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初选
见女儿将月白的料子让了出去,佟夫人拿起另外一匹,道:“潆姐儿看看这匹宝石蓝刻金丝的,也不错的。”
琬潆不语,待到乌云珠离开后,似笑非笑地看着掌柜的说:“掌柜的,还有更好的,拿出来吧。”
掌柜老脸一红道:“原也还有一匹。不是老朽藏私,舍不得拿出来的。只因这料子的方子已经失传了,便是我这绸缎庄,每日经眼这么多料子,再找不到似那般出色的了。”
但凡有些名气的店铺,总有些压箱底的好东西。不是贵客、熟客,不肯拿出来了。
这对母女并不是常客,但掌柜看他们的衣着穿戴、举止言行,定是满洲勋贵。而且看着马车上的标记,恐怕是佟家人。
此时,既然已经被客人点了出来,而且人家,已先让了一匹料子出去了。这便就不好在敷衍了
掌柜的若再藏着好料子不拿出来 ,倒想像似有些看不起人家。说不定,就结下仇怨。
做生意的讲究和气生财。掌柜陪笑着解释了两句,说罢,他亲去抱了一匹布料来,小心翼翼的展开。
“以前我还做小学徒的时候,就听老师傅提过一种天水碧的绸料,最是明艳雅致。”掌柜语带遗憾:“只是方子却失传了。”
他将这匹料子,捧到佟家母女的面前,“这是前朝仿天水碧所致,颜色稍深一些,近似湖水绿,又织了水纹刻丝。”
掌柜示意说:“格格请看,这料子摆在在阳光下,不同角度,纹路便有不同。看起来可不就向水波在动么,比起天水碧也不差什么了。只是这方子,也是失传了。如今我敢说,整个京城也只找到这一匹了。”
琬潆向着佟夫人道:“额娘,就要这一匹如何?”
佟夫人在布料刚展开时,就看地目不转睛了,如今自然同意。
掌柜的又说:“格格要不要在店里把衣服做裁好?刚才乌云珠格格要的花样子,我们这儿都有。好多秀女都到我这里打听,争着按乌云珠格格传出来的花样款式做衣服呢。”
琬潆只笑着看那掌柜,只看得他说不下去了。那掌柜轻轻给了自己一巴掌道:“看我这张嘴,格格家里,针线上什么人没有呢。”
琬潆让下人给他递了好几锭银子,道:“把那匹红的和湖水绿的包了带走,那桃红的,按你说地做一件。”
她又盯着掌柜的,淡淡吩咐道:“要再有格格秀女来做衣服,你只管把刚才的话说了一遍,告诉她们这届秀女乌云珠格格最出挑。”
“她不但长得好,心思也灵巧,不是一般人能比的。若有人来打听我做了什么衣服,只管说那件桃红的。”
这家店在京里最有名气。不然佟夫人也不会放着自家铺子不去,而是带女儿到这里挑料子。其他有女儿要选秀的,人家,估计也大抵如此。所以,琬潆才特地如此要求。
掌柜叫琬潆看的直冒冷汗,连忙答应了,高声道:“谢格格的赏!”
琬潆走后,他抹抹汗,对伙计说:“那佟格格不知家里怎么教的,叫她一瞧,愣是比见了皇帝老儿还紧张呢。”
掌柜把银子收好,欢喜道:“不过,出手也是真大气。”佟格格赏下的银子,远超那几匹布料的价钱。做生意的人心思玲珑,一转念便领会了其中的意思。
倒还真让琬潆说着了。乌云珠离开绸缎庄后,跟小丫头说:“你等下找人打听一下,那是哪家的格格?还有,她这回做的什么料子,什么花样。她也是个出挑的呢,将来好多亲近亲近。”
八旗选秀,乃是大事,自有一套规矩。
先由户部奏报皇帝,奉旨允准后,立即行文八旗都统衙门,由八旗的各级基层长官,逐层将适龄女子的花名册,呈报上来,到八旗都统衙门汇总。最后,再由户部上报皇帝,皇帝决定选阅日期。
佟图赖正兼着汉军正蓝旗的都统一职,自是早早地知道了选秀的时间。
到了那天,佟夫人带着琬潆坐了骡车,到神武门外。她知道,女儿马上就要和其他秀女一样,穿了蓝布褂,背着包袱,排队等着宫门开启。再由宫中太监的引导,按顺序进入顺贞门。
自家女儿从小到大,身边哪里少了人服侍,何曾受过这般委屈。佟夫人想着,很是掉了不少眼泪。
倒是,琬潆下车前,还安慰佟夫人道:“额娘莫要伤心。八旗的格格,大多都要经了这一遭。多少人家,都看成是天大的福分。女儿自当好生照料自己,额娘且回去吧。”
佟夫人依依不舍:“我儿不要挂念家里,只顾着自己就是。额娘待你进了宫门再走。”
琬潆进了顺贞门,胸口带了个小牌子。
第一行写着秀女佟琬潆和生辰八字。第二行写着父礼部侍郎汉军正蓝旗都统佟图赖,第三行有写着祖父佟养正。
进了顺贞门以后,先有小太监检查了包袱里的东西,然后就有嬷嬷来给秀女验身。
琬潆十分反感,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看着前面进验身房的秀女,有的委屈的哭着跑出来,有的一脸害羞低着头出来。
待她进去后,两个嬷嬷迎上来道:“是佟大人家的格格吗?王爷早就打了招呼了,格格只在里面坐一会,时间差不多了就能直接出去。”
不用检查身体,琬潆当然高兴。若是单凭佟图赖的面子,那肯定是不行的。这次却是多亏了济度表舅帮忙。
于是,她也不小气,打赏两个嬷嬷一人一个分量十足的金镯子。两人都喜不自胜,直道琬潆有福气,必能选中留着宫中。
琬潆出来以后,看见乌云珠也从另外一个房间一脸红晕地出来了,看见琬潆,她还不忘过来打招呼。琬潆更加确定,在这里,没有权利地位,就只能忍受委屈。有了权利地位,就能让别人受委屈。
这一关算是初选,只剔除身体方面有明显不合格的秀女。
过关秀女都被带往储秀宫。储秀宫的管事嬷嬷将秀女们安排入住,并分配宫女服侍。
顺治年间,选秀人数还不是很多,每个秀女都有一个宫女服侍。待到秀女们把东西包袱归置好,管事嬷嬷把大家叫出来说:“如今,奴婢称诸位一声小主。”
她言辞一转,带上了几分敲打:“只是,诸位现在还不是奴婢的主子。有什么不好的,奴婢还是管教得的。诸位暂且住下,和睦相处,学好规矩。待二选留了牌子,才真正算的上是主子了,这点奴婢也不多说了。”
管事嬷嬷宣布规矩:“每日作息时间自有规定。卯时起床,半个时辰内洗漱用饭,辰时半,嬷嬷们开始教规矩。不懂皇宫规矩的小主们,不用担心,嬷嬷们自会从头教起。已经在家学过规矩的小主们,再辛苦一回,跟着听一遍,宫里嬷嬷讲的更细致些。”
这些话先说完,嬷嬷才带上了笑意:“各位小主,人才出众。过了这一关,得以面见太后娘娘和圣上,必定飞黄腾达。”
这些秀女中,说不定将来就会出几个主子娘娘。管事嬷嬷也不敢过分得罪。到最后,也不免要奉承几句。
讷敏也是这回选秀,不过两人没有分在一起住。和琬潆住在一起的,是董鄂氏本家的格格金蝉。那是个活波爱笑的女孩。
两人互相认识了,金蝉又问琬潆在家喜欢什么。琬潆挑拣着回答说:“我倒是很喜欢去庄子上打猎,只是额娘嫌我还小,总拘着我,不过两三个月松快一回罢了。”
金蝉大有知己之感,“我也是喜欢庄子上呢,更比咱们在关外的好得多。你听说没有?有个叫乌云珠的秀女,也在这一批。”
琬潆未语先笑,看上去和气多了,“我额娘之前带我到绸缎庄选料子,她也带着个小丫鬟去。掌柜的都认识她呢!”
她称赞说:“满京城都传说,她是最有眼光的,传出来许多花样子。我看这回许多秀女带的衣服,都镶了各式的花边,据说就是乌云珠格格最先想出来的呢。”
琬潆面露好奇地问道:“听说,她是你们董鄂家的格格?该是你堂姐妹吧。”
金蝉气道:“我哪有福气有那样的姐妹。她阿玛立一个汉女做福晋,惹得大家笑话!”
她面上无光,一口气吐苦水说:“知道的,明白她家不过是董鄂氏的远支。不知道的,还不定认为我们董鄂家都不懂规矩呢!这次回去,我一定再给阿玛说说,不能轻饶了颚硕!”
琬潆讨饶道:“好了,好金蝉。是我道听途说,说错了话。”她自我开脱说:“要不是遇见了你,我们这样要好。我哪里知道各种内情,不过是听人都这么说罢了。”
她笑着说:“我以前就听说过你,性格再爽力不过。我还看着你们董鄂家的面子,让给她一匹料子呢。”
过犹不及,琬潆不再多言,自然而然地揭过了这个话题:“明儿,我给你介绍个朋友,你们必是说得来。是布占泰大人家的讷敏格格,姓瓜尔佳。如此,你可不许和我气了。”
金蝉这才转怒为喜:“也罢,这回且饶了你,端看明天讷敏格格如何。”
第二天,学过规矩散了之后。琬潆果然把讷敏找了过来,介绍她和金蝉认识。
二人性子相合,一认识,便唧叽叽喳喳地说起来。琬潆打趣道:“好你们两个,好心介绍你们认识,倒把我扔一边了。”
讷敏不依,就来呵琬潆的痒痒。三人笑闹一回,金蝉道:“我原先也听说过你们两个。瓜尔佳家的讷敏格格和佟格格,都是极擅骑射的。只不过,总也没碰见过。”
讷敏抚平了衣服上的褶皱,一边说道:“就是呢,咱们这些人,都是互相听说过的。满洲的格格们,互相做客,大都是认识或知道的。”
“只是巧了,你金蝉格格的名声,我们也听过,只是出去玩这么多回,硬是没碰见。倒是和依勒佳、丹珠玩的好些。”
琬潆同样整理了衣衫,:“要让我说,咱们在外面这么长时间,没碰见过。才到这儿,立马就认识了,可见是现在缘分才到呢!”
讷敏有些难过地说:“可惜,丹珠嫁到察哈尔蒙古去了,不然你们两个也定是投缘的。”
金蝉连忙劝道:“察哈尔阿巴亥旗强盛,又是经常朝见的,必是再能见到的。倒是少不得你们俩做个中人,介绍我们认识呢。”
三人又商议了这几天怎么过,怎样打赏下人,二选怎么样等等。
到了二选的时候,金蝉穿了件橙色绡花的袍子,又仔细化好了妆了,全套红宝石的首饰。越发显得娇俏艳丽。
琬潆看见了,忙道:“快换下来,你不怕……”
金蝉不以为然道:“额娘自是和我说了。只是我规矩礼仪自又没有错的,怕她作甚。”
琬潆性格谨慎,建议道:“我这有一种粉,是掺了人参配的,抹在脸上显得皮肤有些黄,也稍微粗糙些,实际上最是有好处的,你快涂些在脸上。”
金蝉不依:“我偏要打扮得美美的!要她们看看,董鄂本家的格格是什么样子的。天下又不只一个乌云珠。”
琬潆见状,就由她去了,反正以金蝉的家世,二选是不会撂了牌子的。
二选的宫妃是谨妃,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论辈分还是皇后的姑姑,只是不如皇后是孝庄的亲侄女,所以才封了妃。
琬潆想,以前电视剧上只有一个谨贵人,却没有听说谨妃,可见电视剧是经过加工的,不过幸好,自家事先打听过了。
讷敏和琬潆在前,都顺利地被留了牌子。又看见乌云珠今天打扮得也不很起眼,便知道,她也不是纯纯的小白兔一类。
等到金蝉时,谨妃见金蝉年轻娇俏,便很不高兴,又见她回话时神采飞扬。不见谦卑,于是,当场就要撂了金蝉的牌子。
金蝉不忿顶撞了几句,谨妃大怒,要人责打金蝉十板子。琬潆见了,和讷敏示意了旁边的几个秀女,一起出列求情。
谨妃身边宫女见状,忙也跟着劝说。谨妃见琬潆几人态度恭敬,就对金蝉道:“这回就不罚你,只是牌子,是断不能留了。你也不要仗着董鄂氏是满洲老姓,我们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也不是好欺负的!”
选秀一结束,金蝉就哭着跑回去了。琬潆、讷敏忙跟着去劝。
琬潆柔声道:“你也莫要哭了,之前你非要和乌云珠争一口气,不听人劝,如今却在这哭,就不怕伤了身子?”
金蝉既羞恼又后悔:“我就是不高兴有些人整天乌云珠长乌云珠短的,我就不喜欢她。”
琬潆哭笑不得,道:“你看整个京城,嘴里夸着乌云珠好的,心里哪个看得起她?更不用说,那些嘴上就说着说她不好的人了。你一个董鄂本家的格格,金尊玉贵一样的人儿,跟她计较什么。”
讷敏也忍不住道:“谨妃也太过分了,真不把咱满洲看在眼里了。蒙古倒是嚣张。”
琬潆连忙作势噤声,压低声音道:“你小声点!太后心向娘家,你不见宫中妃嫔多出自蒙古,又有多少是出身满洲的?”
她这说的也是人尽皆知的实话:“咱们满洲贵女,就是过了选秀,也不过给个不高不低的位分。蒙古的女子,一来就是封妃封嫔的。”
这时,乌云珠也过来看望金蝉。金蝉素来好强,也就收了眼泪。若是以前,金蝉定然要说乌云珠过来看笑话,肯定要闹上一场。
但她听了琬潆的话后,就不冷不热地说几句话,把乌云珠打发了。
金蝉很快收拾好行李,离开皇宫。琬潆想到,蒙古妃嫔,要都像谨妃这样,也怨不得顺治不喜欢。
今天这根本就是打了满洲贵族的脸,也间接等于打量顺治的脸。看来博尔济济特的女人,也不是个个都如孝庄那般厉害。
琬潆原以为,金蝉必是要留牌子的。金蝉是老来女,几个哥哥早就出仕,父兄在朝中都是得力的,比佟家更胜一筹。
况且,她家不像佟家。琬潆祖父早早战死,金蝉的祖父可还健在呢。那是太祖时的老臣,就是诸王贝勒,哪个不给些面子?就是太后也格外礼重,每逢年节,必有赏赐。
董鄂氏也未必就一定,要送女儿入宫。金蝉如今就是被撂了牌子,也不愁找不到好婆家。
只是如今,才到二选,还没到太后皇上眼前儿,一个后宫妃嫔,就无来由地撂了金蝉牌子,这就是打了董鄂家的脸面。
更加之,谨妃这话一出,必是要结仇的。要论实力,科尔沁在蒙古四十九旗中,也不过中上,至少比不上阿巴亥蒙古。只不过科尔沁出了哲哲和孝庄两个罢了。
孝庄如是精明的,罚了谨妃,再多加赏赐,那还好些。到底君臣有别。这样,董鄂家也不好计较。
相反,孝庄若没有及时应对,那满洲大臣们心存芥蒂,是肯定的了。
真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这是从网上找的几张图片,亲们如果觉得和想象中的人物不像,就随便看看,仅博亲们一笑。
活波俏丽的金蝉:
开朗爽利的讷敏:
高贵尔雅的丹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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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初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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