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备选
很快到了选秀的日子,佟夫人整天急急忙忙地。既要替琬潆打点各色需要的物事儿,又要抓紧跟女儿传授各种心得。
一时忧心忡忡,不放心地叮嘱女儿,出门在外,要与人为善,也要防着小人。一时又唯恐女儿离家入宫,心中害怕,忙不迭宽慰女儿不必紧张。
真是慈母之情,揉碎了心肠。
因琬潆之前求的签,佟氏夫妇便请了简郡王的福晋,来给琬潆指点礼数。佟夫人带着琬潆对着简郡王福晋福了福:道:“却是打扰福晋了。只因我唯有这一个格格,如今很是放心不下,只能求了福晋给她分说一二,求个安心。”
简郡王福晋忙扶了佟夫人起来,道:“表姐客气了,又不是外人。潆姐儿也是王爷和我看着长大的,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她拉着佟夫人的手:““我也知道你的心思,想把女儿嫁给相近的人家,将来好照拂一二。”
佟夫人确实没有什么争强好胜的心思。在她看来,比起关外,佟家如今的日子,怎么不是享福?她根本不想拿女儿的终身大事,去换一番富贵。
都是亲戚,简郡王福晋回忆道:“听说当年,姨妈给表姐选婆家的时候,也是如此。千挑万选,找了佟家。佟大人长辈兄弟俱无。这些年,谁不说表姐日子过得舒心。”
她叹了一口气,无奈说:“只是如今,潆姐儿出落得更比表姐当年还要出挑。就是想被撂了牌子,也是不易的。只看潆姐儿的容貌,咱若真是使些手段,不到三选就撂了牌子,将来也有人讲闲话的。”
济度和表姐一家,走得很近,对佟图赖也高看一眼。她们夫妇,自然也替这个表外甥女打算过。
简郡王福晋便说道:“王爷早些年就说,潆姐儿面上不显,但心里是极有注意见识,是个有福气的。表姐且放下心。这选秀里面确实有些门道,我且给潆姐儿讲一讲。”
佟夫人和琬潆自是谢过不提。佟夫人的娘家觉罗氏,乃是红带子的宗亲。她根本就没有参加过选秀。所以,才特地请亲戚来帮忙。
简郡王福晋指点道:“选秀历来讲究三点。必是出身八旗,必要血统纯正,又讲究门第高于品德,品德高于样貌。这些潆姐儿都不需担心的。”
“还有几点要特别注意。这第一个,是验身嬷嬷。有的黑心肠,不得了银子,就下重手,平白折腾人家的女儿。”
她神情笃定地打包票:“只是这个,潆姐儿也不消担心。不说凭着佟大人的面子,咱们王爷,也早早地给内务府递了话,潆姐儿到了里面,只走个过场。必不叫外甥女受委屈的。”
琬潆端庄得体地福了福,谢道,“总赖舅舅和舅妈照拂。”
简郡王福晋看着,都觉得琬潆既大方,又惹人喜欢。她清清嗓子道:“第二是住处。”
“已经打听了,这一届秀女,或是住怡景轩,或是住储秀宫。端看到时进宫秀女的人数,储秀宫尚无妃嫔,住在储秀宫的可能到大些。”
她细细叮嘱说:“宫里倒是不比家里,要防着其他秀女起什么坏心思。”这一点也正是佟夫人担心。
简郡王福晋细细地和琬潆传授了不少经验。哪里要小心,哪里要留意,哪里又要提防。碰上别人使绊子,又要如何化解。
琬潆一边点头,一边认真记下。这可马虎不得。
福晋见琬潆受教,这才继续往下说:“再一个,二选的时候,是宫妃主持。到时打扮,不要太惹眼。”
他不慎甚掩饰地撇撇嘴:“蒙古妃嫔,性姓多嫉妒。外甥女又生的如此出众,要是打扮的太出挑。万一哪个娘娘,一时看不过去,拿了个错,撵出去,那却真是丢了颜面了。”
佟夫人连声道,“我再替潆姐儿,再裁几甚料子。不要太滑跪招摇的。”
简郡王福晋对佟夫人的打算很赞同,接着说:“再一个,小选的宫女要想进位,只能答应、常在一级一级的升。”
“大选的秀女,最低是答应,高的可以是嫔,直接封妃,也是有的。”
她叹了一口气,略带不满:“只是如今,太后心向娘家,后宫妃嫔多出自蒙古,皇后又不是个好性儿的。恐怕这次,选秀的位份都会压得很低。”
简郡王福晋是既替琬潆可惜,又怕她到时候心里想不开。所以,把话说在前面。
琬潆话说得却很得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无论什么位份,都是我们合家的福气。何况,既是选秀,离不开一个‘选’字儿。我也未必就能留在宫里。”
简郡王福晋赞许的看了婉莹一眼。这话是不是发自内心,且不必去追根究底。但这一番言语,却着实的既谦逊恭敬又极有分寸。
若是空有美貌,除非家世过人,否则,进了宫也没什么好日子过。像潆姐儿这样,这才是适合在宫里生活的人呢。
她又和婉潆说了这一届较为出彩的秀女。先说了纳喇氏和乌苏氏家的两个格格、又提到了颚硕家的乌云珠。
这是琬潆来到清朝之后,第一次听人提起乌云珠,忍不住多问了几句。
简亲王福晋不置可否地道:“这一年你只顾着在家学规矩,不曾怎么出门,所以不知道最近京中各家都在议论她呢。”
婉潆一听,大概知道,这乌云珠在京中的风评,估计不佳。
果然,简亲王福晋接着道:“乌云珠的母亲,原是南边的汉人寡妇,被颚硕掳了来,没怎么反抗便成了颚硕的妾室。据说她娘家哥哥知道后,一时羞愤,竟自尽了。”
她带着一丝嘲讽道:“乌云珠从小,就被她那汉人额娘,教导琴棋书画那些蛮子才学的东西。”
言毕,福晋突然想起,济度提起过一些佟家的事情。别人大都不知,但琬潆也学过这些东西。她一时语塞,不知怎么接着往下说。
倒是琬潆坦坦荡荡,不甚不在意地接道:“我原也对这些好奇,也请过师傅的。终究,不过无事打发时间的东西罢了,倒不如咱满家格格的骑射有意思呢。”
她很自然地接下去说:“前几年鳌拜大人送我一张弓,当时还拉不开呢,如今倒是不费什么力气了。要再和丹珠、讷敏去打猎,就要轮到我拔头筹了。”
简郡王福晋得了台阶,便去了尴尬。虽说论起身份,她是郡王福晋,地位自然在佟家母女之上。但佟家是交好的亲戚,她哪里愿意平白得罪亲戚。
而且,她和简郡王济度看法相仿,佟家这个婉潆格格,若是入了宫,再得几分运气,前程恐怕不可限量呢。
此时,婉潆随口提起,自己对琴棋书画不甚在意,反而喜欢骑射。福晋捏着帕子,双手一拍,大为赞同道:“这才是正理呢!“
“那乌云珠格格,就是个娇弱的,于骑射上,根本不擅长。原先,颚硕的福晋并不带乌云珠出来走动。去年她过世了。颚硕竟把把那汉人的妾扶了正。”
福晋言谈之间,对颚硕的做法很不赞成:“颚硕如今的两个儿子,都是原配所出。据说那汉女,身体也不是很好,只养了一个女儿,就是乌云珠。”
“乌云珠知道了不少南边的花样打扮,传出了不少……花边了,桃花妆了,如今京城倒有一半人家知道她。你倒不用放在心上。”简郡王福晋像是看不起乌云珠的出身,不觉得她会对婉潆有什么威胁。
董鄂是满洲大姓,不过也有本家和旁支之分。一如佟姓,算得上是本家的,只有两支。一是太祖元妃出身的那一支,另外就是佟养正和佟养性兄弟俩传下来的这一支,便是琬潆家和琬潆堂叔家了。
颚硕出身董鄂氏的较远的旁支。
琬潆想着,只是简郡王福晋也好,还是其他宗室贵妇也好,又哪能想到?乌云珠再嫁之后,还能成为顺治宠冠后宫的皇贵妃。以后她们见到了乌云珠,还要行礼跪拜呢。
佟夫人和琬潆再三谢过简郡王福晋,娘俩亲自将她送到二门,看着上了轿子。
佟夫人替琬潆准备了一小袋金银锞子。她先让琬潆自去挑选要带着的首饰,又拿出几支金簪银簪和镯子。
琬潆见道:“额娘,我嫌纯金的带着晃眼,素来不肯带的,你做社么准备这个?”
佟夫人疼爱的责怪道:“我的儿,额娘哪里不知道?你不像别家的格格,素来不爱纯金抢眼的首饰,只喜欢珠翠宝石的华贵,东珠珊瑚的柔媚和钿子发冠的耀眼和羊脂白玉的素雅。”
她想想女儿的喜好,乐地道:“这可都是你自己说的。”伸手亲昵的点点婉潆额头:“真是个挑剔的,额娘记着呢。这些又哪里是要你自己带呢?这簪子镯子分量合适、留着你打赏人呢。”
她又仔细吩咐了,哪些人要打赏,打赏多少。又要和其他秀女比着。太轻了,底下人看不起,便不肯用心服侍。太重了,又有人说是显摆邀买人心。太重太轻都不行。
这些收拾妥当以后,第二天,她又带琬潆去绸缎庄挑选衣料。
佟家也有绸缎庄,但这一家却是京城最出名,手艺最好的。佟夫人本来听了简郡王福晋的劝说,准备给婉潆准备一些素淡的料子。
但是一进了店门,差点忘了初衷。以佟氏的眼光,自然是单单挑选华贵的布料,特别是一匹大红绸缎,织着花鸟牡丹的暗纹,显得华美而不媚俗。
琬潆心里发苦,以后什么时候再能穿红色,还不一定呢,要被人说成僭越可不得了。
掌柜又让伙计抱了粉红、粉蓝、鹅黄、淡紫的料子来,带着满脸笑容道:“这都是本店上好的布料,格格穿这样的料子才真显得娇俏呢!”
佟夫人和琬潆都看不上眼。琬潆打量着这些料子,撇了掌柜一眼,随意说道:“掌柜的玩笑呢。不把好的拿出来,这时候藏什么藏呢。”
掌柜的一凛道:“格格端的是好眼光,因贵重的布料,怕沾灰弄脏,都在后头收着呢。”
他又赶紧打发几个伙计去取来。
先是一匹桃红的绸子,且染得深深浅浅,好似花瓣纷飞。
掌柜解说道:“这花纹端是不易染成。一个不小心,便染得不好,看起来只像是染得花了。似这一匹,如此光鲜,又恰到好处,真是不多呢。”
这时,楼上又上来了一个年轻小姐,带着个小丫鬟。此时掌柜又捧出几匹,有宝石蓝刻金的,又有一匹紫绒织银的,还有一匹细细的白色棉布,烫染烟雨柳色的图案,都是别家见不到的。
伙计又抱来一匹十分出众的料子,月白的薄绸,织着同色芍药纹的暗花,很是明艳。
琬潆终于看到一个比较满意的,正要拿过来。一个轻软悦耳的声音道:“这匹拿给我看看。”
佟夫人刚才只顾着把料子往琬潆身上比划,没注意到后来进来的女孩,也转到这边了。她性情爽直,心里很不高兴,脸上就带出三分颜色,又见琬潆半天只看中这匹,便道:“是我们先来的。”
伙计很为难。那姑娘又甜甜的说:“是我唐突了,只顾着看料子呢,我看这位妹妹,若穿桃红,显得人比花娇呢。”
琬潆打量那个姑娘。容貌姣好,清雅如柳,有种我见犹怜的气质。琬潆身段袅娜,并不似一般满蒙女孩儿那样骨架较大。
因此,她多少也有些楚楚怜怜的感觉,只不过混杂在华贵明艳杀伐凌厉之中,形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气质。
这时掌柜和佟家母女介绍道:“这是颚硕大人家的乌云珠格格呢!最是有眼光的,本店最好的料子都在这了,只是这月白的绸料只有一匹……”
原来她就是乌云珠呀!琬潆不觉笑了。
琬潆本就极美。不过她的气质,常使人不敢直视她的容貌。
这一笑,周身的气场都柔和下来,方显出姣好的颜色,犹如百花绚烂盛放,一时把满屋明艳的衣料都衬的黯淡了。
琬潆极为喜爱大红。但其实,很少人知道琬潆还喜欢黑色。只有赤色和玄色,一个明艳绚烂,一个低调凌厉,都是绝不会被任何颜色压下去的,即使象征无上权利的明黄也不可以。
她用着近乎诱惑的语调,轻声说道:“乌云珠姐姐这就看到这里了吗?兴许等下去会有更精彩的出现。”
乌云珠觉得这话很奇怪,但还是答道:“我很喜欢这匹月白的薄绸,就不继续挑了,其它的都让给妹妹就好了。”
琬潆奇道:“只挑走自己喜欢的,其它剩下的都留给我?”
乌云珠弄不清楚,琬潆是指责,还是别的意思。
不过不等她有所反应,琬潆接着淡淡的说:“虽然我先看上了这匹料子,不过姐姐喜欢,就给你好了。我是从来不缺耐心的。”
乌云珠同样不很明白,琬潆说不缺耐心,是指不缺耐心挑选衣料,还是其它什么?不过,她依然有礼地倒了谢,去和掌柜说,做成什么尺寸,怎样裁剪,用什么样花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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