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却说琬潆与孔四贞互以为知己,很是相合。琬潆素来出色,故而和她相交好的,必也是极其出色才行。
她闺中密友不过讷敏、金珠两个而已,且都在宫外。琬潆虽已经习惯了步步小心处处谨慎的日子,也并不认为苦闷。但扔不得不承认,现在可不如未嫁前在佟家的日子轻松。
如今,她和孔四贞,处处说的来,便不免但是熄了借她之手挑拨顺治、孝庄母子的心思,只闲暇之时,和她互相取乐解闷。
只是上位者总是茕茕孑立,盖因天不遂人愿常有。欲居高位者,总是不得不牺牲一些东西。
这一日,琬潆在殿中用晚膳。他她已经晋为一宫主位,且速来得宠。御膳房自然小心侍奉,做了她素来喜欢的菜式奉上。
这是琬潆还在佟家时,无聊之中琢磨出来的菜谱。她知道自己骨子里,是个渴望刺激、享受生活的人。虽然,偶尔也会对于那些安于恬淡的人有些羡慕,不过也只是羡慕而已。偶尔松快一下还罢,长期如此,她可受不了。
当然,这些不妨碍琬潆欣赏恬淡宁静、清新自然的诗词。
“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这首小词琬潆就很喜欢。
于是,便想出了一道桃花鳜鱼的菜,色泽鲜艳,滋味清鲜。自打琬潆晋位后,碰上鳜鱼正好的季节,隔上几天就要吃一次。
她胃口极佳,正欲下筷,但是一闻到味道,感觉却不似往常的鲜美,心中泛起一股恶心。
琬潆面色一变,而后又恢复镇定,发现周围侍女并没有怎么注意,便暗自压下不提。
她只随意挑了丁点儿鱼鳃子肉咽下,然后笑着和紫陌道:“恭嫔姐姐是个宽厚的,御膳房也愈发用心了,这道菜不错,赏于你们几个用了!”
然后,琬潆仍是如平常一样,慢条斯理地用膳。只是为了不再出现刚才的状况,她多用了一些酸脆爽口的蔬菜,少用几口荤食。
沐浴过后,进了里屋,琬潆放下帘帐,仔细地替自己把脉。她也略通医术。虽说有医者不自医的说法,但那不过是给自己诊治,往往看得过重,瞻前顾后。
像这样的脉象,倒是基本上又把握了。常人的脉象,应是从容和缓、不浮不沉、节律一致。现脉呈滑数,他再想想,自己的月事,已经过了一个半月,十有**,便是有孕在身了。
琬潆身体很好,即使年纪尚小。此时从脉象上看 也没有什么流产的征兆,只是以后得比平时更加小心保养才是。
她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苦笑。自从断了避孕的丸药,琬潆便已有怀孕的准备了,只是没想到竟然这么快。
琬潆两世为人,这都是第一次有孕。想到将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她一时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而后,琬潆冷静下来,才开始盘算此时有孕的得失利害。
首先,如果有了孩子,不论男女,在目前顺治子嗣非常稀少的情况下,自己在宫中和顺治心中的地位,会进一步提高。
但是这个时间,实在是太不巧了!
娜木钟被软禁以后,事实上,宫中的势力,达到了一个微妙的平衡。
孝庄偏爱与科尔沁亲厚的蒙古妃嫔,而顺治更愿意宠幸满人妃嫔。再加上恭嫔别有打算,端嫔以恭嫔马首是瞻,自成一系。一时间,三股势力在明面上相安无事,宫中风平浪静。
但自己此时有孕,势必要打破这个平衡。娜木钟如今,自经是自身难保。以谨嫔为首的一干妃嫔也不足为惧。
但琬潆真正忌惮的,是孝庄!
无论历史上对她的种种评价,还是琬潆入宫后,见识到她的行事手段,都说明了一个事实,这是一个极其难缠的对手。琬潆虽不怕她,但此时却还没有与她抗争的资本。
孝庄到时会怎么想,怎么做,是否决定大力压制自己,这些都要有所顾虑。
别说什么“这个孩子也是她的孙辈”这样的话。要知道,史书上可是有确切记载,董鄂妃生下四皇子不久,孝庄便以自己身体欠安为由,传下口谕,令董鄂妃前往南苑服侍。
那是可是隆冬腊月,怎么不叫身为娘家人的皇后去?而四皇子离开亲娘的照料,不久之后也夭折病故。
所以,琬潆并不敢天真的以为,孝庄看在孩子的面上,就会放她一马。
再有,恭嫔也没有孩子,二人本就是利益结盟,她到时会不会捅自己一刀,也未可说。
于是,琬潆打算暂时瞒下怀孕的事情。至少,可以再瞒两三个月。怀孕三个月以后,身材怀像已经比较明显,但胎儿已经安稳了,风险变小
更重要的是,到时候吴三桂世子吴应熊,就要来到京城来。孝庄的注意力,少不得要转到那里。自己再留心注意不,要接触容易引起堕胎的东西,安全上应该还能得到保障。
还有就是顺治方面。历史上,他什么时候和乌云珠遇上的,琬潆已经记不清了。但可以肯定,是废后之后的事情。
自己必须保住在顺治心中的地位,尤其要让他对这个孩子抱有期待。往往,一个人更容易偏爱自己期待的、亲自教养的孩子。
琬潆不愿意自己的孩子,在父亲的漠视下长大。当务之急,就是要找一个人吸引顺治的注意力,而又不能对自己造成威胁。
她叹了口气。不得不说,孔四贞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最合适人选,以99.99%的概率胜出。看来自己的这段友谊,终究是不能保持了。
就算侥幸,孔四贞不知道自己在算计她,仍然把自己当朋友。但是变质了,就是变质了。自己以后,再也没有办法,只把孔四贞当知己,而不是棋子了。
琬潆在心中感叹,在后宫之中,果然没筏保持纯粹的友谊!
心意已定,琬潆就经常在顺治面前,提起和孔四贞相处的情形。
她笑着提起,孔四贞是如何的广有才情、善解人意,又是如何的性情温婉、柔美贤淑等等。
又满脸喜悦,说自己从此有了个无话不谈的好姐妹。还拿出平时和孔四贞互相应和的诗词,要顺治评论。再拿出孔四贞赠送的精美绣品出来炫耀。
总之,琬潆成功地在顺治面前,给孔四贞塑造起一个才女佳人、大家闺秀的形象。
她又对顺治自谦道:“琬潆往常以为,自己在女子中,就已是出挑的了。但见了四贞妹妹,我才知道,自己的眼光原也是短浅了。四贞妹妹佳人无双,我以前可是坐井观天了。”
“这宫中姐妹,就数我和四贞妹妹,最说得来。妹妹她若是知道,皇上也是才学不凡、广通诗词,必定是极高兴的。”
琬潆漫不经心的勾起顺序的好奇,这才状似无心地道:“太后娘娘把四贞妹妹接进宫,竟是遂了我的心愿。只是妹妹住在丽景轩,离御花园近,但离我这景仁宫,着实太远了些。”
当初,琬潆自己就是在御花园和顺治“一不小心偶遇”。若孔四贞也和顺治遇见,想必也很合理吧也。
过了不久,顺治果然和孔四贞巧遇,而且二人言谈甚欢。本来,琬潆不认为,孔四贞会那么快对顺治心生爱慕。
但孔四贞自小养在深闺,能见到的异性,不是小孩晚辈,就是叔伯父长辈。何况顺治谈吐飞扬,孔四贞又是客居他乡之时,此时遇见的青年男子,又是天下之主。
这和她与琬潆之间的交往,感觉又有所不同。孔四贞不由自主地带出了一种依靠的意味。而在顺治看来,孔四贞与琬潆,俱是女子中最出色的那一类,都是才学不凡。无外乎潆把她当做了知己。
但是琬潆自信美丽,又有见识,不仅是自己宠爱的女人,还是如同他的双手和臂膀。而孔四贞却是娇弱孤苦的,惹人怜惜。
幸亏琬潆不知道顺治的想法。不然,她一定鄙视一下!这个娃处理朝政,还算有模有样的,怎么看女人的眼光那么不准呢。
娜木钟那朵艳丽痴心的玫瑰,他看不上眼。自己这朵算计他、没半点真心的曼珠沙华,反倒博得了他的青眼,似乎被他看成牡丹芍药一类了。
而孔四贞,也不是需要别人怜惜、才能活下来的小白花,而且高洁却不失坚强的白梅。她或许也和平常女子一样渴望依靠、渴望安稳。但孔四贞也颇有主见。真正到了关键之时,恐怕不会依附他人、随波逐流。
顺治与孔四贞见了几次面,不免在琬潆面前说:“四贞也是个奇女子,竟与琬潆你不相上下。”说完,他面上略有讪讪。
琬潆顺势嗔怪道:“我的四贞妹妹本就是极好的,哪里用你来评价。”
她话音一转:“倒不是臣妾埋怨皇上。说起来,四贞妹妹的父亲是为国捐躯。她孤身来此,皇上早就该去看看她,也是关心开解的意思,以慰忠臣遗孤。”
顺治觉得婉潆这话,很是深明大义。
婉潆面上露出感慨,:“四贞妹妹虽然出身高贵,但是毕竟没有父兄可以依靠了,将来如何还不是要靠皇上做主。”她反而提孔四贞着想道:“皇上可不能薄待了妹妹,让忠臣寒心。”
见顺治听得进去,婉潆又不着痕迹地给孝庄上眼药:“更何况太后年岁大了,虽把妹妹接到宫里来,但很多事情却也未必能照管地到。那起子奴才们,都是看人下碟的主。”
她十分不忿:“我只想着,既然有太后娘娘在,必然处处妥当。哪想到,刚认识四贞妹妹时,竟然发现她还被下人慢待。她人又好,哪里肯说出来?让人以为是太后的不是。”
“更何况,她又很听了些闲话。有妃嫔乱嚼舌头,说什么……”婉潆气道:“说什么,太后娘娘接四贞来,不过是面子情罢了,平时并不过问。终究,她还是喜欢自己娘家人,别人都入不得太后娘娘法眼。”
婉潆看着顺治神色,这才道:“还有那没良心的,不识大体。反倒说四贞妹妹是汉人女孩儿,身娇体贵。那些闲言碎语,臣妾都不想说出来,污了耳朵。亏她们还有脸说!”
这些后宫琐事,若非今日听婉潆提起,顺治又岂会得知。
婉潆忧虑道:“我与妹妹相交,怎会不知?她替太后做刺绣衣物的活计,经常是一做,就到后半夜。”她语气不确定地道:“太后……太后她……也大概也不至于不喜欢妹妹吧。”
顺治面上,飞快掠过一丝不满。皇额娘一贯偏心蒙古妃嫔,又岂能一碗水端平?
婉潆只点了一句孝庄的态度,就适可而止,由着顺治自行想像。
“我虽遇见了,就替四贞出头,但是四贞自己就是好性子。我又怕她知道了伤心,还不敢把这些事说给她听,只能替那起子长舌妇瞒着,只生生气的我肝疼。”
婉潆一派真心实意:“皇上虽忙,但也还是多去看看她,奴才们见您看重四贞,自然不敢再慢待于她了。”
顺治不便直接和孔四贞、孝庄对质。加上,琬潆这话有虚有实、言之凿凿,听起来颇为可信,终是在顺治心底留了些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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