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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醉酒

第二十六章醉酒

无论顺治心中如何的不甘不愿,吴应熊还是如期进京了。顺治拖了又拖,还是不得不下旨赐婚,平西王世子尚和硕公主。

此时,琬潆腹中的胎儿已经三个多月了。也是时候公开此事。她打算借此机会,试探一下紫陌外几个侍女中,有没有别人的眼线。

于是,琬潆把四个大宫女一起叫入内室,随口提起,最近总是恶心想吐,而且这个月并未见红,然后仔细观察三人的表情。

碧落几乎一听此话,就露出惊喜之色,“娘娘说不定是有喜了!若是个小阿哥了,如今皇后又被软禁……”

琬潆断然打断道:“还不快住嘴!这话也是能说的。本宫就是诞下小阿哥,也不敢去觊觎皇后之位。”不错,我只爱皇朝的权柄,不爱凤后的宝座。

她。面色一肃,警告道:“本宫怀孕的事情,不准向外透露。赤水,你看着点碧落,可不能让她祸从口出。”

紫陌一早就已知道,但也表现出一幅惊喜交加的模样。红尘和赤水比较沉稳,但也都笑着,上前到了喜。

琬潆尤其留意红尘的表情。很正常,除了刚听到的时候,挑了挑眉。她又淡淡嘱咐了几句,然后才打发她们下去了。琬潆更是密令紫陌,这几日盯紧景仁宫众人,尤其注意红尘和赤水两个。

赐婚旨意颁下后,十四公主就在嬷嬷的教导下开始备嫁。内务府奉旨为公主准备嫁妆。

一日,琬潆过去看望。倒不是琬潆对她有什么怜悯之心。她自己还要专心顾着腹中的孩子呢,没那么多闲心。只是顺治提了好几次,请琬潆抽空,陪陪十四公主,帮着开解一二。

说是备嫁,其实并不需要十四公主做什么,都是下面的奴婢们在忙碌,准备妥当后,再向她回报,让公主心中有数罢了。将来公主出降,自然带着宫人陪嫁,过门以后不愁没有人手。而且,琬潆才不相信朝庭会不趁机向云南安插耳目呢。

十四公主见琬潆来了,也就挥退了正在禀告的下人,和琬潆到内室说话。

二人坐定,用过茶。琬潆闲话道:“东西可都准备齐全了?“

十四公主淡淡地笑了一下,不甚在意道:“大概也差不离了把。”

琬潆见她这样的态度,叹口气道:“你也别怨皇上,皇上他也没有办法。上到太后,下到王公大臣,都打定主意要拉拢平西王。皇上也是拖了好久,也实在是没有法子……”

十四公主倒很认命,接口道:“爱新觉罗家的格格,哪能逃得了这样的事呢?四姐姐和五姐姐嫁的还算近,可是这些年,也是轻易不得回京的。”四公主和五公主就是孝庄亲生的两个女儿了。

琬潆也低低道:“皇上原是舍不得你早嫁,谁知……世上的事,谁又能说的清呢,总是无常。”

十四公主自知,她平素和珍嫔潆少有往来。她也是聪慧灵透之人,知道珍嫔今日来,必然是皇兄的意思。应该是他觉得对不起自己,所以不愿亲来吧。

便道道:“怎么你来劝我,反而伤情起来,说什么世事无常的话。你不过比我大了一二岁罢了,怎的一幅伤春悲秋的性子。”

琬潆只不过一时有感而发。她心下想着,若十四公主再回京时,应该已是三藩之乱以后了。到时候,真可以算得上物是人非了。若果历史走向没有大改,到时候,便是疼爱她的顺治,也已过世许久。

婉潆终究是个洒脱之人,便有复劝道:“好在,你是公主之尊。嫁过去以后,平西王府再如何,也不敢对你不敬的。只管拿出公主的款来。有什么不顺心,送信回京。纵使路途远了些,皇上也会替你做主的,你不要怨他。”

十四公主真心实意道:“我不怨九哥,他从小就极疼我的。”

她从琬潆入门起,表情都是淡淡的,似乎都是别人的事,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此时方显出几分凄然来:“我不怨九哥,他从来待我都是极好的,我只是怕,我一生的福气都在出嫁前用尽了。”说着也呜咽着留下泪来。

琬潆少不得打起精神安慰一番。近中午,方才告辞。

也许因为怀孕的缘故,琬潆一时情绪也有点起伏,多想了一些。

十四公主如果一直不爱吴应熊,这婚姻无疑是不幸的。如果她爱上了吴应熊,只怕竟来更痛苦。如果十四公主没有孩子,无疑是个遗憾,但是有了孩子,将来朝廷帝王也不能容许吴三桂的后代活着吧。

总之,无论如何都是苦呀。到真应了陆游的词,错!错!错!莫!莫!莫!

不过琬潆是极坚定的人,也不是圣母。她没打算给十四公主出头,过了一时便撂开了,只是越发想要培植一些自己的实力。人生在世,终究不能将自己的命运交托人手。

琬潆回到景仁宫,顺治果然已经来了。顺治急切地问了十四公主的情状。他心有愧疚,但也无计可施,不一会也就没话了。一时,便着人传膳。顺治心情低落,无言用毕晚膳。琬潆正要起身,顺治扶了她一把。

琬潆心里一凛,但也不露分毫,自然地转移重心,半靠在顺治身上,由他扶着去了内室。

却说,钦天监择好吉日。八月艳阳,建宁公主出嫁。本来十四公主的封号只定了和硕,琬潆劝顺治,与其担忧,不如抬高十四公主的身份,将来在夫家也更好过一点,并提了“建宁”的封号。

顺治觉得这二字寓意很好,便正式下旨将十四公主封为和硕建宁公主。建宁依礼前来拜别了孝庄和顺治。后者忍着悲痛,终于还是没有说什么。反倒是孝庄,叮嘱了几句。

他看着建宁上轿出门,便立刻回了保和殿,一刻也不想多留了。琬潆和其他妃嫔一起呆到仪式完毕,方才回转。她又觉得顺治离去时情绪不对,便决定去看看顺治。

保和殿的宫人见是珍嫔求见,自然不敢阻拦。吴良辅一向很会做人,也是知道,皇上宠爱珍嫔,常和她一起批阅奏折、商议朝政。吴大总管忙赶着来服侍,迎进殿去,又亲奉了一本茶。

琬潆怀孕,正见不得奶茶之类,但也接了过来,沾了沾嘴唇,便放下道:“公公服侍皇上辛苦,整个宫里都记在心里呢!本宫也感激的很。”说着便褪下来一串珍珠手串,递了过去。

吴良辅跟着顺治,没少有人巴结,见过的东西亦多。一般的,他还看不上眼,不似一般小太监眼皮子浅。他太监总管的身份,在这里摆着。平日里,肯平时收了其他主子娘娘的赏赐,就算是给了面子。但这会儿却立时接过,一连串地谢赏行礼。

琬潆自然不受,便起身要去见顺治。吴良辅忙抬了手臂,让琬潆搭着。他半躬了身子,一路将婉潆引至顺治所在处,还提点了句:“皇上心情不好,喝了点酒,娘娘当心些。”

顺治半靠在榻上,旁边摆着好几个酒壶,还有一个倒在地上。里面的酒,显然已经喝得尽了,他人也已经半醉了。

琬潆过去柔声道:“皇上,是臣妾。”顺治还有意识,努力睁大眼,道:“是潆儿来了呀。”也不待琬潆反应,便一下抱住。琬潆知道和醉酒的人没有道理可讲,也怕伤及腹中胎儿,故而一动都不敢动。

却不料顺治竟如同孩子一般哭了起来:“妹妹,十四妹妹,朕还是保不了她。朕这个皇帝,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到,做地还有什么意思?”

琬潆叹息。顺治真是个注重感情的皇帝,正是因为他太注重感情了,所以必定不能成为一个称职的君主,即便他有那样的能力也不行。

于是细声劝道:“皇上,如果不看吴应熊的身份,只论其人,倒是配得上建宁妹妹了。以后有皇上为她做主,建宁妹妹也会好的。”

她想了想,又建议道:“建宁妹妹如今是住在京城的平西王府,入宫也很方便的。皇上若是想念妹妹,便留他们夫妇在京城长住便是。皇上给他随便封个一官半职,吴应熊在皇上身边尽忠,平西王也不能说什么。”

吴三桂希望儿子娶公主为妻,王公大臣们一致推举十四公主出嫁,不仅仅是为了拉拢吴三桂,恐怕也是担心自家的女儿,宗室格格被选中吧。

但是他们未必对吴三桂没有气恼。既然来了,哪能那么容易回去。留吴应熊在京为质,想必他们也必定赞同这个提议。

顺治心里好受了一些,而后复又恨声道:“诸王大臣欺朕年幼,各自做大,叫朕好不恼怒。”

琬潆拿帕子帮他轻轻拭去面上泪痕,道:“诸王贝勒不过仗着皇上亲政时间尚短,而自身辈分又高而已。皇上不妨多提拔一些青年臣子,或满洲大姓。他们并非宗室,若想出人头地,必然要依靠皇上。”

“似钮祜禄家、董鄂家,都是祖上历代、功臣频出,与天家联姻不断。诸王大臣也不能随便打压的。更何况皇上开了科举,慢慢提拔一些汉臣,以为臂膀。再过几年,此消彼长,诸王大臣必然不敢在自作主张。”

她这话很有说服力。顺治的情绪好转了不少。很多事情,顺治自己也看得明白。但事到临头,还是难免郁结,少不得要人开解。

婉潆留意着顺治的反应,斟酌着道:“倒是琬潆有些个粗浅的想法,敬奉皇上斟酌。”她在顺治耳边,压低声音道:“我不信诸王大臣,没有什么出格的地方。不妨收集一二,关键时候,自有用处。”

这话若是平时,她肯不敢随便说。但这不是顺治正在伤怀醉酒吗?都说喝醉酒的男人智商下降。婉潆决定行险一试。

顺治听见此话,也是心中一动。他正值微醺,情绪波动,但仍默然片刻,这才醉眼微睁,目光落于琬潆腹部,这才慢悠悠反问:“果真有法子吗?如何才能抓到他们的把柄?珍嫔有什么好主意帮朕?”

婉潆心道,看来顺治酒喝得还是不够多。或许此时防备心稍减,但帝王风度未失,帝王心机仍在。

但,她已经骑虎难下,于是,捧着他的脸颊,直盯着他的眼睛柔声道:“琬潆一定会陪着皇上的,琬潆一定能辅助皇上成为最伟大的帝王。咱们不着急,一起慢慢想。”

婉潆心里盘算,小汤庄的人手可以动一动了,怎样才能不落痕迹的让顺治设立密探,并把这些人安插进去。

顺治闻言一怔,他看着爱妃明澈若秋水的眸子,其中仿佛溢满了真情。这才高兴起来,“朕长那么大,除了朕的奶娘李嬷嬷,和郑亲王叔,就属潆儿待朕最好了。”

这话顺治可以说,琬潆却不能答应的,便笑着说:“皇上这说哪的话。琬潆嫁给了皇上,皇上是琬潆的夫,琬潆的天。”她略一停顿,扯着帕子,吞吞吐吐道:“太后她老人家岂能不疼皇上?皇上多虑了。”

顺治听到这话,心情再度低落,颇有点凄然:“幼时,朕见到皇阿玛的时候不多。等到朕即位以后,多尔衮摄政。朕连皇额娘都不常见到了,只是李嬷嬷照顾朕。”

他竟不觉流露出一丝怨怼:“皇额娘又哪里想过朕?她只顾着考虑朝堂大事呢。她有功夫和多尔衮一起赏花看戏,却没有时间来看看朕这个儿子呢。”

孝庄和顺治母子,当时的情况必定不是很好。孝庄真的喜欢多尔衮也罢,利用多尔衮也好。但终归急需倚重、讨好多尔衮,这是无疑的。清不清白的不好说,但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何况,连顺治这个儿子都这么说。相必当时,孝庄肯定略作牺牲。或许就是疏远儿子,且又对多尔衮柔顺以待,以此来迷惑和稳住后者,也说不定。

但是顺治当时幼小,肯定不会去细想。等到大了,或许能够理解母亲的苦衷。可他是皇帝,君王至高无上。从来都是天子要求别人体谅他的不易,岂会反过来去包容别人的男主。

顺治幼时的委屈和恐慌、无助与屈辱,这些感受和情绪,恐怕已经深深留在了记忆之中。于是,心中芥蒂难消。

怪不得,自己在得到他的一些信任后,试探着说一些不满孝庄的话。顺治并没有立即申饬。甚至,即便嘴上不说,但可以看出来,他心中是有些认同的。

这一对母子啊!情分和怨恨交织,既是无奈,又是必然。

但这对于自己来说,反倒是一件好事。琬潆高兴地想,自己和孝庄之间的较量,又多了一些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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