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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流川贾家寿宴(2)

开席后贾一方让大女儿给长辈们敬酒,贾天青长得讨喜嘴又甜,转着圈儿哄各位武林前辈,跟这个说贾家铺子上新出了一款长刀最适合前辈的刀法,又和那个讲听家父提起前辈练的硬功独步武林,贾家药铺里研制了一贴药浴舒筋活络,走时给您拿上。转眼又拉着某位姨姨的胳膊撒娇,听闻您一直寻不到合用的剑鞘,我平日里叫人收了不少,您看喜欢不?

贾一方在后面很欣慰,“我这长女是最向往江湖豪气的,可惜从前卧床养病,只能听家里人讲些前辈们的英雄事迹。”

杨梦舒也满目慈爱,“可怜我这女儿病弱多年,没办法像寻常孩子自幼有许多玩伴,听闻近日外面还有些谣传,听得我是……”

一看她要抹眼泪了,贾一方和熟识的宾客连忙安慰。

前辈们又纷纷夸赞贾天青好孩子,关心身体如何,还吃药吗?随时来家里玩儿啊,这是我家小辈的谁谁谁,以后要经常来往呀,礼物补品又送了一堆。

锁山派掌门更是对她赞不绝口,拉着自家儿子恨不能从头介绍到脚,看样子如果贾一方同意,他就能当场掏出生辰八字给俩人定亲。

景煜也不愧是长辈们口中最靠谱的孩子,居然能在这么尬的场景下保持微笑。

贾天青亦尬笑。

她目露同情,景煜你好惨。

景煜,“……”嗯?谁在可怜我?

待敬酒一圈下来,贾缨荷跟在后面已经抱了满手礼品,又临时拉来个贾丁当壮丁。

满载而归。

贾家主母擦干泪花,眼角还红着,垂下头再不出声,宾客以为她还在忧心子女。

实际上的杨梦舒,翻看桌子底下的账本,悄悄给莫钰递过去,上书:这味灵山龙胆草与普通龙胆草有何不同?灵山又在何处?

莫钰回信:药效更强,但路险,最好由门主亲自去采。

两人又同时去询问门主意见,司北途却完全没有注意到,他心里在反复默念:咻咻咻,箭箭箭……记得手放脸旁边。

敬酒环节一过,宴席进入自由社交阶段,贾天青回到座位举杯。

“敬司门主。”

脸在江山在!

司北途,“请。”

敬大金主。

厨房重新上了点心瓜果,桌上摆着戏单,第一场是《瑶池会八仙庆寿》,前辈们自是熟识的坐在近处闲谈看戏,年轻人对看戏没甚兴趣便自行结伴聊天找乐子。

今日她在后院那一番惊世发言之后,果然没人敢来惹她,看得出景煜本人也不是很想和她有过多交集,贾天青乐得清静。

暗中和贾缨荷使眼色:莲莲,准备好了吗?

贾缨荷比了个:OK。

她在今日最后一个节目,杂耍的尾声加了一个环节,届时台上会从天而降数个彩球,艺人表演仓惶躲避的时候,司北途先在台下用袖箭逐个击破,其中还会有灯笼掉落立柱倒塌等惊险场景,但都会被司北途用一些极具观赏性的招式和袖箭一一化解,最后一个巨大的彩球被袖箭刺破,里面彩绸落地,上书——贾记兵刃坊与无门联名款袖箭,咻咻袖中箭,火热预售中。到时候司北途念广告词,贾缨荷带领气氛组鼓掌欢呼献花,一气呵成。

距离为袖箭安排的节目还早,贾天青拿出她的杀时间利器,麻将。

“鱼鱼快来,看你一下午如坐针毡,来打牌。”

莫瑜终于注入活力,虽说打牌也不算太有趣,至少不无聊。

贾天青加上无门三人,找到角落一张方桌正好凑做一桌麻将。

“钰钰,你们之后什么安排?”

莫钰,“采药。”

“鱼鱼?”

莫瑜,“给我姐采药。”

司北途丢出一张二筒,“怎么不问我?”

“碰!我这几天要去一趟南边办事,要找人护卫,你们接活儿吗?”

“能啊,我和你去,办什么事?”

贾天青,“想去南疆谈笔生意,我不是要你一个人,我是说你们,整个无门。”

整个无门,都在牌桌上,应到三人,实到三人。

莫钰从眼花缭乱的牌面里出来,“我也去?”

“嗯哼~莲莲拿合同。”

早已准备好的雇佣合同置于正中央,贾天青极力煽动,“南疆诶,钰钰你不想去吗?我们能见到南疆王哦,还能借蛊王一观哦。”

莫钰心动了。

“况且你们做谁的生意不是做,我们知根知底从不拖欠尾款,而且长久合作关系稳定啊。”

姐弟俩都看师兄的意思,最后门主提笔签字,贾天青当场付定金,尾款一月后结,未来至少一个月是绑定了。

一天内双方签了三份契约,贾天青微笑伸手给司北途,“合作愉快。”

夜晚烛火映照下,男人的五官更加清晰,隐在阴影那一侧的瞳孔隐隐泛着暗红色。

莫瑜啃手指激动,牵手!牵手师兄!

司北途看着那只手,抬手快速扇了她指尖一巴掌,“愉快。”

莫瑜,“……”

孔严柏今日心情欠佳,当着所有人的面居然被个小姑娘吓到树上去,又被父亲教训了一通,整场下来闷闷不乐。几个好友来安慰他,“贾老爷说后院有个兵器库房,我们可以去玩儿,景煜他们已经先过去啦。”

贾家兵器库,打探敌情的好机会!

孔严柏顾不上再生气,赶快跟上。

贾家今日人多事忙,一路上还能看见紧锣密鼓准备演出的杂耍班子,武器库有点远,幸好有家丁在前面带路。

有个朋友感慨,“还得是家大业大,进出都得人引路。”

大家纷纷说是。

后面突然有人喊,“贾申!前面缺人,快来!”

引路的家丁还在犹豫,孔严柏是巴不得他走了方便自己暗探,当即说,“你且去吧,我们自己过去。”

反正也快到了,那家丁给他们指路说转过前面的假山穿过凉亭便到,而后告罪离开。

他心中不屑,家大业大有什么用,胸无点墨,下人取名还只知道用天干地支。

一行几个年轻人边走边闲聊,绕过假山,凉亭就在树木掩映后出现,孔严柏突然伸手示意众人停下,闪身到树后。

其他人起初不明所以跟着他停下,待静下来才发现,凉亭下面有两个丫鬟在采花,有说有笑的。

“夫人是显年轻,生养两个孩子还保养这么好。”

另一个笑她,“昏了头你,骗外人的话自己也信了啊,夫人哪生那个大个大小姐去。”

“小姐多大?不是17?”

“老爷带她回来的时候都很大了,今年至少得有20了吧。”

假山里的人面面相觑,贾天青不是对外宣称的17岁?

几人掰手指头数,贾夫人是安和十四年在王城结识的贾老爷并成婚,如今是建初十二年,距今18年,还要加上怀胎十月,怎么算都生不出20岁的闺女啊。

那她确实不是贾夫人生的?

贾家为什么要想方设法隐瞒贾天青的身世,莫说民间,江湖上三妻四妾的也不少,贾一方婚前有个外室孩子又为何要隐瞒?贾夫人居然也愿意配合。

外面两个丫头还在聊,说大小姐有经商头脑,病好了以后家里生意越做越大。

“外面都说咱是江湖首富呢。”

“听说今日大小姐又和司门主弄了个什么袖箭?这样下去天下首富指日可待。”

孔严柏脸色彻底黑了下来。

凉亭对面的武器库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景煜他们一行人走出来,两个丫头顿时收了笑,起身行礼抱着花离开了。

两方人遥遥相望,大家都听到了,没有兴致再看兵刃,一大群年轻人匆匆赶回戏台前。

观众席中这阵隐秘的骚动并没有引起贾天青注意。

此时她正闭目屏气凝神,一把拍下手中之物振臂高呼,“自摸清一色!!!”

万众瞩目,鸦雀无声。

管家贾伯掩嘴咳了一声,抹眼泪,“大小姐养病十几年只能在家自娱自乐,如今这样活泼,真是,太好了。”

无门三个,“……”扒拉着所剩无几的筹码万念俱灰。

贾天青此人要什么有什么,她打牌不为钱也不为爽,就是单纯想整人。

她自己定了个兑换清单,例如:

500从筹码指定变装一次——就别妄想是什么正常变装,穿过各种风格女装的莫瑜掩面痛哭。

800筹码当坐骑一天——就别指望她熊上一个轻功高手还只上上屋顶就能满足,当过一天据说叫“人体过山车”的莫瑜表示:有点头晕恶心,半个月不想用轻功。

筹码记录员贾缨荷表示:受伤的永远是莫瑜。

小账本翻一翻,贾天青眉开眼笑,“哎呦,门主也欠了好多,今日还真有事请门主帮忙。”

说是帮忙,又要作怪。

司北途只能洗耳恭听。

“前两天听人说后山来了只锦雀,我想捉回来给彩彩做个伴,可惜贾家护卫轻功还是不敌鼎鼎大名的无门啊。”

司北途,“……莫瑜。”

“不是吧,又是我?!”

那有什么办法,门主一会儿有别的安排,要展示袖箭,还不都是为了门派进项。

贾天青托脸看天色,“天黑之后鸟儿就要躲起来睡觉了哦,抓紧呐。”

莫瑜泪汪汪,虽说去后山抓鸟比在这里罚坐有趣,但他姐不会允许他单独去山里的。

因为会走丢。

路痴莫瑜委屈,“姐~”

坐在那里就突然中箭的莫钰,“……我和你一起去。”又对贾天青道,“算双倍。”

不爱说话的也不爱吃亏。

贾天青欣然同意,筹码嘛,她堂堂(自封版)流川雀圣想赢回来还不是易如反掌。

台上的戏换了一出,中场间隙各家掌门庄主的都不约而同把小辈拉到身边坐,他们牌桌也散了,老实坐到贾一方和杨梦舒身边去。

等这台戏唱完,下一个杂耍节目结尾就是司北途上场展示袖箭的杂耍节目,落座之后贾天青一看戏单,“又看这个,我娘就喜欢这个。”

给司北途解释,这出叫《倾城传》,就是讲本朝倾城公主如何围剿逆党为父母报仇,成为第一位女帝,又是如何卧底到凉国粉碎了当年凉国皇帝联合周边小国的大举进攻。

“戏本身是好看的,曲折离奇,就是现实中那位皇帝最后死在战场上,看了难免悲伤,我娘一看就要哭。”

司北途懂得,“看了便哭,下次还看。”

莫瑜就这样。

俩人相视一笑,“还得是门主。”

司北途不做表情的时候看起来有些冷峻,不太好接近。若是光线暗下来便能发现右眼瞳孔泛着暗红,甚至有点邪气,但是英气的眉眼又会显得很光明磊落的俊朗,他偏高,站在那里就是让人难以忽视的气场。

但他若是笑起来,就会多几分少年气,可能是因为笑的时候会露出一点点虎牙,只有一点点,多一分失了气场,少一分不够明朗,此时刚刚好。

在脑海里对比一下真正的少年莫瑜。

“嗯……还是门主帅一些。”

这次名气打响了,下次少年侠客这个路线的代言人也可以签门主。

听了这话司北途不要说笑容僵硬,他整个人都僵硬了,正襟危坐目视前方,板着脸十分冷酷,耳朵却在在眨眼间泛起了红。

贾天青根本没有注意,她眯眼看着唱戏艺人上台,嗯……要不要干脆搞个经纪公司?但是这个模式会不会带来蝴蝶效应影响历史啊,诶,做点事业畏首畏尾放不开手脚,不然还是先把司北途整个人签下来,有预感包装好后这会是一棵十人都合抱不来的大摇钱树。

贾缨荷在给前排几位自家人换新果盘,寿宴上新鲜瓜果切得精致,按照每个人的口味分别摆放,又递给她一块新帕子擦手,递眼色示意。

你可轻点折腾吧,方才那话照比职场性骚扰就差那么一点儿。

等待时间不长,台上的戏很快开始了,随着第一句出声,贾家几口就是不约而同“咦”了一声。

杨梦舒翻戏单,“这不是我点的《倾城传》。”

贾一方派人去找班主,此时才发现,不知何时开始所有人规整落座,此时目光说是落在台上,实则有意无意在看他一家。

气氛诡异起来。

“贤弟。”了无大师上了年纪,他眼睛不大好,但听力敏于常人许多,“安排这出戏的人是与你有仇怨呐。”

台上,正演绎着大户人家表面夫妻恩爱子女成双,实际一双子女都是男人在外私生,主母自己无所出便只能忍气吞声将孩子认作是自己的。

宾客中阵阵骚动,年轻人们回来之后有不少人把听到的话告知给了同来的长辈,如今这出戏一唱,宾客也在窃窃私语,看来这贾天青板上钉钉不是贾夫人亲生了。

如今怎么,连小少爷也不是吗?

这贾一方到底跟谁生的两个孩子,怎么就没见到亲生母亲呢?难不成为了保持江湖人心目中的恩爱夫妻典范,把孩子亲生母亲抛弃了,就像戏里唱的,去母留子?

人心浮动中,贾家人却都没有动,贾家护卫都在等老爷的命令,躁动的宾客中有人再也压制不住。

“贾兄,不处置一下吗?”

是孔应宗。

贾伯去寻班主终于回来,直呼不好,“戏班都被人迷晕塞后台了!”

那上面那几个是什么人?!

台上的几人唱着唱着突然就被一群人高马大手持兵刃的江湖人围住,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对劲,恐惧又茫然。

在护院的逼问下,为首那人哆嗦着将事情和盘托出。

“我们几个是一个云游班子中淘汰下来的,班主找到我们说来这里唱一出,主家喜欢听这出,唱好了有重赏不说,他还能收留我们。”

班主还晕着,贾伯上前扎了一针,人就幽幽转醒。

唱戏的几人直呼就是他就是他,班主面对几人时却面露茫然,“你们是何人?”

这边怎么问两方都对不上证词,后面宾客议论愈发压制不住,

他们再仔细一看贾天青,确实和贾家夫妇都不是很像,而且说是17岁,身量确实略高了,这个年纪的年轻人变化快,更何况是相差三岁,留心一下就能发现破绽。

几十双狐疑的眼睛落在自己一家人身上,杨梦舒气的大喘气,一拍桌子站起来,“是哪个说孩子不是我亲生的?!”向来温柔的贾家主母急促喘了几口气,突然身体一晃向前栽去。

这一下可彻底吓坏了在场众人,杨梦舒脸色惨白双目紧闭躺在贾一方怀里。

“玉荇老弟!”

不用贾一方喊,玉荇已经穿过人群蹲下来号脉,所有人都屏息等待他说话。

“急火攻心,服些安神的方子静养就好,切记不可再动怒。”

杨梦舒由身边的大丫鬟们安排着送回后院,贾一方勃然大怒,指着那莫名其妙的戏班对人吩咐,“去报官,彻查到底!究竟是何人敢装神弄鬼到我贾家头上来!”

江湖人面面相觑,这回谁也没有出声,贾一方顾及脸面没有说什么,贾天青可忍不了,她一脚踹翻桌椅,哗啦啦一阵乱响。

江湖人都惊了,看她站在那里几乎是指着鼻子骂,“我看诸位也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今日来贾府是为祝寿饮宴,是叫你们来嚼主人家舌根来了?!贾天青敬重各位才以礼相待,可有些人照镜子看看你们自己吧,活了半辈子还不懂得人言可畏的道理吗!”

被小姑娘劈头盖脸骂了一通,大多数人脸色都不太好,但贾一方全然没有替女儿赔礼的意思,“敝府还有家事要处理……”

不等他下逐客令,孔应宗主动道,“我等今日就先回去吧。”

宾客正纷纷告辞离去,一个人突然插进贾一方和江湖人中央,贾府的老管家贾伯着急,“诸位留步!老爷,若是不解释清楚,往后您和夫人的名声就毁了!”

这贾伯比贾一方年岁还要大,贾一方双亲还在世时就在伞铺里做伙计,如今在府上说是管家,大家却都是拿他当长辈的,贾一方也一贯敬重。

闻言贾一方摆手,“用不着,清者自清。”

“老爷!夫人和少爷是无辜的!”

“贾伯桥,住口!”

贾伯“扑通”跪在贾天青面前,“对不起大小姐。”

贾天青懵了,“您……什么意思?爹你怎么吼贾伯啊。”

她爹没理,“贾丁贾辰,把他带走!”

没想到贾伯桥一把年纪还有些功夫在身上,闪身躲开来抓人的护卫,余光瞄见司北途看了大小姐一眼似乎也想动手,门主一出手他必定招架不过,电光火石间贾伯桥从袖中抽出一物高高举起。

“大小姐是老爷捡回来的!这就是小姐当时身上带的东西!”

这一句平地起惊雷,被炸最狠的就是贾天青。

她好像有点听不懂汉语,“什么?”

还是被说出来了,贾一方狠狠瞪了贾伯一眼,面对懵懂的大女儿又不知如何开口。

贾伯还不罢休,继续道,“11年前,建初一年,老爷在前山捡到一名重伤女子带着个小女孩,府里的老人都知道,包括贾缨荷。”

贾天青诧异,莲莲转开脸避开她的目光。

贾一方长叹了一口气坐下来,十一年,说长看似很长,但也就是一转眼,孩子都长这么大了。

他此时再顾不上宾客,只想与女儿说清楚,叫她不要受了刺激。

“你生母说,希望你忘却前尘平安长大,所以我们都瞒着你,你那时候像丢了魂似的浑浑噩噩,和你说话也没有反应,缨荷主动说想要去照顾你。”

原来莲莲总说辛苦拉扯她长大,竟是真的。

“我们本以为你就一辈子那样过下去,没成想两年前你突然清醒过来了,还真忘却前尘什么都不记得。”

两年前,正是她穿越来的时候。

“你生母死前唤你青青,你清醒过来之后,我跟你娘就按着天天的名字,给你取大名贾天青。”

就说嘛,在现代她叫贾青青,因为妈妈怀孕的时候一遍遍看《青青河边草》,怎么会到这叫了贾天青。

原来竟是这样来的贾天青。

她脚下踉跄一下,但很快被人扶住了,一边是司北途,另一边是贾缨荷。

“莲莲,你知道我的。”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贾缨荷面露不忍,只有她最知道贾青青这两年过得有多孤独。

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完全颠覆的生活,没有她曾经习惯和依赖的一切,没有人听懂她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她讲着谁也听不懂的笑话,谁都不懂她的世界。

好不容易用两年的时间交到了朋友,努力在生活在找事做,她敞开心扉,甚至把穿越的秘密都告诉了最亲近的贾缨荷,在这个世界,终于有了些许归属感。

现在又突然说,贾天青是假的,而贾家为了保她无忧无虑,一直在背负猜忌骂名。

谁能来告诉她,在这个人人都会飞檐走壁而她下个台阶都会崴脚的武侠世界里,她贾青青,一缕孤魂野鬼,在这里到底是谁。

她低头整理了一下裙摆,居然笑了。

“没关系,我有经验。”

“给你们认真解释过搞笑梗之后这世上就没有什么东西能难倒我了。”

“贾伯,我生母在哪里?”

贾伯,“葬在后山。”

“哦。”

她看着身边诸多面孔,亲人朋友悲痛担忧,点头之交的宾客在尴尬愧疚。他们在愧疚什么?愧疚是他们的风言风语硬生生把贾府逼到如此境地么。

她一步步走上戏台,居高临下更看清了人世百态。

“对的,你们是该愧疚,但一直以来皆是如此,没人会吸取教训。”她问,“孔应宗前辈,那场戏,和你有关系吗?”

孔应宗胡子一抖,当即沉下脸来,“你这丫头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生意竞争常有,心怀怨恨乃至出手作恶不可取,当然,晚辈没有证据,猜测而已。”她没有理会暴跳如雷的孔严柏,对着下面朗声道,“今日之事措手不及,可惜我为各位准备的节目没有来得及上。”

司北途迄今为止短暂的一生所有震惊都是贾天青带来的,如此境地,听到这种内情连他都替贾天青担心,想到以她的脾气可能会骂一顿江湖人,甚至揍几个人出气,最后把他们都赶出去,但他万万没想到她竟如此冷静。

还有心情提什么节目。

然后更加震惊眼睁睁看到她,拉下了戏台机关的绳子,头顶“砰”一声巨响,彩球滚落。

彩球里面放的除了彩纸,还有一颗铁制的芯子,她不会武功,砸一下免不了受伤。

司北途袖箭出手,彩球被逐个击破,落下满台彩纱,他飞身上台,因为机关还没完,立柱倒塌,顶灯坠落,他们为了这出戏精彩,真是没少安排。

戏台子都要塌完了。

贾天青就站在戏台上屹然不动。

是胆识,也是对司北途的信任。

眼花缭乱彩烟萦绕中,司北途伸手拉住她躲过计划之外掉落的一根横梁,袖箭射中最后降落的巨大彩球。

缤纷彩带挥洒,巨幅红绸倾泻而下高悬台上,宾客呆滞看着这场干脆利落目的明确的表演。

巨幅广告前,贾天青举起司北途戴着袖箭的手,宣布,“咻咻袖中箭,威力和用法方才已经展示过了,如需购买请认准贾记兵刃坊。”

“另外请各位江湖前辈做个见证,我决定去查清自己的身世,今天起正式改名叫贾青青,继续姓贾是为了铭记贾家恩情,但从今往后,我所作任何事,皆与贾家无关。”

她对还在出神的贾一方一拜,眼泪掉下来砸在地上。

“贾青青永世不会忘记贾家养育之恩,待夫人醒来,我便离开。”

等莫瑜抓到锦雀和姐姐回来,看见的就是这样决别一幕,贾缨荷在一边顺手捞了他袖子来擦眼泪。

一场寿宴办到深夜,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江湖人不用再说,自行散了下山去,只剩白日还繁花锦簇热闹的贾府蒙上悲凉。

杨梦舒醒了,看脸色已经恢复如常,贾天青背着行李去拜别娘亲。

“你就带了这么点东西?”

她的包袱小小一个,只有些小玩意儿两件换洗衣物和几本她自己写的手记。

“连银钱也不肯多带点吗?”

“青青既决定离开贾家,不想再拿贾家的东西。”

她把手上的账目和策划书交到杨梦舒手里,“和无门的契约还可以继续履行,不过他们最近一个月和我个人有个雇佣契约,他们需要先跟我走。”

“好……今晚就离开吗?”

“是,戏班的事已经报官了,有消息年捕头会派人来报。”

杨梦舒从枕头下摸出一支发簪,“这也是你生母的东西,你就是想要这个吧?这东西比一般的发簪要锋利,小心割手。”

是一只流云簪,背面刻着一个小字——安。

贾青青伏地叩首,“娘亲,对不起。”

杨梦舒合上眼,“我已没有不适,我和老爷也并非贪图富贵之人。你不会后悔就好,既然决定要走,早些动身吧。”

司北途没想到贾天青说带他们走就真的一起下山了。

她强调,“以后叫我贾青青,虽然暂时没有银子,但结尾款的时候一定能付上。”

她展开一张绢帛,贾伯给的,据说是当年她身上带的东西。

借着月光看了一会儿,“门主,你们门派会看天书吗?有火吗我烧一下,还是用醋泡一下?”

泛黄的绢帛上画着乱糟糟的线条,连个南北标志也没有。

莫瑜也凑过来研究了半天,皱眉沉思。

贾青青一喜,“你看得懂?”

莫瑜,“哪边上哪边下?”

……

“青青!”有人大喘气呼喊。

贾缨荷一路小跑下来,“走这么快干嘛!我就回去拿几个烧饼的功夫你们要走出二里地去。”

她头上蹲着彩彩,“锦雀死活不愿意跟来,飞走了。”

彩彩高仰下巴。

贾青青伸手,彩彩还是扬下巴。

贾青青继续伸手,彩彩终于不情不愿转移到她肩上。

蹭她脖子委屈,扔下我。

贾缨荷也委屈,“老爷夫人把卖身契还我了,以后我和彩彩就跟着你。毕竟你还是我含辛茹苦……”

贾青青及时捂嘴。

你才是被一把屎一把尿喂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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