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顺治忆及往昔：“朕年幼之时，每次能见到皇额娘，她只会严厉要求，让朕认真和范师傅学习。但是当时，多尔衮对朕处处加以限制。朕连看书都不得自由。只有平时入宫讲禅的几个大师，有时给朕带一些书来。”
“郑亲王叔待朕极好，不但在朝堂上对朕鼎力相助，平时对朕也十分关心。”顺治的面上露出一丝遗憾和黯然：“朕有时候想，朕如果是皇叔的儿子该多好呀！可惜……皇叔他有自己的儿子呀。”
琬潆陡然明白了，为什么顺治一直很不待见济度。因为他是郑亲王济尔哈朗的儿子。顺治和皇太极父子缘浅，又长期被多尔衮压制。在顺治心里，郑亲王在某种程度上，替代了父亲的位置。
小孩子往往有着不可理喻的独占欲，这是没有道理可讲的。顺治潜意识就认为，济度抢夺了济尔哈朗的注意力和关心，却根本不想想，人家济度才是济尔哈朗的亲儿子。
琬潆想起一件事，便细声道：“皇上放心，琬潆会永远陪着你的，还有琬潆肚子里的孩子。咱们的孩子出生以后，一定会和他的皇阿玛一样，是个了不起的巴图鲁。”
顺治把琬潆揽到怀里，轻轻地摸摸她的小腹，“这次一定会是个小阿哥。琬潆，朕会用心教养他。朕幼年学不到的，都会交给他。朕以前得不到的，他都会拥有。琬潆你一定要好生将养身体，给朕生下一个健壮的小皇子。”
琬潆面上腼腆，含笑点头，心里却是一突！
顺治没有丝毫惊讶，他果然早就知道了。虽是顺治醉了，琬潆终是没敢问一句，皇上怎么知道臣妾有喜了？看来，在自己身边，一定有顺治的人手。
建宁公主回门的时候，琬潆宣了太医，顺理成章地被诊出身怀有孕。顺治自然表现的大为欣喜。赏赐的各种珍玩补品，被流水一般地送了过来。就练孝庄，也露出喜意，亲自和顺治一起，来到景仁宫看望琬潆。
彼时琬潆正躺在床上，见孝庄进来，忙要起身行礼。孝庄免了礼，拍拍琬潆的手背道：“皇上的子嗣，还是太少。你安心养胎，其他的什么都不用想。早日养下个小阿哥，才是正理。届时，我和皇上自会赏你。”
她转脸又吩咐吴良辅，把琬潆的绿头牌撤下，对顺治说：“珍嫔好不容易怀上了身子，不许你来闹她。”
琬潆心里直咬牙，这是要把自己隔离起来呀！孝庄走后，琬潆靠着顺治怀里，软软地说：“琬潆初次有喜，心里直紧张得不行，都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孩子好。”
顺治温柔安慰道：“这还不容易！把太医们都叫来，仔细分说分说，正好朕也听听。”这时，后宫还保持着满洲在关外的大部分习惯，并没有严格的男女大防。
之前几次，琬潆宣太医来，却放下帘帐，只是不想太医发现，躺在床上接受诊脉的人不是自己而已。
太医鱼贯而入。琬潆随手指了两个留下，又问其中一人，道：“你姓什么，是何职位？给本宫说说如何能养胎为上。”
那太医还没有到胡子一大把的地步，只不过四十岁上下，上前一步道：“卑职杨佑，忝为太医院医士。娘娘的脉象很安稳。卑职几个商议着，给娘娘开几副保胎药。娘娘若高兴，就喝上几幅，若不耐烦，不用也不打紧。至于忌讳的，红花和麝香等活血通经之物最要忌讳……”
琬潆细致问道：“本宫好像听说，最是要卧床静养才好，更要少见外人，以免被冲撞。是否如此？”刚才孝庄要她安心养胎。琬潆便把这话又夸大了几分，拿出来问太医。
杨太医恭恭敬敬地回道：“娘娘脉象尚好，卧床静养倒是不必，了。若能多走动一二，对龙胎也有好处。只是不要劳累了才是。至于不见外人之说，倒是未曾听闻，只不去那人多易碰撞之地，也就是了。”
杨太医倒是个乖觉的，又道：“其余，若是与其他娘娘互相来往，也不需特别忌讳。”
他知道珍嫔备受宠爱，于是大着胆子道：“皇上若是多陪陪娘娘，娘娘心气通顺，对龙胎亦是甚好。只是前三个月和后三个月，要避讳房事。”
琬潆又问另外一个太医，是否当真如此。
那太医自然不敢说不是。
琬潆便和顺治撒娇道：“怀胎十月，颇为不易。臣妾没经历过，不免处处担心，只怕都不能安睡。太医院人手不少。叫他们两个，专门负责给臣妾看诊可好？”
顺治不假思索地道：“自然以你为重。”他立马下旨指派他们两个，专门照料琬潆这一胎。
并且，他面色严肃地警告道：“娘娘若平安生产，朕自有奖励。若是有什么不好，你二人也不必领罚了，自去和你们的列祖列宗谢罪就是。”
二人脸色具是一白，急忙下跪应承下来。
琬潆指的这两个人，可不是随便挑的。她早就让佟家打听过太医院的情况。那个出声少的，是满人，年纪已经六十多了，那拉氏，最为专精妇科，现任右院判。最难得的是，他和金蝉出身的董鄂氏有点远亲。
那位杨太医是汉军旗，没有什么背景地位。故而，哪怕医术不差，却至今才混个医士。佟图赖如今正做着汉军正蓝旗都统，拿捏住他们一家并不费力。只可惜，此人不是专精妇科
虽说琬潆自己也懂些医术皮毛，未必要事事完全依赖太医。但是，如果她专门指明，让杨太医来照料龙胎。那一看其中就有猫腻。毕竟杨太医既不是专精女科，在太医院中的地位也算不上高。
所以，琬潆才要一并留下右院判。这样一来，外人也只会以为，杨太医是给右院判打下手的。不过，不先问右院判，而是先让杨太医回话，倒是琬潆小心的缘故。
右院判职位高，家世也不差，不是琬潆可以随便拿捏得住的。若是他来一句，皇上不应打扰珍嫔娘娘养胎，那琬潆可是没地方哭去。若是杨太医先回了话，右院判也不好反口。
琬潆这才拉着顺治又道：“杨太医只是医士，到可惜了一身医术……”
太医院一把手为院使，接着是左右院判，底下是御医，然后数到医士。
顺治想也不想道：“那就升他为御医好了。”又赏赐了二人。想要人家用心，就要先给点甜头。这种事情心照不宣，谁也不会拿这个出来挑嘴说事。
右院判心里自然明白。珍嫔这是要拉拢培养杨佑。佟氏是满洲大姓，自己又得了董鄂家的招呼，没必要平白去得罪一位宠妃。还是卖个人情，替她遮掩一二为好。
他出去以后，便不说是珍嫔娘娘指的二人，只说自己举荐杨佑。如此，可谓皆大欢喜。
顺治之后就常常白天来景仁宫，陪琬潆一起用膳，晚上留宿的时候并不多。众妃嫔主要盯着晚上侍寝，对顺治白天总是去景仁宫倒没有太多想法。
更何况，琬潆不能劳累，顺治和孔四贞的来往频繁起来，也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很快宫中便出现不少闲言闲语。
一次，琬潆就说笑一般，和顺治提到这件事。
顺治不动声色道：“你倒是听谁说的，我和四贞没有什么，没得影响了四贞的名节。”哎，都叫四贞了，还说没什么。
琬潆笑了笑道：“我和四贞妹妹交好，平时不免替她打算一二。将来若是嫁到一般人家，倒是辱没了妹妹那样的人品。若是挑一个家世好的，四贞她有没有了父兄做依仗，将来在婆家只怕是要受委屈的。”
她一副不嫉不妒的模样：“我见皇上和妹妹说得来，便不免存了让四贞妹妹常留宫中的心思，与那些流言无关。”
又剖白道：“我和四贞妹妹素来要好，总是不舍得分开的，若是共同侍奉皇上，也可以照看她一二，免得将来担忧。”婉潆娇嗔道：“况四贞妹妹的才学容貌，更胜许多妃嫔一筹，难不成配不得皇上？”
顺治看着她宜喜宜嗔的模样，笑问：“潆儿真这么想？”
琬潆满脸真诚：“臣妾如今不能服侍皇上，又恐皇上没有可心的人，总是夙夜忧愁的。四贞妹妹成了妃嫔，我俩可不就是真的姐妹了，也是一段美谈。”
她又出谋划策道：“太后素来疼惜四贞的，皇上去求一求她老人家，好歹把四贞妹妹留下才是，等出了孝，立时册封才好。”
顺治意有所动道：“琬潆是个贤惠的，娜木钟哪比得上你万一。”
琬潆心中嗤笑。顺治也是个大猪蹄子。虽不至于喜新厌旧，但孔四贞这样的美人当前，哪有不动心的。
她越性瞪了他一眼，“臣妾可没有皇后娘娘她那般的气度，皇上可不要取笑我。先是早早把事情坐实了才是，宫中流言自然传不起来。臣妾身子重，不能去看四贞妹妹，总担心她听见传言会伤心呢。”
过了两日，顺治便找了个给孝庄请安的机会，和她说起，欲将孔四贞纳入后宫。
孝庄沉吟一二，只说先问了孔四贞的意思，再做决定。孝庄心里其实并不反对孔四贞为妃。孔四贞是个孤女，就算进了宫，也没多大威胁。
出身满洲大姓且备受隆宠的珍嫔、察哈尔蒙古浩奇特博尔济吉特氏的恭嫔，才是更让她忌惮。且这二人，可不是什么让人放心的主。娜木钟之事，少不得就有这两个人牵扯其中。
但是顺治总是喜欢这般的女子，不喜蒙古妃嫔，如今又看上了孔四贞这个汉女。孝庄打定主意，要让他多求上一求，自己也好和他提一提，给谨嫔等人进位的事情。
待顺治走了以后，孝庄立马令人唤来孔四贞，把事情略微说了说。不想孔四贞却白了脸。孝庄以为孔四贞担心自己不喜，便说道：“即使皇上提了，哀家自然做主，不叫你受委屈。”孔
四贞跪下，勉强带着笑，慢慢说：“臣女和皇上，不过是诗词想和，越矩之事断然没有。”
孝庄不以为意。有没有的，只这两人自己知道了。不过她既然不打算阻拦，就不必拿这个说事儿。只道：“哀家知道你守规矩，只是皇上来哀家这里求，说要纳你为妃。”
孔四贞低声说道：“臣女带着重孝，更何况父亲生前，把四贞许配给偏将之子孙延龄……”
孝庄顿时不高兴了。既然已有婚约，还来招惹天子，这是想要做什么！不是把福临陷入不义吗？孝庄平素虽是不漏形色的人，只是，这份心机没有必要在孔四贞面前维持。
她当即便冷淡地说了两句，打发孔四贞回去了。
若是旁人还好，孔有德死后，军队被孙延龄接手。可以说，孙延龄的价值，可远比比孔四贞大得多。断然不能有皇家夺人未婚妻丑事发生！须得打消福临的念头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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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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