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温柔一刀
沈嫣这里开始接受民间的玻璃订单，才一日，订单就垒了一摞。沈嫣咋舌：“一扇窗子二十贯钱，两扇起订，还没算上安装费，居然还有这么多人来。看来汴都有钱人还是多啊！”
都珂一边整理订单，一边说道：“我看各家出手，至少是八扇窗子，正好把书房都换上玻璃窗。”
沈嫣此时万分庆幸，她制作的玻璃，除了送进宫里和自家用的，都是固定尺寸的，也就是说，各家需要自己凿墙来适应玻璃的尺寸，而不接受定制，否则又要花一番功夫，切割玻璃也是需要人手的。
短短三天，沈嫣这里接到的单子已经破五万贯，订金收一半，也就是二万五千贯。沈嫣怕产量跟不上，已经不接订单了，等一个月排摸产量以后再确定是否重新接。
沈嫣正在跟都珂计算产能，忽听到外面有些喧闹。
关梁来报：“是几个契奴，昨儿上午，他们要定玻璃，我推说不接了，后面又接了几单自己人的，叫他们发现了。”毕竟是宋大奶奶那边的人，都是晋北军家眷，关梁不好推辞。
关梁的脸上闪过惭色，倒不是因为欺骗了契奴，而是觉得事情没办好。
沈嫣起身道：“我去会会他们！”都珂给她戴上帷帽。关梁想要阻拦：“那群野蛮人，哪里配见您啊？！”
沈嫣道：“上门都是客，他们想要个说法，也不是不能理解。”说着让关梁把人带到经纶堂去了。
经纶堂是沈嫣的设立的外书房，作为会客议事的场所。这座四柱七檩抬梁式建筑已经换上了玻璃窗，而前门是额外定制的“落地”玻璃窗门。
沈嫣到的时候，两个契奴正在用手抚摸玻璃窗户。关梁见了，很不齿他们这种没见识的样子。明明玻璃窗是个新事物，关梁也知道了没多久。沈嫣心中暗笑。
两人见到沈嫣，连忙行了一个中原人的揖礼，沈嫣一下子就认出，这两人是上次在段久府上见过的那两个。
他们也认出了沈嫣，道了声“大娘子”，自我介绍说是北胡的通译，分别叫做叫“孔学文”和“孔学礼”。一听是叫这个名字，沈嫣也显得比较客气。
“两位朋友想是见到这玻璃窗了，之前没去‘俱欢颜’看么？”沈嫣问道。她用的是“朋友”一词，两人懂一些汉语，也听懂了，见沈嫣比较友好，也就实话实说了。
“那套‘俱欢颜’的宅子，只租给读书人，就算参观，也要中原的读书人带着进去看，”孔学文忿忿不平：“我们也是读书人，却把我们拦在外面！”
沈嫣笑了：“他们可不认得北胡的牙牌，日后若你们能参加统一的‘三试’，自然就能畅通无阻了。”
所谓“三试”是指俞国为天下读书人设立的科举考试，分为院试、乡试和会试，能通过三试进入“殿试”，那就成了天子门生，是读书人的至高荣耀。
孔学文和孔学礼当然也知道，听沈嫣似乎并没有很排斥他们，神色便缓了下来。
沈嫣指着玻璃窗解释道：“这窗子你们也见到了，比较沉，且易碎，需要特殊的工艺才能安装，你们就算运往北胡，也难以使用，白花了这个钱。”
孔学文和孔学礼都是吃软不吃硬的，听沈嫣这么心平气和的一解释，心中怒气也就消了。
沈嫣拍拍手，都珂端来了一个锦匣，打开一看，内里包裹着丝绸。两人不明所以，又看向沈嫣。
沈嫣拂开丝绸，露出一只透明的酒壶，配了莲花造型的温酒器，晶莹透亮，典雅大气。两个通译看了，啧啧称奇，却不敢上手。
沈嫣道：“这套酒器，易于携带，且独此一套，你们要是喜欢，尽可以买去！”
两人欣赏了许久，互看一眼，孔学文问道：“这个，不便宜吧？”沈嫣开价两千贯。两人说道：“我们不能做主，还需回去请示。”
沈嫣道：“尊使请便！”
沈嫣这么客气，两人很高兴，愉快地告了别。
都珂瞪了一眼他们的背影，有些不满：“大娘子，何必把这么好的东西给他们？这叫什么来着，对，牛嚼牡丹！”
沈嫣道：“这个东西，等我们产量上来了，要多少有多少，卖他们两千两，也是我们占了便宜。”
都珂算了算这个月的开支，整个义阳的工场，算上人工、物料和其他杂项开支，不过一百六十贯，也就是说，单这一套酒器，就可以养活义阳工场一整年了。
都珂这才心理平衡了。
第二日，沈嫣被请进宫里，原来宫中也在安装玻璃门窗，饶凤想起沈嫣从前就主持过整修逸风殿的活儿，请她来把把关。
沈嫣先去王皇后宫中请安，王皇后道声辛苦，昭阳宫里的玻璃门窗已经安装完毕，一下子敞亮了很多。
沈嫣奉上了“天工坊”新出的玻璃杯，一套十二只，造型简单古朴，难得的是上面有花纹，正是十二花神。
王皇后欣赏了一番，非常满意。
等出了昭阳宫，陈进宝陪着沈嫣往临敬殿去，一边给沈嫣递消息：“宫里头目前也就是几处能装这个时新玩意儿，除了官家的临敬殿，还有就是我们娘娘的昭阳殿和郭娘娘的柏华殿。昭阳殿和柏华殿的门窗都装好了，临敬殿更加高大，那窗户尺寸也不一样，所以我干爹才请您进宫的！”
沈嫣道：“你干爹是个仔细的人，难怪官家要用他！”
“是是！”陈进宝嘻嘻一笑：“娘娘也嘱咐我多学着点。”
到了临敬殿，这里虽有好多人，但声音放得很低。沈嫣一瞧，负责安装的还是孙匠师，他带着几个大徒弟忙上忙下。
饶凤过来见礼。
沈嫣四周看了看，客气地问道：“饶将军，北窗都装完了么？”
饶凤道：“正是！窗子好装，这玻璃门费事……”
孙匠师也过来见礼。
沈嫣问：“这固定用的玻璃腻子多久补一次？”
所谓玻璃腻子，就是为了固定玻璃，在玻璃和木窗套之间所嵌入的油灰，由石膏灰拌入桐油制成。也就是说，装了玻璃门窗并不是一劳永逸的，之后还需要定期养护，这对于“天工坊”来说又是一笔收入。
孙匠师说：“最好每半年检查一次，否则风一吹，玻璃和窗套之间就会咯吱作响。”饶凤着人记了下来。
这个检修单子也是从前沈嫣让人制作的，如今又要加上关于玻璃门窗的条款，依序做完就在后面打个叉，签上检查人的姓名，日后也有据可查，方便追究责任。
沈嫣又问孙匠师：“尺寸都记下来了么？以后更换窗套、窗棂等也比较方便。”
孙匠师现在也习惯了这种标准件流水制作模式，连忙应道：“所有尺寸都记录在案，也有备份。”如今他们团队的工作效率，大大提升。
沈嫣点头。
忙完了宫里的门窗安装，外头的订单就要开始交付了。孙匠师带着他的徒弟，又开始在汴都各处忙碌起来。
沈嫣从宫里回家，孔学文和孔学礼又来了，这回他们表示要买下那套玻璃酒器。
“只是……”孔学文吞吞吐吐地：“大娘子，这回我们没有带那么多银两，不知可否用实物来抵？”
沈嫣问道：“哦？比如？”
孔学礼抢着说道：“骏马、大毛料子……”
沈嫣想了想，道：“行！”她收了一千贯，又让关梁去挑了两匹马，顺手选了几张没有杂色的玄狐皮子。
都珂在一旁帮着挑，看得爱不释手。沈嫣便让她再选几张。
孔学礼叹道：“为了凑这些东西，我们部落今年都没有用皮子。”沈嫣道：“以后也可以用别的来换。”
孔学文说道：“我们北胡，不像中原地大物博，除了宝马和皮料，也没有别的拿的出手。”
沈嫣便说矿石也可以，说着命人拿出几种矿石，让他们带回去，可以比照着找。铁矿石、矾土矿……这些多多益善。
“到时，用矿石换茶叶、丝绸、玻璃器皿都是可以的，”沈嫣说道：“只要遵守贸易的规矩，大家互通有无，和气生财。若是只知道烧杀抢掠，那这生意也不用做了。”
孔学文微微脸红，收下了那些矿石。
关梁回来偷偷告诉沈嫣：“那两匹马原本是打算送给段侯爷的，谁知他不愿意收。”
沈嫣“哼”了一声，道：“京里自有愿意收的。罢了，这也不是我该管的事，皇城司不是吃素的，谁也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两人正说着话，段久亲自送了一辆车过来。原来上次石磊一刀结果了邵榄，但沈嫣的车也被殃及池鱼，坏了一半。段久便定了一辆新车，送给沈嫣赔礼。
看到沈嫣的两匹马，段久皱了皱眉，问道：“你收了契奴的礼？”
沈嫣瞪了他一眼：“你把我当什么人了？”转身就进了屋子。关梁连忙向段久解释原委，段久想要道歉，但沈嫣的人已经消失在了仪门内。
段久将马解开，把车子交到关梁手里。关梁无奈劝道：“侯爷，沈大娘子做事极有分寸，您怎能冤枉她？”
段久也有些后悔，默然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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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二十四章 温柔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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