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林如果老死了怎么办?
产生这个顾虑后,彔白小朋友团坐在病床上,很认真做起了算术题。
他睡了差不多十二个小时,那边过去了一年,换算下来,一个小时兑一个月。
他过一天,小徐老师过两年。
徐林的那具新身体年龄不详,且以20岁论:
古代人类寿命波动极大,哪怕锦衣玉食,一旦过了60岁,就无法再有保障了。
这么算,安全期有四十年。
但等量代换到彔白这边,就只剩二十天。
二十天后,小徐老师随时会死,哪怕误差再大,也不会大过一个月!
掰完手指头,彔白整个人都震惊了:
这么说最多再过一个月,他就会有样牵扯到精神力的麻烦缠身!
啊,肚子也莫名其妙的很饱,根本腾不出空来吃其他好吃的,而且从昨晚开始,他突然变得需要睡觉了,以后凭白就要浪费掉一半时间就不说——
他身上还一直有股厕所味儿!
这都什么闻所未闻的人间疾苦。
恰逢此时,到检查的钟点了,一位穿粉色护士服的小姐姐,试探着推开了病房的门。
她还带了辆卡通外形的小推车,是只蓝色的大象。
“你好呀。”
护士小姐声音轻快,还刻意收敛了肢体间大幅度的动作。
屋里,贝壳状的床上坐着个小孩儿,只一心一意的托着腮发愁。
护士小姐也没继续追问,推着小车就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悄悄的拿眼神打量他,心说小小年纪的还发愁,神态好可爱哦。
‘可爱的我都不好意思喂他吃药了。’
护士低头翻起了托盘。
半晌后,她确定了自己没看错,才略显惊讶的抬头,对着小男孩安抚性的笑了一下。
“你的检查结果都很好,只需要喝点膳食糖浆就行了,没有苦药药呢~”
彔白鼓着包子脸,转头看她,心说我三岁以后就不说叠词了,这个姐姐什么毛病?
等等。
彔白慢半拍的再次大惊失色:他居然都没法知道这个姐姐有什么毛病了!
——虽然被教育着不能擅自读心,但彔白录入过的情绪数据太多,哪怕只是下意识的捕捉到一丝,也能顺势推断出这人的心理活动。
可以说再沙雕的人,在他眼里,也不存在任何迷惑性行为。
‘可我现在这是怎么了呢?’
彔白憋气,想要将感应重新扩散出去。
谁知,曾经如臂使指的精神力,此时却淤积沉淀岿然不动,甚至让作为主人的他自己,都感觉到了一阵难以言喻的沉重。
沉,是其质量发生了变化,约莫该是变强了好多。
重,却是因为突然变强了太多,以至于意识操控不了了!
话说这变化到底哪来的啊……
彔白歪头想,这一天里发生的事情,有一件算一件,全都好奇怪哦。
他正沉思着呢,随着吱的一声轻响,又有人在推门。
谁呀?
彔白不高兴的看门。
结果进来的是路西玛。
“嗯~”
进门的青年提着个袖珍的点心盒子,仰脸抽动着鼻翼长嗅一口。
“你们今天弄的这个味道,比昨晚的好闻多了。”
护士小姐姐于是也跟着抽了抽鼻子,不由自主也“嗯~”了一声。
“大概是保洁换了新的熏香吧,”她大方的说,“闻起来确实香又甜的。”
“甜了好啊。”
路西玛打着哈气摸到床边坐着,看彔白乖乖伸手量血压,抬手便在他鼻头上点了一下:“我们小山主啊,从小就喜欢吃甜的,嗯?”
嗯什么嗯!
彔白被他点痒痒,低头小声打了个喷嚏,再抬眼看他时,脸颊就气呼呼的鼓起来了。
‘哇撒看着好不高兴啊……’
路西玛耸了耸肩,讪讪收手。
他寻思着再好脾气的宝宝,果然也有不好哄的时候,当下试探性的伸手去摸彔白的头,见没被甩开,才继续rua了两下卷毛。
“阿白是害怕了?”
他连声音都软了起来,玩笑道:“我以为小山主胆子很大呢,昨天做的身体检查都没问题,你也一直睡的很香,夜里还打呼噜了呢。”
彔白听了眉头微皱,就郑重纠正他:
“没有打呼噜。”
“有的。”
“没有。”
“有的,我都听到了。”
彔白瞬间开始憋气,扭头又不理人了。
路西玛本就是故意和他抬杠呢,一看这反应,顿时更奇怪了。
小山主自诩是个体贴懂事的好小孩儿,从会说话开始,就很执着于在产生争论后,跟人讲道理。
按照过去一贯的发展,就算路西玛摆明了是挑事,那彔白也不该生气——
他该认真搞科普才对!
比如:“幼儿打呼噜的原因,有腺体肥大、鼻炎、体重超标等,还有可能是睡姿不合理”。
说完,再给你得一结论:
比如他自己哪哪都长的标标准准的,也没有睡姿上的坏习惯,所以不会打呼噜的。
你要有异议,他还能继续跟你辨,辨好久,期间既不生气,也不着急,就那么慢慢的说着,看起来可有条理。
‘今天连道理都不想讲,看来是真的很不高兴哦……’
路西玛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他思考了一下,拿出杀手锏:
点心盒子。
彔白果然随着他的动作又把头扭了回来。
好馋哦。
小男孩盯着那些蛋糕卷,只觉得看到的哪一个都在发光。
但摸摸小肚子,他也是真的一点都不饿。
看得见,吃的着,胃里却没地方放。
彔白委屈巴巴的盯着盒子看了一会儿,生气的力气都馋没了,埋着头缩成一团,不倒翁一样埋进了路西玛怀里。
路西玛心疼的摸着他的后脑勺,心里也很震惊:这到底是怎么了?
连甜食都不吃,别是天要塌了吧?
那边厢,护士小姐安静的填完了观察表,笑着递给了路西玛一支温度计,感叹说:
“你们兄弟的关系可真好。”
“……兄弟?”
路西玛惊讶的指自己,“是说我吗?”
“那不然呢,”护士比他更惊讶,“你不是哥哥吗?”
眼前的男孩,看着是个大学生的样子,因为眼睛大,显得特别脸嫩,要不是气质过于沉稳,护士都要怀疑他个是高中生了——
就这年纪,不是哥哥,难道还是爸爸不成?
想到这里,小护士脸色一变。
小孩儿才两三岁,单论年纪,父子什么的……也不是不可能哦?
路西玛注意到她奇怪的视线,不由自主的咧了下嘴,无奈耸肩,大概能猜到她想歪到哪里去了。
不过怎么说呢。
现实,往往会比脑补更魔幻。
路西玛好笑的低头,看怀里哼唧着不高兴的小孩儿,搁围观者眼里,猜兄弟,猜父子都有可能,但从(仸阿族)的伦理和法礼的角度来说——
他俩是未婚夫妻来着。
哦。
错了。
这样说不够准确。
在大山君昆恩(就是彔白的阿婆)的山主夫人记录名册上,写着最少十五个人的名字,在现代这个不需要联姻的大环境下,这十五个人,是纯靠年龄排的顺位。
第一位是库多来家的阿姐,今年芳龄69。
如果不出意外——即彔白长到合法婚龄22岁时,库多来还未老死——那么他的妻子,必然就是这位88岁的老太太了。
再往后的十四个人里,路西玛排第七。
所以说未婚夫妻不准确,彔白是夫,那妻只能是库多来阿姐,路西玛按辈分算,只是个妾。
换个时髦点的说法,叫姨太太。
而要说起路西玛这大好的男儿,为什么就上了阿婆的无用名单,只能靠“嫁给阿白”来混一份养老保险——
主要是他情感障碍来着。
路西玛小学时不喜欢小姑娘,中学时不喜欢大姑娘,一直以同性恋的身份行走校园。
结果高中实验两三次,他对大小伙子也无感。
于是他从大学开始改换门庭,以性冷淡者自居,高高兴兴的决定孤独终老,当个快乐的挂机单身狗。
结果某一天他出门逛街,仿佛命中注定,又像是被神开了玩笑,路西玛对一架摆在乐器行橱窗里的古董手风琴,一见钟情了。
在看到它的那一刹那,路西玛连它俩将来埋哪儿都想好了。
他是真的想和那琴过下半辈子的。
家里的长辈原本还没怎么当回事呢——
——什么同性恋异性恋啊,在仸阿族都无关紧要,他们祖上玩的花的人,数起来多了去了!
但爱上一物件的,是真没有。
路西玛自己都还寻摸着看过病呢,但恋物癖确诊的最重要一条,是要对物品有无法克制的性|冲动,偏偏他就没有。
但他对那琴是真爱。
纯柏拉图,只盼一起平安喜乐,精神上都特崇高的那种。
后来实在没辙,他就坦然的放弃挣扎了,琴买回来就是他老婆,欢欢乐乐的过上了同居生活。
因其画风过于清奇,没两年,他就混成了山上人尽皆知的变态。
阿婆是大家长,出事后专门和他聊过两次,无果。
老阿姨头疼许久,只能当他是天生的脑子有坑,遂决定实在不行的话:
“就叫你嫁给阿白算了!”
路西玛:……
路西玛寻思着一般情况下,他这个恋物倾向吧,变态归变态,但琴都买回来了,也影响不到他人,可以说是变态中相当环保节能的品种了
可阿白呢?
阿白当时一岁半啊!
这年纪,说恋|童都勉强,该叫恋|婴了吧?
就算搁广大变态群体里,这也是变态都要不齿的超级变态啊!
见他哭笑不得,阿婆居然“咦”了一声表惊讶,稀奇追问说:“你们内部还分阶级呢?”
“那你是哪一级的?”
“最高吗?”
路西玛:……
路西玛寻思着您好胜心还挺强,就是没怎么用对地方啊……
那边厢,阿婆其实想的可多,还跟他语重心长呢,说:既然他已经认定了琴,那就俩人(?)好好过吧。
但是琴毕竟只是个琴,不能和他相互扶持,双方还有种族隔离(?),肉眼可见的不会有什么后代:
“这只是为了给你的老年添一份保障罢了,若是真一秒都不愿意分开,那你可以带着琴,一起嫁给阿白啊!”
路西玛:……
路西玛心说您可真是个老机灵鬼。
所以这算个怎么回事?
路西玛心里呸了一声:他心目中的未婚妻,是个物件,家长安排的未婚夫,是个婴孩儿——
——最后还要他带着未婚妻,一起嫁给未婚夫?
这都什么王八蛋一样的阴间操作?!
虽然很早之前,他就坦然接受了自己是个变态,但莫名其妙就被变态加倍了他好不爽啊喂!
无奈阿婆本身也不是什么讲理的人,直把他一言难进的表情,当做了是默认。
事情解决一件,她也有心思喝茶了,就很心累的搁那感叹,说你们一个两个的哦,都这么让人操心。
“不过你还好点,性子乖,不像以铎,就会满世界的乱跑……”
路西玛听到一个陌生的名字,好奇追问:
“以铎是谁?”
阿婆的碎碎念登时一顿,半晌后,她放下茶杯,答说:“是一亲戚呢,国外才回来的,你爸七姑父家一表哥的小儿子。”
路西玛一听这复杂的人际关系,瞬间就不想了解了。
他最后几乎算是落荒而逃了,直想赶紧回家,和琴聊天好安慰安慰自己,结果才下台阶,隐隐从风中听到了小孩儿的牙牙学语的声音。
路西玛顿悟,这就是阿白吧?
妈耶这未婚夫还没学会说话呢……
他好笑的摇了摇头,准备过去看看。
路西玛上次见彔白,他还在妈妈肚子里呢,婶婶是个不太爱说话的人,和仸阿族的氛围莫名格格不入,他远远看过一眼,没有贸然去打个什么招呼。
然后他就去外地上学了。
健健康康一个人出去,变成了个变态才回来。
“照片我倒是看过,真人就不知道了,不过我们家也生不出丑小孩儿来……”
他自言自语着走到堂屋前,脚步突然顿在了门槛外。
因为屋里还有个大人。
看长相,就是阿婆嘴里提过那个远房亲戚,大名叫以铎。
他是个长相温文的青年人,只是神态十分活泼,乍一看,对比得有些怪异。
青年站在摇篮边上,闲适的倚着架子,伸出一只手摇晃吊顶上的玩具,不间断的吸引小孩子的注意力,听他呵呵笑,就跟着附和,不厌其烦的一字一句同他说话。
此时差不多午后,日光温暖,风也温柔,夹杂着小孩儿的笑声和细语,原该是幅十分美好的画面才对——
但路西玛视力实在太好,偏偏看清以铎当时的眼神。
路西玛到现在记得那个眼神。
太深情了。
他知道有那么一类眉眼缱绻的长相,眼部神态天然就很深情,看人看狗,看电线竿子都是深情的。
但纯粹的面部表情,和发自内心的狂热感情,表现起来再相像,气场也是不一样的。
路西玛当时,就是被那股气场给震慑住了。
紧跟着,他意识到以铎深情和狂热的对象,是个现阶段还只有一岁半的小孩儿,那股震撼,分分钟变成了毛骨悚然。
这么说吧。
两年以来,路西玛在心有所属(指琴)的情况下,依旧顶着阿婆给定下的姨太太名号,时常照顾彔白,主要就是为了看着以铎。
他不是恋|童|癖,但他觉得以铎是。
虽然大家都觉得是他有错觉,但路西玛对天发誓,以铎绝对是变态,而且还不是纯爱派,是病娇扭曲的那一款。
具体形容一下,就是【因为以铎注视彔白时的眼神过于虔诚,我完全不担心他会私下里猥亵小孩儿】——
但路西玛非常害怕他发疯
——比如一个猝不及防的,直接把小山主偷走,然后干脆煮了吃,最后一脸幸福的发表出个什么【这样我们就永远在一起了啊】的奇怪言论。
说真的,他做这噩梦都好几回了。
所幸两年来,以铎虽然表面功夫越做越好,私底下又越来越病,但黑化路线还算明晰,暂时没有什么失控的倾向。
可是现在说不好了啊……
想到这里,路西玛沉默回神,又rua了两把彔白的头毛。
按理来说,小山主车祸进了医院,以铎应该第一时间就跑来守着的——
之前情况差不多就这样,要不是他偶尔还要出差,根本轮不到自己和昆恩(前文提过的追星堂姐)去接彔白放学
——但这次没来,却和出差无关。
昨天百鸟园通知车祸是在傍晚,山上直接乱成了一团,路西玛被喊去帮忙收拾东西,曾遥遥望见以铎,脸色特别难看的消失在了后山。
唉。
路西玛心底叹了口气。
就那个脸色,那个气势,他怀疑再过两天看社会新闻,那几个出逃的嫌疑犯,就该死在深山老林里,作为尸体被发现了。
至于凶手,九成九是以铎。
‘杀人可是要偿命的……’
路西玛就很感慨:同是天涯变态人,等以铎坐牢了,他会记得常去看看他的!
“嗯?”
走神到这儿了,路西玛突然觉得出不对了。
他仰头闻了闻空气,又低头闻了闻小孩儿柔软的发顶。
‘这……好像不是空气清新剂的味儿啊?’
他不确定的把彔白往上提溜了下,又捉起他的手闻闻:“这明明是你身上的味儿啊,怎么这么香?”
小孩儿被捏着命运的后勃颈子,痒痒的缩肩膀,嗓子里呼噜了几声,回头便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起了他。
——医院的员工自卖自夸就算了,你一病人家属,这么配合做什么?
没在商场上里过厕所吗!
彔白抬手去糊他的脸:好好的一个鼻子,什么时候瞎的?
“别闹。”
路西玛捏住小孩儿的脸:“不信自己闻。”
彔白还真不信,但是……
“咦?”
他久违的耸了耸鼻子,低头小狗似的嗅自己的胳膊,后知后觉的也搁那感慨:
“唉,我好香啊~”
同一时间,隔壁西易市。
路西玛心头猜测以铎杀绑匪去了,实则以铎早就知道绑匪死了。
他这趟出来,确实是为了杀人,但目标却与文物走|私集团无关,而是一看似无辜的大龄单身女子。
李芳蕊。
她是一做外贸的,因母亲胃溃疡住院,在病房陪到快午夜,才赶着凌晨的长途客车,摸黑来西易出差。
“你没在车上睡一觉?”
接她的同事,顶着一对生无可恋的黑眼圈:“还有,是我熬夜眼花了,还是你本身就不正常,熬夜坐了一宿的车,你这表情……怎么还有点亢奋?”
李芳蕊翻了个白眼,和她一起进了车站边的早餐铺子。
同时,两个人谁都没注意到,一个青年同样打着哈气,跟他们一起挪了位置。
早餐店里,李芳蕊端着碗豆浆也不喝,就一个劲的跟那叭叭,从她妈遇到了小鬼开始说起,一路讲到自己成功避开车祸,最后出去给小鬼烧纸。
她正在兴头上,又亲身经历,用词整个悬疑到不行,招的铺子老板,都搬个板凳蹭故事听,好不容易激动收尾,抬眼一看,同事居然没在看她。
“喂!”
李芳蕊有点生气。
同事反而更神色古怪了些,悄摸伸手揪了揪她的袖子:“你看墙角那一桌。”
李芳蕊“嗯?”了一声,下意识跟着转头。
“是说单人那桌吗,穿卫衣那男的?”
“嗯。”
朋友的声音比刚才还小:“他刚才一直在看你。”
“是吗!”
因为那男青年颜值优越,这“是吗”里惊喜的成分,显然大过了惊讶。
谁知朋友麻溜的给了她一记友情之拳,道你声音小一点——
“他那个眼神不正常,比起看上你了,我咋觉得他像是要弄死你呢?”
李芳蕊不明所以挨了下打,听她说的严肃,也不敢大大咧咧回头了。
昨个儿新闻还没过去呢,撞上个变态|杀人犯的几率虽然小,但也不是完全没有。
墙角,单人桌上。
以铎面无表情的折断了手里的筷子,阴沉沉的起身便走。
李芳蕊和朋友同时感觉到了压抑,默默缩起了脖子。
以铎走过那桌,眼角低低扫过。
原本他是准备用意外弄死这个女人的,但现在……
面相温文的青年突然弹了下舌,露出个过于浮夸的笑容来,冲李芳蕊扔了句“你已经没用了”,然后衣袖一甩,风一样的消失在了门外。
剩下两人带一老板,俱是一脸的莫名其妙。
以铎从昨天晚上出发,先是开车去了医院,后又追着长途车到西易,不自觉的,已经超过十九个小时没有看到彔白了。
他摸着方向盘,脚下一个劲的加速,超车都不讲基本法,红灯了也照样闯,要不是驾驶经验丰富到爆,怕是开不出五里就要车毁人亡了。
被卡位的司机心态爆炸,正准备摇车窗骂人呢,眼前一阵风吹过,卡他位的车就已经没影了。
司机搁原地愣了一会儿,心说就刚才一闪而逝的画面里,那个开车的男人,是不是正发着抖的哭呢?
失恋了专门找死的?
车里,以铎的手确实在发抖。
他试了三次,才成功拿起手机,并把电话拨出去,眼泪是纯粹的生理本能,他体内的激素已经到了失衡的边缘——
十九个小时太漫长了
——要撑到开车回去,最少又是四个小时,他最起码要听一听彔白的声音做缓解,不然情绪失控,他要么受不了在街上杀人,要么直接理智崩溃。
“喂。”
草,以铎恨恨的砸了下方向盘,接电话的是路西玛的声音!
“把电话给阿白。”
他强行控制住了话里的颤抖。
电话的另一边,路西玛听到这声音就下意识打了个抖,皱眉注视了来电显示许久,还是没有照办的意思。
“小山主要测血糖呢,扎手指头——”
“把·电话·给彔白。”
以铎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路西玛手一僵,险些把儿童电话给摔了。
“……那你等等。”
路西玛说:“小山主正哭呢,我给你开下扬声器吧。”
随着咔嚓一声轻响,对面病房里,果然传来了小孩儿哼哼唧唧的哭声。
“我讨厌你。”
小孩儿抽嗒着鼻子,特别郑重的宣告道:“全世界最讨厌你,最少七个小时。”
扎他的护士小姐完全不以为意,收拾着东西,还跟他开玩笑:“七个小时好久哦,不过我等下就下班了。”
“说起来你们给孩子用的是什么护肤乳啊……”
有些失真的女声,像是在询问路西玛:“刚才我进来就感觉好香啊,等小孩儿情绪一激动,居然更香了。”
后面路西玛说了什么以铎没听,他焦躁的情绪虽然并未消失,但断断续续能听到彔白的声音,也算是有了缓和的余地。
随着心念一动,他眼前冒出一张仅自己可见的面板。
在系统资料栏里,原本名为【靡黎阿·多勒齐】的子项栏下,此时已经换成了一行泛着金光的神名:
【牡丹童子·彔白】
啧。
牡丹童子。
男人嗤笑着扯了扯嘴角:花神啊,能不香吗?
=====
以铎·瓦那。
他本名就叫以铎,原本的姓氏,是个非常长的形容词。
潇潇洒洒活到十九岁,闲着没事出门冲浪,一不小心给淹死了。
大概是心有不甘的缘故,他眼前一黑后又一亮,被拉进了一个自称为【秩序空间】的地方。
用简单易懂的话来解释一下,他变成了个轮回者。
以铎本身很有活下去的**,新手引导世界也在努力做任务,然后不知道是不是他主观能动性太强了,直接挖出了个隐藏任务,重现了一段被尘封的历史。
回归后的奖励如何暂且不提,只做完这件事后的当下,他便被尘封在历史深处的一缕神性渗透了。
那是一种基于灵魂的捆绑,直接把他的力量属性,固定在了信仰系。
以铎当年十九岁,大学男生,对此完全无所谓——
游戏里谁还没玩过几个圣骑士啊?!
结果他碰上的这个是邪神。
虽然同样信仰就能变强,他还比人家更强,但茨威格在《断头皇后》里写过:“她那时还太年轻,不知道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玛丽·安托瓦内特当上法国皇后时,十九岁。
以铎向那邪神奉上信仰时,同样十九岁。
可玛丽皇后直到被送上断头台,都没有觉得自己错了。
而以铎却在信神后的第三天,就开始为此付出代价。
他全心全意的爱上了神。
邪神对于信徒的影响,是一种自然而然的精神扭曲。
以铎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怪,日常吃生肉,拿猪血代替饮用水,疯狂的迷恋水腥味不说,还偶尔做一些让人很掉san值的春|梦。
他还有爱这种感情,还有正常的生理**,然而唯一能引起他共鸣的对象,却是一团不可描述的马赛克。
后来,他甚至专门做了个挂件,保证自己随时能看到神的象征符号,以此获得一种心灵上的满足和快乐。
我爱邪神,邪神爱我~
这种改变的可怕之处,不是不能逆转,而是被改变的人明明知道自己被改变了,心里却总觉得“那又怎么样”,并且完全不想接受治疗。
他就这么愉快的病入膏肓了。
然后因为一些比较复杂的原因,他在之后的某一天,暂时的恢复了一些理智。
当时那个场景,真是哎耶我的妈耶~
反正以铎开始疯狂想辙自救。
都说信仰系爱内卷,他当时能级好几万,生命迁跃整三次,无论如何都该算是一高端韭菜了吧?
结果愣是没人要他。
他想去信个什么更牛逼的正神,人家完全不鸟他,撞上属性相斥的,甚至还要派人追杀一波。
信路边野神倒是可以,无奈一个赛一个的弱,基本即信即死,全被自己身上那缕神性杀了吃了。
压制不成,反送一波外卖。
他也不是没想过找【秩序空间】清理——
但面板反馈回来的答案,是说清也能清啦
——可心灵扭曲是能量增加的必然转变,它根本不算个单独的BUFF。
以铎如果非清不可,那就只能自废武功。
自废武功?
废了以后他分分钟变成菜鸡,但任务记录在那儿,【秩序空间】安排的下一个世界难度,却不会跟着降低。
这等于开局自杀,进入后等暴毙就行了。
可要是不废,就算他能高分过了这个世界,san值早晚也会掉光——
这是饮鸩止渴,慢性自杀。
立刻自杀和慢性自杀,选哪一个?
成年人一般选择我都要,但以铎选择都不要。
他以毒攻毒了。
历经多个世界,搜集各路旧神邪神,身上信仰打架,最牛逼时同时脚踏七船——
七方的影响相互抵消,他的灵魂夹缝求生,最后拖着素质约等于119岁的身体,在各路前线疯狂做任务。
又拖了几个世界进度后,经过一些险死还生的骚造作,他把七个神整同归于尽了。
虽然自己也伤到半凉不凉,但以铎从七神的灰烬里,得到了一点非常的纯粹的神源。
那居然是个世界性物品。
其备注只有一句:【这是神理的源头,亦是神灵的源本】。
但是以铎自己不能用。
神源,是一种比神格更高规格的概念,举个例子——
就是因为有【光明】这一属性的神源在,所以千千万万个世界里,都有可能诞生一个凝聚光明神格的光明神
——甚至于轮回者做任务时找到路子了,也能原地升个光明神出来。
无奈以铎最初信的那邪神(很可能就是神源的提供者),本身也算是个活化了的概念生命,以铎信祂,就意味着本身的概念也被改写了一部分。
他是个彻彻底底的【信奉者】,无法再被他人所信。
神源对他无用。
虽然有点沮丧,但和之前那些破事比,这其实都不能算是个坏消息——
【秩序空间】无法作用于神源,强行改变它的融合条件,但【秩序空间】可以改变他自己。
以铎知道特殊物品里有种【回溯卷轴】,可以倒转特定物品的时间状态。
他准备倒转他自己。
变回十九岁刚淹死重生,不论力量属性,还是概念因子,都是一张白纸的他自己。
正好他现在也重伤着呢,删了邪神赋予的技能,战斗力粉碎性骨折,不如玩把大的,去做难度黑金以上的调查任务。
调查任务本身奖励丰厚,黑金级以上,更是百分百必得一次抽奖机会,甚至可以指定奖品类型,直接把一次性拿到【回溯卷轴】的概率,拉到25%以上!
以铎原先是很避讳这种任务的。
因为【调查任务】所需前往的世界,都是看似正常,实则大有隐情的奇葩世界,它们大都位格超高,但内部能级却极低。
这种世界,新人是进不去的。
一个位格高的世界,其各类隐秘的绝对性也高,新人就算进去了,查到什么线索,也可能因为多看了一眼证据物品,就被其冲击到原地暴毙,死都死不过来,太浪费人力。
但与此同时,强者也不愿意去。
哦,位格高是高了,能级却太低,强者要进,就必须得接受大幅度的能力封禁。
是连身体素质都重回凡人的那种封禁。
不论是哪一系的超凡体系,到了后期,其能量本身就是其身体的一部分,接受封禁,就好像让人砍手砍脚一样难受。
再加上九成九的道具都无法使用,个人面板也会锁定最少一半的功能,不论是多牛逼的强者,进去了惹上警察,一枪也就给你撂倒了。
堪称业界翻车之最。
除此之外,调查任务还疯狂的吃时间。
毕竟超凡封禁了,所以进入者必须像普通人一样,用最常规的方法,去探查、解析、搜集证据,然后跋山涉水的验证,偶尔还要动脑子解谜——
属实有点过于考验个人素质了。
但以铎觉得他可以。
作为一个半废武功,要凉不凉的前邪神信徒,他现在本身就是个弱鸡,封不封禁的,差别也不是很大。
加上他那玩死七个邪神(虽然邪神大都没脑子)的业绩,杀时间归杀时间,任务完成度应该是稳的。
[检测到您有提交【调查任务】申请表,请再次确认,是否参与【调查任务】]
“确认。”
[正在依照过往任务记录,为您进行匹配,请耐心稍等]
[已匹配成功]
[您可选择参与的黑金级未完成【调查任务】,当前共7个,请在30秒内,确认您的最终选择]
以铎在一排没有任何多余提示的选项中,首先排除了后缀为【古代】【中古代】的文明和星球。
在只能靠常规手段进行调查的大前提下,现代科技能给的助攻太大了。
排完以后还剩两个。
[任务一:多勒齐之花]
[性质:连环任务·超长期·现代地球-任务难度:7]
[已申请次数:3]
[目前推进度:8.75%]
[任务二:爱如死般澄澈]
[性质:连环任务·超长期·现代瑞安星-任务难度:11]
[已申请次数:9]
[目前推进度:82.1%]
以铎的目的,是最大化推进度,然后尽量多拿抽奖次数,所以他别的没管,只看进度条——
进度少,可挖掘的秘密才多,初期好刷分呢。
于是他飞速选中了[多勒齐之花],毅然决然的按下了【进入】。
[已收到您的进入申请,请做好准备,将在30秒后,正式为您进行转送]
[友情提示:您所选择的世界,残留大量高危人员遗留痕迹,请务必小心谨慎,努力完成任务,秩序空间,期待您的安全回归]
[传送开始]
等会儿——
以铎正大惊失色的想要骂上一声“卧槽”,眼前却已经嗖的黑了下去。
等他再落地再睁眼,就已经成了现年二十三岁的仸阿族青年:
以铎·瓦那。
这他妈强买强卖啊!
以铎抓狂的开始攻击身边那棵歪脖子树:什么叫高危人员?
你跟我说说,什么,叫他妈的,高危人员!
他那个个人面板,虽然锁定了一半,这时候却恬不知耻的显示了一连串的回答。
[所谓高危人员,包含、但不限于以下几种分类:]
[1. 因意外而跨越世界的高能级土著]
[2. 已脱离、或半脱离秩序空间的前·轮回者]
[3. 携带概念性系统的高成长性个体]
[4. ……]
“老子不看这个!”
以铎身体素质归零,打树打的手疼。
“有高危人员,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标注,非等传送前才说?”
空间要是一直都在这里阴了一手,那之前那些做【调查任务】后横死的人,也不全是在警察手里翻的车吧——
“没有解释吗?”
[提示:确实没有]
面板淡定的给他灌了一碗文字版的鸡汤:
[危险与机遇必然等价,请您尽快摆正心态,按提示完成任务,秩序空间,期待您的安全回归]
“我原先一直只觉得你像个死板的客服……”
以铎烦躁的抓了把头发,最终低头点了根烟:“现在我纠正一下,别说**客服,就是银行里干客服的,都比你可爱多!”
木已成舟,事情总是要做的。
以铎按照最基本的提示,去查了仸阿族。
查完以后他心都凉了。
这个世界是地球。
不论自传,公转,陆地海洋,甚至当代的国家分布和曾经的文明历史,都同以铎最初生活的地球,具有很大的相似性。
但这个地球上,却存在着仸阿族——
一个客观上来讲,占据了将近120万平方公里土地,拥有超过2100年可回溯历史,人口逾500万的大型民族。
人说“一只南美洲亚马逊雨林中的蝴蝶,偶尔扇动一下翅膀,就可以在两周以后美国德州,引起一场大规模的龙卷风”,但一个这样体量的少数民族,生生插进了地球的文明史,却没有在历史上留下任何足以与之相配的记录。
它当然也是有存在感的。
改变了东南区的地形,出现了大量雨林,改变了接壤几个邻国的掌权情况,甚至收拢了大量的财富和资源。
但它同正常的世界和社会,又有一种无法描述的割裂——
就好像出了特定的区域后,就很少有人再去提它,再想起它,就算眼里见到了,正常交流着,也很快就会将其淡忘。
如果说历史是一条长河,那这个世界的长河,就好像被什么硬拧着一样,必须按地球的发展轨迹走。
而仸阿族,就是河道上冒出了头的大石头,河流走不通了也要硬走,实在不行,就把它跳过。
于是仸阿族存在它仸阿族的,世界发展世界自己的,大家都当对面不存在。
怎么说呢。
以铎低头死命的戳面板,果然,详细信息提示是没有的,但显示可见,最终共有三条不同的支线任务,可供达成。
“果然是三个……”
以铎当初为了清理邪神神性,权限类的知识情报买了可不少。
现在看来,这个仸阿族的【存在】,是硬生生被强加在【世界】之上的,说它是世界的瘤子也不过分。
“要维持住这样庞大的它的【存在】,一个【时空稳定装置】是跑不了的。”
“历史进程没变,意味着这里跟那些电影小说的世界一样,有个【剧情固化扭转装置】,发生偏移了,也能硬拧回来……”
“弄这么个东西,就是逼着【世界】按部就班,永远都不给仸阿族深入参与世界发展的机会——”
也就是说,哪怕世界具备一定的自我修复能力,也无法同化一个绝不融入自己的“碎片”。
“还有出了地界就没人提,存在感大幅度削弱这个。”
“【因果抵消】还是【因果淡化】?”
“反正是减少信息纠缠,强行锚定独立空间的东西……”
嘟囔到这里,以铎生无可恋的“呸”了一声:“这**都是些什么神仙玩意儿?”
进入前的提示说的好听,有高危人士——
“这高危人士,他妈九成九是空间里的前任轮回者吧?!”
就这配置,这设定,摆明了当年还没能完全脱离秩序空间束缚时,“高危分子们”强行打造出的一法外之地吧?
还仸阿族……
仸阿不就是花吗?!
花族?
华族?
这俩还是通假字呢!
以铎恨恨的咬了咬牙:保不齐当年往这个世界钉进楔子的,就是一华夏人!
抓狂的发泄了一会儿,他又重新冷静了下来。
这样看来,调查任务的三条支线,对应的应该就是那三种装置,而通关答案,九成九是三样装置的详细坐标。
以铎也不贪心了,直接打开面板,把猜测的内容一提交。
——解析部分历史原因,多少能推点进度条。
只要超过5%,他拿了低保转头就走!
结果面板[滴]的一声,显示:
[该线索已在所推进任务条中,请勿重复提交]
以铎目瞪狗呆的看了下进度条下的8.75%,懂了。
——这是之前进来过一个思路和他差不多的玩意儿,一看这神仙配置,都打了低保的主意,解个迷就跑了!
“冷静。”
反正后路也没了,以铎深吸两口气,心说实在不行,那我还是去吧。
都是任务,不做难道等死吗?
果然,就和他猜测的一样,进了东南大区,或者说,进了多克杜吉雅高地范围内,他所受的封禁压力,陡然变小了一截。
他的身体素质恢复到了常人两倍的水平,异能力也随机解封了五个。
倒是面板的锁定更严重了,除了最基本的日志、扫描和数据显示,百分之七十的附加板块都给灰掉了。
显然,革命老前辈们在针对“束缚”上,格外的下过功夫。
以铎落地的点,在东南大区偏北的林子里。
按理来说,离面板上显示的此世落脚点不远,但就这几公里的路,只走的他心惊肉跳的——
这是一个被钉进了楔子的世界,而他现在,就在楔子周围活动着
——虽然脚下都是看似正常的地面,若是从概念层面上看,他脚下的每一步,怕是都踩在这世界流血不止的伤口上。
踩久了甚至可能遭报应的。
以铎寻思着,老前辈们可能有什么空间传送装置,落地就在仸阿里面,外面这一圈“脓血”,是当成“护城河”用的。
“能做出这种布置的是,绝对是高手……”
以铎虽然一直觉得自己很强,但刨除邪神强制赋予的概念性部分,他本质还处在单纯玩弄力量的阶段。
现在贸贸然进了这种玩概念的高端局,怕是一不小心就要凉于因果律了。
但以铎并没有轻易放弃挣扎。
连环任务时间超长,适应期最少三个月,这三个月就算啥都不干,也不会被面板提示催促。
以铎想过来了:
他来做调查任务,本质是为了能够融合【神源】,快速恢复骨折的实力,好面对以后的高难度的任务世界。
现在眼前遍地都是【世界之血】,虽然大部分是脓血吧,但好歹是稀有材料,努力倒腾倒腾,未必不能帮他恢复些什么,成功苟住这一波。
结果不出所料失败了。
他研究了整整两个半月,虽然搜集到了纯净的世界之血,但捏在手里完全不会用啊!
为了不会面板日常催促,他也象征性的做了一些信息采集工作:
比如在多勒齐的祖宅里,装上窃听器和摄像头。
都是很普通的款式,也不多,他每天意思意思看上一眼。
但也就是这应付工作的一看——
还真让他看出了点端倪!
这时代的多勒齐只有两个,老的那个叫多罗阿,名字意味合欢树。
年轻的不过二十五岁,大名祇喺(xi)努卡阿,名字的意思是五味子。
他的摄像头,正好就拍到了五味子。
这个卷发的年轻人,在倒水时踩断了脚上的藤鞋带子,侧仰着直接摔在了地上,脑袋直直磕上了硬木楼梯的棱角。
血流成河。
他连叫都没有来的及叫,整个人“er”一声就没气了。
以铎坐在监视器前,再一次目瞪狗呆。
虽然因为那个不知道具体效果是【因果抵消】还是【因果削弱】的装置,多勒齐家在广大民众眼里的存在感,还不如遥远欧洲一弹丸小国的王室。
但存在毕竟就是存在。
下任山主死了,绝对是能惊动中央的大新闻!
到时候警察一来排查,发现了摄像头和窃听器……
“不行,我得赶紧去回收!”
可要是留下了痕迹,让警察发现我曾去过案发现场……
正在以铎左右为难时,他的个人面板久违的[滴]了一声。
[检测到异常灵魂波动]
[检测到异常^&$A8DD……]
监视器里,原本已经失去了声息的身体,又一次产生了呼吸效应,遍地的鲜血倒流回身体,五味子在一阵压抑的“嗯啊”痛呼中,重新睁开了眼睛。
“我这是在哪?”
监视器外,以铎双耳微动,清晰的听到了他的自语。
“我不是心梗了吗?”
“心梗了救护车还车祸,就这,我还能活?”
喃喃自语之后的某个瞬间,这个新醒来的五味子,突然双眼放光,整个人随之激昂了一下:
“…文艺…养成系统?”
监视器外,以铎憋闷许久的心跳,也因为他这段模糊的自语,重新雀跃的跳动起来。
“果然天无绝人之路……”
以铎看着画面中磨蹭着起身的五味子,眼睛比他更亮。
这还是蚕蛹打呼噜——(茧)捡着了!
高危人士之三,所谓【携带概念性系统的高成长性个体】!
和排在它前面的两种相比,这玩意儿的位格可能更高,但同样更吃能级。
在能级低的世界里,绝对不会出现什么高手养成或是修真飞仙的路线——就算本身非常牛逼,转化不成宿主的战斗力,搁这会儿,都算是给以铎送菜的!
他可知道,秩序空间每个轮回者的面板上,都挂着几个类似的触发性任务。
据说秩序空间吸纳了这类的存在之后,可以进行一些概念上的补完,进一步优化自己,所以奖励超乎想象的丰厚。
它甚至可以直接换去贡献点!
而以铎心心念念、需要在黑金任务里抽奖的【回溯卷轴】,拿到贡献点后,是可以直接买的。
“能否探查对方资料?”
他的面板[滴]了一声,显示出一串乱码。
以铎叹了口气,心想也是,类似这样的存在,在强弱上有着难以言表差别,但单以位格论,又几乎都是平等的。
也就是他运气好,直接看到了五味子死而复生这一截,甚至在他脑内的系统完成彻底绑定之前,读取到了灵魂波动——
不然明早起来再一见面,双方互相探查不到,打眼一看,大家都是正常人。
打那天开始,以铎花了整整半年的时间,谨小慎微的避开五味子的感应范围,然后靠搜集来的各类证据,开始硬推他的系统类型和力量属性。
五味子平和的度过了穿越的陌生期,甚至毫无破绽的,接手了前身怀了孕的老婆和未出世的孩子。
又过了四五个月。
以铎还在那儿不慌不忙的埋伏呢,五味子去医院接老婆孩子回家,在高架上堵车了。
多勒齐县的外围,从精神维度上讲都属于【世界的伤痕】,虽然被强行锚定了空间,但总有波动紊乱的时候。
也不知道是不是就那么寸,今天这次紊乱,居然对上五味子那个系统的波长,使它意外的灵光了一下,检查范围直接扩散了一倍。
滴滴滴几声之后,系统开始汇报宿主:
【请注意,方圆五公里内,可检测到高频率同类波动】
五味子立刻就炸了。
“你说什么?”
那系统于是继续:
【已检查到多处波动残留】
【运动轨迹分析中……】
【数据范围对比中……】
【检测结果恒定】
【目标人物:以铎·瓦那】
【根据其在大数据监控网络中出行路线,与系统检测所得波动残留的范围重合程度来看,其追踪监视宿主的可能性,将有希望超过99%】
“99%?”
五味子呸了一声,心说这不就百分之百吗?!
【使用追溯道具】
在他向系统下令,以停在世界裂口上状态下,主动激发一外来存在的力量时,哪怕远在五公里之外,以铎也察觉到了一阵高读数的时空反应。
“卧槽这是世界要炸?”
结果他这儿推测还没做完呢,直接被一股不可抗力湮灭了意识。
再次回神时,他已经被拉到了五味子的意识空间里。
哪怕没搞明白是什么原因呢,就看这场景,动手的九成九是五味子的系统——
以铎二话不说大喝一声:“你先冷静千万别动。”
玛德世界要是炸了,大家得同归于尽呢!
那边厢,五味子老神在在的冲他冷笑一声,转头吩咐道:“系统,能锁定他吗?”
【可以】
【提示:执行该命令,将消耗高额能量储备——】
“消耗就消耗!”
五味子留人不过夜,“给我锁定他!”
以铎瞬间就不能动了。
多勒齐这片土地,是真的很努力在针对秩序空间,它对以铎面板的压制,最少也有对面系统的三倍。
“你就当我是求你了!”
以铎简直心惊肉跳。
“别在继续搞什么大动作了,能发现我,不是因为你的系统突然变强了,而是周围环境的【存在】突然不稳了,外来力量再继续活跃,就是往火上添柴,我告诉你世界随时会炸的!”
那边厢,五味子全然不以为意,勾唇一笑。
“你觉得我会信?”
以铎:……
以铎叹了口气:“我没开玩笑,世界真的可能会炸,哪怕系统可以保护你的精神体,你老婆孩子都还在外面车后座上呢,实在不行我们可以交易,你……
你字还没说完,五味子懒洋洋的舔了唇,一字一顿的吩咐系统说:
“炸死他。”
至于老婆孩子什么的……
“试图拿他们来对我危言耸听,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老婆和孩子,说是我的是我的,但说不是我的,确实也跟我没什么关系。”
他冷笑了一下,扬声道:“我不知道你是谁,掩盖身份混到我身边又是为了什么,甚至不在乎你背后的人是谁——”
“——但你敢打我的主意,就要付出足够代价!”
【三次提问:是否确定以系统当前可承受上限功率,对目标进行最大威力爆破?】
五味子盯着以铎,笑着说了句:“是。”
他们现在是在五味子的意识空间内,以铎影影绰绰也听到了两声提示,当下整个人都震惊了:“不是,你刚才答应了什么?”
“最大功率的爆炸啊~”
五味子做了个请的手势:“你尽可以试试。”
话一说完,精神空间谜一样的陷入了沉寂。
以铎的表情简直一言难尽。
“……你晓不晓得系统也是分类型的?”
就他这半年来的观察看,五味子接任务的频率和受惩罚的力度,其实都不高,这侧面反应了他对系统的依赖性,和系统对他的掌控指数,都处在一个很低的区间。
他活的是挺自在,但反过来说,系统对他的需求程度也很低。
“就冲这个态度,你那系统,九成九是可以自主更换宿主的类型——”
这种类型的系统,甚至可以在必要时靠爆掉宿主来断尾逃生,而以铎之所以埋伏大半年,就是因为这玩意儿它太滑溜了,跑起来不好抓!
生死关头,他说的都是真话。
但五味子显然不信。
他看不到多克杜吉雅高地周围震撼人心的伤痕,所以理所当然的把以铎对于世界解体的担忧,当做了他对于自己的恐惧。
这个在意识空间里现出了灵魂本相、颜值连真·五味子二分之一都没有中年男人,已经习惯了舔着嘴唇歪头去笑,但离了那副和笑容相得益彰的好皮囊,他这表情扭曲的甚至有点凶相。
以铎心累的叹了口气。
“它是不是在接收指令后,问你确定了好几遍?”
“它是不是在得到了确定后,又加了很多限制性的定语,再次问了你好几遍?”
看着五味子突然顿住的表情,以铎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你以为这么繁琐是为了什么?”
因为它问的那些问题,本质就是【你确定了要拿自己当做燃料吗】!
“你他妈要答应了——”
“那它能发挥的最大功率,就是把你炸了后直接就跑!”
五味子:……
五味子心说他妈的:“你觉得老子会信!?”
“你信不信很重要吗?”
以铎直接翻了个白眼,他离了邪神后,脾气可变好太多了。
眼前这个必死,但老话说的好,牵一发者动全身,一个外来的系统,在世界的伤口上玩自爆,什么后果谁知道?
果然啊。
以铎简直生无可恋:在调查任务里,最危险的永远是世界本身……
那边厢,五味子发现确实操控不了系统后,立时便对以铎的话信了八成。
是随着那个鲜红色的进度条加载完成,此事已经覆水难收。
五味子也不知喃喃自语了些什么,愣了一会儿后,居然开始哈哈大笑。
“毁灭就毁灭,全世界都毁了才好呢!”
“反正我都要死了……”
他的意识体颤抖着,边缘缓缓显现出一种张牙舞爪的黑灰色:
“到我死之后,管他洪水滔天?”
——若不是没有血肉实体,以铎简直以为他这动静是要畸变。
下一瞬间,随着精神维度里一声“噗嗤”的轻响,一片喑哑的白光,铺天盖地的摧毁了这片意识空间。
系统把它宿主给炸了。
以铎的灵魂被撞的一懵,突兀的就暴露在物质世界的空气中。
仸阿族,是一块硬生生楔进世界的异物。
多克杜吉雅高地,是长在世界身上的肿瘤,而它所接壤的所有地方,都是此世连绵不绝,流了近两千年鲜血的伤口。
肉眼不见的白光,茫茫然横散开去,铺天盖地般戳乱了伤口处暂且平和的虚荣假象。
时空瞬息暴|乱。
系统带来的冲击,在世界本就累累的伤痕上,又撕出了一道新的。
其血涌动如雾,带着碎裂的【物质】和【时空】,直直刮起了一场非高维处不可见,非外来者不可察的“大海啸”。
以铎被噼里啪啦轰了好几下。
[您的点数不足]
这回连[滴]的提示声都没了。
秩序空间的克服用司马一样的刻板语气,并不温暖关怀的提示他:
[因XXX所限,空间能量传输需消耗大量秩序点数,您的账户余额不足,防护罩将在3秒后开始消失]
[倒计时,3,2——]
“我可去你的吧?!”
以铎目眦欲裂,短短几秒的防护罩,消耗掉了他为之后东山再起预存的所有点数,那以后要怎么办?
不。
活不过这波,他连畅想“以后”的机会都没了,要问也该问现在这么办!
就这须臾间的功夫,冲击已经穿透了护罩,以铎被邪神浸染过的灵魂,本质位格再高,这种情况下也撑不了几分钟——
如果被时空挤碎,那他立刻就会死;
就算运气够好,直接被挤出了世界,有幸被秩序空间直接拉回,[多勒齐之花]这个的任务进度不够,也只能落个抹杀的下场。
‘我只是想活着啊……’
在这一瞬间,无数画面划过了他的脑海,画面里,全是曾经的自己为了活下去做过的努力。
于是在阵阵剧痛和乱流中,他又重新的找回了一丝冷静。
以铎艰难的调动着精神,从自己被半封锁的面板空间里,唤出了一点光暗明灭的灵光。
那是他的【神源】。
以铎脸上的神色异常平静,直直捏住了它,然后向下方变形的车厢使劲一扔——
——那这明灭的光点悠扬落下,避开已然垂死的女人,轻盈的落进了襁褓中婴孩儿的额心。
这原是他留着翻身的底牌来着。
到处乱信,脚踏七条邪神,硬顶仪式,冻结了半边的灵魂。
在所有努力都要为他人做了嫁衣裳的档口,以铎本应该是绝望的。
但辽远的歌声,庄严的宣告,无尽的光芒——
这一瞬间,在以铎的脑海里,无论多么盛大的景象,都不及他所信之神即将孕育而成的希望。
‘就算被挤压成齑粉又怎么样呢……’
时隔多日,以铎再次体会到了无尽爱慕自心底涌动而出的满足感。
‘我之神啊,新生了。’
他灵魂不自觉的开始颤抖,放弃了抵抗自保,而全心全意的唱起了赞歌来。
所幸那点神源邪性归邪性,纯粹也是真的纯粹,瞬时便已落地生根。
以铎作为襁褓中那未全之神的【初信者】,直接得到了此世最为坚固的锚点。
挤压在他周身的斥力,须臾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就连暴|乱的空间流层刮过灵魂,也只剩下春风一般温暖。
对哦。
以铎想:他所信之神的灵|肉,皆来自新生的小多勒齐。
——那个【时空稳定装置】,九成九的未来主人。
他满是伤痕的灵魂度过了难关,但精神维度的自爆,正在这一秒,彻底反馈在了现实。
那个不知真名为何的五味子,时隔一年,再次迎来了属于自己的“心梗之死”,并且动静更大,伤亡更多:
六车连环追尾,两死十一伤。
车祸现场的高空,以铎看着那个襁褓里的孩子,疯狂向着他挤压自己的感情,崇敬信仰之类实在没法快速诞生,爱欲缺少了身体激素分泌的配合,也出现的有些迟缓。
他只能一个劲的想着这娃儿车祸死了爸妈,从此是个孤儿了——
但心灵扭曲带来的狂热,却总让他为之庆幸
——孑然一身不正好吗,祂的身侧从来只该有他!
这样复杂的情绪,没有纯粹的信仰转化快,但也衍生出一些回馈,很快修补好了他被挤压到满是裂缝的灵魂。
随着婴孩儿发出哼唧一样的哭声,以铎在高空长久的注视着他的灵光,待消防车急匆匆的感到现场,才惋惜的解除了灵魂出窍,同他的神暂时告别。
他在自己的房子里醒来。
此时此刻,在心灵扭曲进一步作用到肉|体上前的0.03秒,以铎最后一个彻底属于自己的念头,是完完全全的庆幸:
“我再一次,活下来了。”
嗯……
其实我想写的情节还没太写完。
不过先这样吧。
彔白也不是天生不正常,他说自己能记住一切,其实也是从那场车祸开始的。
最后惯例求个留言,下一章估计在明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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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彔白因何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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