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辉闻言,顿时像被人施了定身咒一般,抬起的那只脚,就悬在门槛上方一动不动,机械地扭过头:“什么办法?”
白玉兰看着他那搞笑的样子,强破自己压下上翘的嘴角,反问道:“做鞋垫和布鞋怎么样?”
颜辉闻言,将悬在半空的那只脚放了下来,然后侧了一下身子,扭动一下有点酸涩的脖子:“这个也不成吧?每个人的脚长短不一,咱们挂浆了以后,难道谁来买,就比照着他的脚现剪吗?”
这个顾虑却在白玉兰的预料中。她早发现了,这里人们穿的鞋子,不管是布做的还是动物皮做的,都是纯手工定做,只不过,穷苦人家自己女眷做,富贵人家就针线工做或者直接去鞋店定做。
而之所以这样,则是因为这里并没有前世所谓的标准化尺码。
于是,白玉兰又一次展现笑容:“姑父,相信我,没错的。一会儿吃完午饭,给你看样东西,到时候咱们再讨论。”
反正那些被雨水淋坏的布,一时半会儿也卖不出去,不用着急。
午饭后,小青去收拾桌子,清洗锅碗瓢勺,颜辉则跟妻子母亲一起,再次聚到了白玉兰暂住的厢房。
看到白玉兰给他们展示的鞋底图纸,看着上方处用断线画出的半弧形,还有旁边的红色小字,面面相觑。
白玉兰赶紧讲解了一下,给鞋垫鞋底按照长度划分尺码的详细标准。
白玉兰口干舌燥一通说,没想到第一个听明白的不是颜辉,竟然是白家珠:“你的意思是,所有的鞋底或者鞋垫,都按照各种固定的长度剪裁出来,只卖鞋垫和鞋底,不做鞋?”
“没错。”
“可是,你怎么确定那些长度就刚好跟大部分人的脚长一般长短呢?”颜李氏年轻时,也给公公婆婆、丈夫孩子和自己纳过鞋垫、做过鞋,她就没见过一样长短的脚。
“大部分人身高差不多的人,他们脚的长度也不会差别很大的。”
“你为什么这样肯定呢?”颜辉也不知怎么了,就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小亲戚,年纪小小,人生的前面十二年将近十三年里都没怎么出过村子,咋就知道这些呢。
“这个啊”,白玉兰一点也不慌,脸不红心不跳地说谎,“都是我从我先生的书里看到的。”
“哦,原来是张秀才教的。我就说要多读书,你偏不,看吧,读书多好啊,做生意都更灵光。”颜李氏恨铁不成钢地教育儿子。
“咳咳”,颜辉尴尬地清了清嗓子,然后撒娇似的低声向自己的亲娘使眼色,“娘,当着孩子的面,你说这些干什么?就,就只夸她就好了嘛!”
颜李氏此时也觉得自己方才不该那样,噌地一下,她站了起来:“我老了,精力有点不济,先回屋歇着了,你们自己商量吧。”
送走了老太太,颜辉就又抖起来了:“哎呀,我看兰兰很有点像咱们的孩子,跟你一样貌美”,这做生意的头脑嘛,就很有点我年轻时的风采。”
白家珠听到前半句还点点头,侄女随姑,白玉兰还真是白家珠四个侄女里面最像她的。等听到了后半句,好险没惊掉下巴。
结果,下一秒,她就看见她那乖侄女面不改色地点点头:“我也觉得我这么好看又这么聪明,都是随了姑姑,又跟姑父您学了生意经有关系。”
“可不是嘛,那咱们还是按照老规矩,先签个签约?”颜辉找回了面子,心满意足地开始“谈生意”。
“就等您这句话呢。”白玉兰默默递上两份份画完鞋底图后写的契约。
签字画押后,辉将自己那一份契约转手交给妻子,他就冲出去了:“我这就再去码头探探雨淋布的数量和价格。”
“姑父!等等我,带我一起去吧。”
“不行不行,你的病还没好呢。”
“我真的好了,你摸摸我的头。是不是不烧了?你再看看我这身体”,白玉兰原地转了两圈,又蹦了几下,“一点也不晕,一点也不脚软,我真的好了。”
见颜辉迟疑,白玉兰赶紧使出杀手锏,伸手拽住他的衣袖,仰着头,眼巴巴地望着他,用又脆又甜又软糯的女童夹子音撒娇:“求求你了,姑父~”
“咳咳”,这谁受得了啊,作为一个标准的古代男子,作为一个年过三十尚未当爹的中年男人,他其实不不知道怎么应对白玉兰这样热烈的情感表达方式。
天神交战三秒后,他投降了:“让你姑姑多给你穿两件衣裳,再戴个围帽”,眼见白玉兰又要开口,他忙制止,“不准讨价还价,否则我自己去。”
码头上
江边冷风习习吹来,颜辉将白玉兰挡在身后,为她当去前方吹来的海风。
“几位掌柜的好,这条船,还有旁边那条船,都是我家商号的。
我家船上总共约有一千三百八匹布,本是要南下先送到金陵城的,不巧遇到了这场大风暴,于是搁浅在这里。
除去淋坏的那七百多匹,还剩下的六百匹布都是完全好的,我也不说按照原价出售了,只要大家能出个成本价,您就拿走。”
这管家,一字胡,眼睛红红的,因为刚擦完眼泪。
他心里苦啊,这 好好地生意,本能大赚一笔的,谁知道天降暴雨,淋坏了一半,这可坏大了,现在只希望没被淋的那些布能把本钱赚回来吧,唉。
白玉兰仗着自己年龄小身材瘦小,跟颜辉打声招呼,就悄默声地退出人群,往船舱那边摸去了……
颜辉等众人商定好了明日望江楼拍卖彩布,他才张口问雨淋布的事情:“敢问,你家船上被淋坏的那些布,打算怎么处理呢?”
众人一听纷纷惊讶,还没等卖家回话,一旁的人就开始你一眼他一语的开口奚落了:
“哎呀,颜掌柜,你莫不是好人炎又犯了?那些布都淋坏了,买回去有什么用啊?”
“就是啊,颜兄弟,不是我说你,你要手头紧,就少进些货,或者干脆别进货了,别鲜亮的颜色你收不起,就想打那些被淋坏的烂布,啊,哈哈。”
“就是啊,那些布我刚才看过了,不仅被雨水淋过的,有一些还被海水浸泡过,就是穷苦人家,大概也没人愿意买回去的。”
噗嗤,哈哈哈,众人笑起来。
卖家气死了,你们不买,也不要当着别人问价啊,别人问价,管你们屁事啊:“那个,这位颜……掌柜,咱们这边说?”
颜辉跟着一字胡拐了个弯,最终站在了船尾处,然后就听到他说:“不瞒您说,这些淋坏的布,数量很大,你要是能全部吃下,我就跟你个优惠价如何?”
“姑父”,白玉兰从散发着霉味儿的船舱出来,一看原先那里已经没人了,于是四下去找颜辉,转了大半圈,终于找到了人,见颜辉招手,就快步跑去,站在了一边,耐心地听他们讨价还价。
几分钟后,颜辉终于砍价到了一个自己满意的价格,于是要求当场签订契约,但是只交十两定金,其余尾款,到明日来取货时付清。
刚才那几个笑话颜辉的人,其实并没有走远,他们就在一旁看热闹,一看见颜辉好似与那船商签了契约,顿时就都围了过来。
“不是,颜老弟,你还真要购进那些湿哒哒地布啊?你说你图什么啊?”这个就是纯好奇的。
“可不能这样啊,就算是你要纳鞋底,那也用不了那么多啊,鞋子什么的,普通百姓都自家做了,贵的鞋子也用不上这些啊。而且你也没有任何相关经验啊,你可要仔细想好了啊。”这是个好心的。
“颜某感谢各位的关心,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咱们改日再叙。”抱拳致歉后,带着白玉兰就回家去了。
“卖花喽,各种花草任君选择!”
耳边传来一个耳熟的声音,白玉兰停下了脚步。
颜辉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白玉兰的动向,因为一边走一边满脑子都在盘算着,如何去凑齐剩下的那几十两银子好买布。
虽然之前卖书包确实赚钱了,但是都拿去还借款和利息了,最后落到手里的,再加上白玉兰还的十九两银子,也就不到三十两银子,还是不够买下那七百多匹雨淋布呀。
“花草大降价喽,快来瞧一瞧看一看哟!”
白玉兰揉揉眼睛,对面那个叫卖的卖花郎,不是之前卖变色花的那个又是谁。
她赶紧跑上前去:“方大哥,你这次来,有没有再带些变色花的种子啊?”
“哦,是你呀,小兄弟。没有,我这里没有变色花的种子。”种了就死,纯赔钱的东西,我干嘛再去备货啊,我才不傻呢。
一想起上次白玉兰买花时的情景,他又忍不住开始推销:“小兄弟,你快看看,我车上这些花草,要是有喜欢的,我都按照市场价的一半卖给你。”
白玉兰失望极了,看来这变色花明年种出来以后,还得育种,想种出三五十亩花田染出很多红布,至少得两三年了:“不用了,我回家了,祝你生意兴隆。”
白玉兰垂头丧气地转身往回走,走着走着,突然心头绞痛:不对啊,大前天狂风暴雨,这船都搁浅了,那我菜地里的那些红花岂不是也会被……
“姑父,快,快送我回家,我要回去看看我的红花是不是都被吹走了,呜呜~”
咦,咋不理我呢?白玉兰抬头一看,我去,颜辉那厮去哪儿了?
呜呜,我是路痴啊,这下怎么办,身无分文,我怎么回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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