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至清则无鱼,人至贱则无敌。”此乃至理名言,也不知出自哪个名人,就算实在没人说过这样一句话,听了也得承认这话在理。
许清用了九年的时间亲自验证了这句话,他贱,刀枪不进固若金汤般的贱,无与伦比叹为观止的贱,贱到闻者流泪,听者恶心,贱到无敌,无敌到寂寞。
上一世许清可说是天煞孤星穷困潦倒至死,没想到死都死了末了还能赶趟穿越这样时尚的事情,许是应了那句“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明明听起来很没道理的事情,总是在现实里一步步验证,也不知是对他上辈子孤独抑郁之死的补偿,还是不珍惜生命自取灭亡的惩罚。
来到这个世界后,将他从河里救起的是江易,他第一眼看到的是江易。
或许是有些雏鸟情节,又或许文艺细菌爆炸,让他想起了救命之恩以身相许的骨灰级套路,就觉得江易是他的宿命,那时他还很肯定地觉得这一世是补偿,并以此为信念任他风吹雨打岿然不动地坚持了九年,而现在,他不确定了。
听着门内不堪入耳的动静,许久,他终于忍无可忍。
“江易。”他站在门外出声提醒。
然而并未得到那人的半点回应,回答他的是门内更加高昂的□□。
没错,此时他视之为宿命的人正在床上与他人颠鸾倒凤。
这种羞辱他应该早已习惯不是吗?也是他默许的不是吗?
作为逼走他青梅竹马挚爱苏云悠的补偿,是他“自贱自受”,他不配做出任何抵触,连反感都不配有。但眉头还是不受控制地皱起,仿佛没有什么可抹平。
房内红浪已不知翻到了第几波,恍然,他竟然就这么在外面听了这么久,看来里面没有要消停的意思,他闭上了眼睛深深吸了口气。
片刻后,他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江易,苏云悠回来了。”
空气仿佛一瞬间凝固,门内的动静霎时间消亡,唯余寂静。
江易真正放在心尖上的人归来,听到这个消息,他绝不可能无动于衷。
而他跑这趟本来是为了拦着这个消息的,但是现在他改变主意主动将这件事情告知。
因为他知道,江易知道苏云悠回来了,一定不会还有兴致在这里颠鸾倒凤。
所以现在,他拿起罪犯自首的勇气,选择了自己告诉他:江易,你的心头血、白月光,回来了,恭喜你啊~
他靠着门,身子发软,心头却蓦然一松:是了,九年的恩怨纠葛,该有一个终点了,他累了,就让一切回归原位吧……
门猛然打开,撞得墙壁一声巨响,簌簌落下灰尘。
素来风流倜傥,仪表堂堂,有“广陵公子”之美称的江易,此时却丝毫不顾及形象,衣衫不整冲了出来,他一把揪起许清的衣领,漆黑的眸子紧紧盯着这个名义上是他妻子,却让他恨之入骨的人:“你又要干什么?你又要对悠儿做些什么,你还嫌害得我们不够惨?!”
脖子被勒得极紧,紧得他快要窒息。
因为缺氧而脸色苍白,目光落在江易拎着他衣领,力气大到青筋暴起关节发白的手上,许清自嘲地笑了笑,这就是他的好丈夫。
能让江易失态至此的也只有“苏云悠”三个字。
怕真就这样被他勒死过去,许清用尽全力挣开紧攥着自己衣领的手,喘息了一会儿,缓过气来。
他慢条斯理地抚平自己被抓皱的衣衫,眸中含情唇角带笑:“江公子息怒,我可是一得到消息就来知会你了,哪儿来得及做些什么。小情人重回故里,情郎还在青楼风流快活,风言风语甚嚣尘上,苏云悠那颗七窍玲珑心可轻易摔不得啊。”
这话听着难免有些酸,江易眸子里泛起嘲讽,冷冷一笑后咬牙切齿道:“你这是在威胁我?”
“威胁你?”
许清略一愣,方想到江易的意思是,他是在以把他的那些风流事告知苏云悠为要挟,从而逼迫他不去找他?
得了吧,拜他那群钱多人闲的酒肉朋友所赐,那点破事早给编到书里人尽皆知了,恐怕是苏云悠也知道得一清二楚,算得什么威胁,他是闲的画蛇添足的那种人?
是他许清在他心里败坏到随便什么话绝对不安好心就是。
许清选择沉默,他是懒得争论,再喜欢说话的人也有不想开口的时候,九年来还没吵够吗。
不说话就是承认了。
江易目光更冷,还有着显而易见的轻蔑:“哼,你会这么好心告诉我悠儿的消息?告诉我他回来后再逼迫我们不得相见,不是你一贯作风么,你不就是喜欢这么折磨我们吗?你除了这种下作的办法也想不出别的!”
许清听得扶额,他是灰姑娘里的继母,牛郎织女的王母娘娘,还是梁山伯与祝英台里的马文才?
以折磨他们为乐?
还记得以前看书,书中说如果不能一刀彻底切断恋人之间的联系,那么外界加诸于二人之间的重重考验与重重阻挠反而会愈发加深二人之间的感情,让二人有种为了爱情牺牲的壮烈心态,自我慕殉的悲烈情怀与自我感动的伟大品质,就好比罗密欧与朱丽叶,梁山伯与祝英台。
苏云悠踏进广陵的那一刻他便知道,如果他不拦着,那么他苦心孤诣,死命支撑的一切,便烟消云散了。
但最终是他自己选择将洗干净的脖子送到了屠刀之下,既然事已至此,他也不至于到傻到愿意当磨刀石,生剐了自己磨利了别人,最后当个面目可憎的祭品。
许清低头一言不发,在江易眼里成了被骂得无话可说,许清是辩论高手,平日里吵架江易从来也没占过上风,此时刀扎进了仇人的心窝里,不绞上几绞如何解恨,江易觉得自己正中要害,话里的锋刃利害起来愈加不饶人:
“怎么,被我猜中你心虚了?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害怕,就会妥协?就会转而爱上你吗?!我告诉你许清,你做梦!
就算你拆散了我跟云悠,将他送到我再也见不到的地方,我也不会多看你一眼,你就是颗卑贱肮脏千人踩万人踏的微尘,就算给风刮进了眼也只会让人膈应厌恶,除之后快!
没了云悠,你就眼见着我跟别人逍遥快活去吧!”
许清冷笑,越笑越是无力:是,棒打鸳鸯的是他,横刀夺爱的是他,当年说好做挡箭牌,成全江易和苏云悠,结果不遵守诺言终局策反,赶走苏云悠,鸠占鹊巢的也是他,
可是,那么多人,你偏偏选了他当苏云悠的替身带回了家,他为苏云悠挡了那么多腥风血雨,苏云悠让给他一次机会又怎样?
如果不是你为了跟商陆打赌招惹他又怎么会……算了。
千言万语都化作一句算了。
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若是早时他一定会辩驳,但是现在,不必了,因为不疼了。
爱人口中说出这种话乍一听真的很伤人,无无数数听个许多遍也是会腻的,要是身边所有人都说的情况下听个九年,你就忍不住想吼一句,还有点新鲜的吗?还有更狠的吗?来啊!更猛烈些吧!可惜没有,这些人水平实在有限。
眸子往房里一扫,梳妆台边站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倌正在梳妆,这个就是扶玉楼的头牌云月了,只是长得有三分像那个人,也是极漂亮的,目光不由自主追随着纤纤细指在青丝中穿梭,素手绾发这么个简单平常的动作也能做的赏心悦目,不愧是广陵第一楼“精心”培育的头牌。
苏云悠走后,扶玉楼里突然冒出了一批清倌,若说这并不算稀奇,稀奇的是这批新人,或眉眼或声音或身段,总能找到与苏云悠相似的地方,最像的那个云影面上能像上九成,仿若真是苏云悠的影子一般,为此扶玉楼还得了个“美人如云”的雅号,实在是名副其实,既有美人如云也有美人如“云”。
这批清倌不接外人,万事俱备,谁为东风,一目了然。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众人心中看破不说破,只是在暗地里笑他许清不自量力为他人做嫁衣,拭目以待等着看好戏,毕竟江家是广陵首富,江家独子风流倜傥,多少人盯着的肥肉,这般心思废得值当。
如云美人中,唯云月能拔得头筹。
许清一眼便能看出他最得江易宠爱的原因,素衣云衫,白玉清簪,浑身上下除了发上一支玉簪再无多余的装饰,弱柳扶风气质与苏云悠神似,气质这种东西可不是轻易模仿得,定是个饱读诗书的,与外边那群妖艳贱货完全不一样。
“朝看南山云,暮看西山月;月明云昭章,云散月奇绝。”江易好艳福,扶玉楼好心机啊。
感知到许清打量的目光,云月抬眸也回看过去,目光清澈,落落大方,丝毫没有占了人家夫君,看到正宫的胆怯,清浅笑了笑便回避了,娇柔仿佛风中白花。
若不是许清与他较量已久,定也要给他长相上的清纯无邪骗了去。
他背地里吹了多少枕边风挑拨他和江易,许清都一清二楚,不知是有心人指使亦或是发自本心刻意为之,反正这群人费尽心机步步为营,只为了让他许清不好过,许清自己都没想到自己何德何能得此重视,耗费诸君颇多心神,与有荣焉,幸甚至哉。
因为许清的走神而到了忍耐边缘,江易在对上许清那双清冷眸子时也不由一怔,不过也只是转瞬即逝。
被忽视的不满加重了他的怒火,恨不得与之俱焚:“许清,你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吗?事出反常必有妖,你又在耍什么花招?”
“不管你信不信吧,”许清没有再看他,转身而去,只道:“如若没猜错,商陆此时该在楼下等你,问他就都清楚了。”
话音还没落一道身影旋风般的与他擦肩而过,冲到了前面,许清是不配走在江易的前头的,更不配当着他面转身离开。
“等等。”许清叫住了他。
“还有什么事?”江易嗤笑着回头。
“晚上早点回来——”
“哼!”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可笑的事,江易甩袖而去。
“——我有事,”跟你商量……
未尽之言湮于尘埃,他们之间总是这样,江易永远不会听许清把话说完,纵许清有千言万语也得吞入腹中。
说着目光不经意对着楼下一扫,正不小心对上商陆那双带讥诮的狐狸眼,一触即分。
他当年做的那些事情,江易身边这些人都是见证,许清在他们这群纨绔子弟的圈子里早已声名狼藉,尤其是商陆与他们走得近,更是直接有牵连,会得到这种讥讽很正常,如果哪一天没有了才不正常,许清不由得感叹:狐朋狗友,天长地久。
他能确定商陆在此,一是苏云悠是商陆找回来的,肯定要托商陆来找江易;
二是,他得知商陆正是扶玉楼幕后老板……
商陆一拍气冲冲走出来的江易的肩膀:“对不起了兄弟,保密工作没做好,让他知道了定是又要再起风波。”
刚赢了一仗,江易心情似乎极好,闻言略显刻薄的嘴角一撇:“不比九年前,我们都被他温顺恭谨的外表骗了,谁知他从哪儿学来使毒这种阴损招。现在他再能耐也不过是我江家地位卑微的男妻,盆里的金鱼能翻起什么波浪,就算他自己不要脸,也要顾及江家的颜面。”
又问道:“云悠回来了?”
细眸微闪,商陆语气沉沉:“嗯,在我府上,他……状况不是很好,想必是受了些磨难。”
听到这里,江易按捺不住了,苏云悠自幼体质便弱,受不得半点苦,“他怎么样了?难道许清又对他下毒了?”
商陆安抚住激动的江易,“我提防着,他想下手也没有这个机会。”
江易放下心,松了口气,“那就好,若真是许清做了什么,我绝对不放过他!”
“云悠舟车劳顿未有停歇,一回来便想着见你,可见对你情谊不减半点。”商陆说这话的语气虽然平稳,说来却隐隐让人察觉有些落寞的意思。
气氛忽然凝重,竟一时无言,片刻后江易无奈回拍了自家兄弟的肩膀,“云悠能回来多谢你了,你好好照顾他,他、会记得你的好的,我……”话音渐消,似是暗藏千般无奈。
恍惚眸中细光凝结,商陆笑着摇头。
“唉~不说那些个糟心的事,走吧!带你去看看他!今夜我们把酒言欢,不醉不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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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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