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李秀丽整个人直接从炕上翻滚坐起身，声音满是急切，“蓁蓁姐，你刚刚说的什么？”
叶蓁蓁用一只手撑起脑袋，在夜色中对上李秀丽兴奋到发光的眼睛。
“我说，我们也去县城的集市看看吧。”
“好呀好呀！”
如果不是时间不对，李秀丽恨不得直接在炕上蹦蹦跳跳，宣泄心中的兴奋。
忙活完双抢，身体又累又无聊，最近唯一有趣的事就是来了叶蓁蓁，她可以通过叶蓁蓁了解城里的事。
现在叶蓁蓁发出邀请，李秀丽激动的躺着手舞足蹈。
她还想问些什么，却听到叶蓁蓁躺下的动静，察觉到时间不早，只能安分地躺下，毫无睡意地睁着一双眼睛，直至天边微微泛起一层光晕，她才缓缓入睡。
翌日，自然是不出所料的起晚了。
叶蓁蓁作为病人有特权，可以晚起，也将之前晚起的习惯带到了这里。
两人起床的时候，李家的大人们全都消失不见，只剩下李家大哥膝下的两兄弟。
栓子看见两个姑姑这时才起来，忍不住发出谴责的声音。
“姑姑睡大觉，太阳晒屁股，羞羞羞！”
“你个倒霉孩子，小姑也是你能说的。”李秀丽直接给了栓子一个爱的教训。
身旁还想学习自家哥哥的锤子连忙用双手捂住嘴巴，胆怯的小眼睛滴溜滴溜不停转动。
栓子倔强地昂着小脑袋，将奶奶留给小姑的任务道出，然后一溜烟跑了，不给小姑继续教训的机会。
锤子一看哥哥跑了，拉着裤腰赶上，“哥哥！等等我！大哥——”
姑侄俩打打闹闹的场景，让人看着忍不住露出笑容。
叶蓁蓁呲着个大牙在旁边乐，李秀丽有些尴尬，快步逃离现场，不想叫蓁蓁姐留下自己粗鲁的印象。
叶蓁蓁一看，立即收敛，小跑跟上，帮着做点事。
整个上午的时间，李秀丽都在念叨去县城要做什么，看什么。
努力将之前去过一次的记忆和叶蓁蓁描绘的场景联系在一起，找到好玩的好看的事物，才不算浪费难得的进城机会。
叶蓁蓁时不时附和一两句，实在是她对白云县也没什么印象。
在她的记忆中，最主要的当然是市区住的军区大院以及平日里外出的场景。
从市区出发到达白云县，一路被火车上各种难闻气味弄的头晕眼花，下火车吐得个天昏地暗，根本没留意白云县城是什么模样。
之后直接上了李叔亲自驱使的牛车，乡村小路颠簸。
再次醒来，就是她这个冒牌货叶蓁蓁了。
所以，她之前给李秀丽描述的画面大多数都是市区的。
也不知道白云县城是什么模样？
带着对明天去县城集市的畅想，两人一起把全家人的午饭做好了。
当然叶蓁蓁主要是打打下手，帮忙递点东西什么的，主要还是李秀丽在忙活。
但梁梅花一回来，看见已经做好的午饭，脸上并没有多少笑容。
“秀丽，你怎么做的都是红薯？我不是把房里的要是给了你了吗？”
李秀丽一听就知道是母亲说的给蓁蓁姐开小灶的事，她想做，可蓁蓁姐不同意，还在一旁看着，她实在是不好服从母亲的命令。
她不经意间瞥向叶蓁蓁的眼神，立即被叶蓁蓁捕捉，当即站出来表示：
“婶子，我现在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不用特意给我开小灶，红薯我还挺喜欢吃的。”
叶蓁蓁说的是真话。
以前一到秋冬就忍不住烤蜜薯吃，香软甜蜜，现在有机会吃，换换口味也不错。
可在李家人看来，这就是叶蓁蓁不想让他们担忧的客气话。
这年头谁不喜欢吃细粮？
更何况红薯吃多了，烧心、胃酸，还容易排气出丑，在粗粮中也不是很讨人喜欢。
梁梅花见叶蓁蓁表情认真，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招呼众人落座，分饭菜。
饭桌上，其他人和往常一样大快朵颐，吃的津津有味。
只有李秀丽神不守舍，一小口一小口地咬下红薯，时不时还朝叶蓁蓁投去期盼的眼神。
叶蓁蓁全都看到了，手上嘴里的速度没有丝毫改变。
直至大家都吃了饭，准备下桌的时候，她才将昨晚做的决定道出。
“李叔、婶子，明天我想去县城一趟，告诉爹娘我到了村里，顺道逛一逛白云县的集市，看看是什么样的。”
闻言，李达赞同地点点头。
说来也是这两天先是叶蓁蓁病了，随后又是村里的水磨房坏了，一来二去，竟然忘了给老首长报平安的大事，到底是他办事不牢靠。
“小叶，还好你提醒及时，我差点忘了还有报平安的事。”
说到一半，李达抬眸将饭桌上的人打量一遍，提议道：
“你对白云县人生地不熟，叫你婶子陪你去一趟。”
李秀丽听到这，急的差点直接站起来，脱口而出，“诶——”
叶蓁蓁一把将人拉住，笑着说：“还是秀丽陪我一起去吧。”
大家看了两人的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合着两个小姑娘早已经私底下商量清楚了。
纵使如此，梁梅花也不肯答应，两个和第一次去县城没多大区别的小姑娘一起前往，危险的很。
电光火石间，张口说：“正好我也要去把家里这段时间积攒的鸡蛋卖了，明天我们仨一起去。”
“好呀好呀！”李秀丽的声音里是无法掩藏的雀跃。
虽说多了一个人，但是只要自己能去县城就好。
去县城赶集的事确定好，大家立即从餐桌上离开。
吃饱喝足，午休过后，叶蓁蓁从包里取出纸笔，将自己在脑海中构造出的图纸绘制在纸上。
一时间，静谧的房间里只有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
李秀丽忙活完家里的活，准备和叶蓁蓁抒发一下心中的喜悦，进门时不自觉地放缓脚步，生怕打扰到炕上那道认真又迷人的身影。
一站就是一个多小时，还是叶蓁蓁停下手里的动作、舒展身体时，才发现屋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秀丽，你站在那儿干什么？”
声音惊醒了李秀丽，她不由得地羞红了脸，支支吾吾地说：“我看蓁蓁姐你在忙，一不留神就看入迷了。”
心里话说出来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脑中灵光一闪，连忙转移话题。
“蓁蓁姐，你在忙什么呀？”
说着，李秀丽迈动僵硬的双腿朝着炕桌的方向走过去。
叶蓁蓁自觉没什么不能看的，没有阻止对方的动作，反正做出来了，也是她们使用。
李秀丽满怀好奇，但当真正看见纸上的内容时，好奇的眼睛瞬间迷惑，根本看不懂上面的东西。
似乎是一些横平竖直的线条连接在一起，想要客气地夸赞一声好看都说不出口。
最后，李秀丽还是从心地问了一句，“蓁蓁姐，你这画的是什么？”
叶蓁蓁对上迷茫的双眼，忍不住卖个关子，“等它做出来你就知道了。”
“做出来？”
李秀丽不解，但她的心神没有多大空间存放一张看不懂的画，满心满眼都是明天去县城赶集的事。
说是去县城赶集，其实还是县城周围的村子约定俗成在一处开展集市。
到了约定的日子，十里八乡的村民们都会赶来买货或者是卖货，十分热闹。
第二天，天还没亮，叶蓁蓁和李秀丽就被窗外传来的动静惊醒。
“秀丽、小叶——醒醒，再不起就赶不上牛车了。”
一听牛车，叶蓁蓁立即从睡梦中惊醒，坐直的一瞬间头昏眼花，花了十几秒才缓过来。
虽然牛车颠簸，有些受罪，但她从不对现在这副破破烂烂的身体抱有走路去县城的希望。
而兴奋一夜，感觉自己都还没入睡就被叫醒的李秀丽，也强撑着精神爬起床。
两人穿衣、洗漱，拿着梁梅花蒸好的窝窝头，借着月色出发。
当看见牛车上快要坐满人的场景时，叶蓁蓁差点哭出声，还好赶的及。
也不知道那一刻心里是如何迸发出力量，等她意识到的时候，人已经坐在牛车上，正好夹在婶子和秀丽中间，丝毫没有感受到夜风的清凉。
赶车的六叔一看满员，立即驱使牛车出发。
“走！”
至于其他没赶上坐车的，烦请走路。
随着牛车一晃一晃的动静，叶蓁蓁渐渐陷入沉睡，对周遭的变化一无所知。
再次醒来，耳畔是梁婶子温和的声音，“醒醒，快要到了。”
叶蓁蓁缓缓挣开双眼，天色已经亮起来，隐隐约约还能看见天边泛起的朝霞光晕，配上清新的空气，真是一副美好的清晨图景。
就在这时，肩膀传来动静，扭头一看，李秀丽也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
不等两人缓解刚醒的茫然，牛车已经来到停车点。
叶蓁蓁随大流跳下车，这时才留意到原来马木匠和她们在同一辆车上。
想来对方就是来买维修水磨房的材料的。
梁梅花已经往集市的方向走了好几步，却没感受到身后的动静，转头看了一眼，发现两个小姑娘还站在原地左顾右盼。
快步往回走，叮嘱道：“先去集市上占位置，待会儿再带你们去逛县城。”
两人心不在焉地点点头，跟上梁梅花的步伐。
眼前的场景足以震惊第二次来县城的李秀丽，以及难得见到乡下集市的叶蓁蓁。
因为集市实在是太热闹了。
看天色，此时不到六点，集市上已经满满当当的全是人。
卖货的村民们自如地分立在道路两侧，买东西的在中间的道路上来回行走。
其中夹杂着叫卖声、讨价还价的声音，配上拥挤的场景，伴随着微凉的晨风，心间不由得冒出丝丝缕缕的暖意。
不一会儿，叶蓁蓁跟着梁婶子来到一处空地。
此时她才注意到卖的东西比昨天说的要是多得多。
梁婶子熟悉地拿出带来的一竹篮鸡蛋摆放在身前，还有一些家里菜地出产的蔬菜，能多卖点钱就多卖点。
这年头鸡蛋也算是难得的荤菜，刚摆上，立刻有人上前询问。
但是其他家家户户都种有的蔬菜，就不是那么紧俏。
见状，叶蓁蓁忍不住提议道：“婶子，我和秀丽能不能逛一圈集市？马上就回来。”
“娘，我们绝对不乱跑。”李秀丽心动地出声附和。
梁梅花抬头看两个小姑娘可怜的小眼神不由得心软，“成。但是你们俩不能分开，尽快回来，卖完菜就去逛县城。”
“诶！”
“婶子，我会紧紧拉住秀丽的。”
话音未落，叶蓁蓁已经被兴奋的李秀丽拉到路中央，兴高采烈地朝着早就好奇的摊位跑去。
一路上，叶蓁蓁忍不住在心中惊奇乡下的政策宽松程度。
在市里，三大改造完成后，私人买卖是不被允许的，市里的大部分店铺都是公营，少数公私合营，如此热闹的场景难得一见。
甚至有些必须使用票证的商品，在这里也能看见。
叶蓁蓁跟着李秀丽的步伐把整个集市逛了一圈，就买了几根糖葫芦。
两人回到摊位时，嘴里还在享受着糖葫芦的美味。
梁梅花一看就知道是叶蓁蓁花的钱，面色一冷，想要出口责怪不懂事的小女儿。
李秀丽被母亲的眼神吓得一激灵，迅速低下头。
叶蓁蓁连忙出声解释，“婶子，我个做姐姐和长辈的，难得来一次县城，顺道给孩子们卖点糖葫芦。”
被称为孩子的一员——李秀丽，兴奋地在心里不停点头。
梁梅花听到是给孩子的，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叮嘱一句，“孩子小，吃不了那么多东西，下次别买了。”
正好摊位的蔬菜卖完了，县里的单位应该也应该开门了，三人出发进城。
作为一个县城，白云县的城市建设比叶蓁蓁想的要差的多得多。
整个县城也就一个水泥厂，加上其他应该配备的供销社、邮局和公安局等单位，超过两层的建筑寥寥无几。
叶蓁蓁只觉得眼前灰蒙蒙一片，满是时间的痕迹。
梁梅花今天除了卖东西，还要买点家里必须要用到的油盐酱醋，连瓶子都一起带来了。
正好邮局和供销社是对面，叶蓁蓁提议道：
“婶子，你们去供销社买东西，我在邮局打电话、寄信，时间快一点，免得待会儿需要走路回去。”
梁梅花想起今早下车时叶蓁蓁苍白的面色，缓缓点头，忍不住再三叮嘱。
“蓁蓁你别乱走，我们很快的。”
邮局刚开门，叶蓁蓁直接第一个进门，将信封朝工作人员递过去。
“你好，寄信到市区。”
“邮票两分。”
工作人员熟练地接过信封，取出抽屉里的邮票，随意揭下一张，粘贴在信封右上角。
叶蓁蓁将两分钱硬币递过去，并问道：“我还想打个电话。”
“打电话，去那边。”
随后，叶蓁蓁跟着另一位工作人员来到电话前，拨动记忆中的号码。
拨通的一刹那，不知为何，她总有种心悸的感觉。
经过一次次转机，电话的另一端终于接到电话，一道熟悉的温和女生从电话的另一端传来。
“你好，你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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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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