了推眼镜,声音冷得像冰碴子。
周海军低着头不敢吭声,小手攥着衣角。
他爸这副样子他最熟悉不过了。
镜片后面的眼睛眯着,嘴角绷得紧紧的,这是要发火的前兆。
“没出息的东西!”
周文瀚突然拍案而起,“我周文瀚是少了你吃还是少了你穿?整天往别人家跑,丢人现眼!”
海军吓得一哆嗦,后妈杨红梅在旁边添油加醋:“就是,跟个要饭的似的。人家陆团长家的孩子多金贵,能看得上你?”
自从那晚看到了苏晚一家散步的情景,杨红梅更是对苏晚看不上眼。
其实周文瀚心里清楚,他气的不是儿子去蹭饭,而是儿子去的是陆远川家。
那个他处处都比不过的陆远川,现在连儿子都要去巴结人家,这口气他怎么咽得下?
“滚去罚站!”
周文瀚指着墙角,“今晚不许吃饭!”
海军咬着嘴唇往墙角走,心里却想着:苏阿姨偷偷塞给他的那块糖,还藏在裤兜里呢!
周家那边闹得鸡飞狗跳,苏晚和陆远川这边却是一派喜气洋洋。
今天是陆睿八岁生日,一家人正热热闹闹地给他庆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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