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月初一,香山寺内部诵经会,所有寺中人员都会参加,这一天中正午起寺门关闭,直至次日正午,没有外人会上香山。
这一天,贾青青直至午后才起床。
照例关心司北途恢复进度,已经有轻微饥饿感了,但是饱腹感不强,莫钰怕他把自己撑死,还是要求他跟着莫瑜吃。
事实上不只他,因为莫瑜已经习惯了饭桌上碎碎念报菜名,大家有时吃饭心不在焉,便会下意识按着他说的吃。
某日早饭时间往念大师来溜达,便见他们满桌人神游天外,莫瑜说什么吃什么,整齐划一,训练有素。大师转身就走,古怪的一群人。
今日贾青青不仅没有出席早餐,甚至午餐,一下午关在房间里说身体不舒服懒懒的,莫钰去看了几次,说脉象没什么毛病,也没有中毒。
外面阴雨连绵,贾青青趴在床边恹恹的,“就是雨天心情不好吧。”她钻被窝赶人,“我要再睡会儿。”
莫钰出来的时候司北途正在门口,眉头拧着,也在看雨。
几日阴雨,也拦不住信鸽往来。
入夜,细雨未停,贾青青带着人撑伞走进山里,片刻后司北途推开门,莫钰和莫瑜也站在门口。
司北途接过伞,“你们不用去。”
莫钰没理他,“我们是不感兴趣,但师父说了,你不能死。”
“没有谁不能死。”
雨滴落在伞面上声响不大,他不能用轻功,夜里山路并不好走,虽然明知道她必定留有后路,但还是担心贾青青那家伙别被香山寺的大师打成肉饼。
另一边贾青青一行人已经到达陵墓前,经过一个多月的探查他们已经对这附近了如指掌,进入陵墓只有这一个入口,平时有几位大师轮流看守,只有今夜此处无人,但还是有机关。
贾缨荷手持夜明珠照明,李知余在前方小心避开机关探路。
毕竟是一代帝王,虽然没有葬在皇陵,这里的陵墓还是有一定规格的,进入大门向下走一条长长的台阶,如同寻常人家的庭院,不过此处摆设皆为石刻金银饰品,还有墙壁上满满的壁画。
李知余蹲在一道石门前研究半晌,最后道,“这道需要特制钥匙,贸然破坏的话可能会触发机关。”
贾青青拎起油灯照亮壁画,“不用了,你们都出去吧,莲莲留下。”
毕竟是坟墓,阴气比较重,翠鹰瑟瑟发抖,“啊?这有些危险吧?”
“无事,你们回住处去,就当今晚没有出来过。”
堡堡们茫然对视几眼,最后还是李知余点头,收起破解机关的工具,带人上去了。
人一离开,空气都冷了些许。
贾缨荷拿出隔水包袱里的大氅给她搭在肩上,“我们进来的响动很快便会惊动往念大师。”
所以不用等太久。
壁画上画着灵慧帝的生平,灵秀的孩童时期承欢父母膝下,她是宫中最受宠爱的小公主,是大歌全国都知道的唯一的小公主,画中小姑娘小小的个子,挥舞着比她还要长的大刀。
贾青青向里面走去,小姑娘长大了,逐渐露出少女坚毅的面庞,她背着行囊,身后是隐在云雾中的巍峨高山,帝后二人携手望着少女的身影,面容忧切。
传闻中,灵慧帝儿时幸得隐士高人教导,轻功独步天下。
山雾缭绕间,隐约可见一人身影,少年身量,身后扛着一柄一人高的红缨枪。
几年后,彼时还是倾城公主的灵慧帝下山,在皇帝的寿宴,跳了一支舞,身法轻灵,如雨燕划过天际,下方惊叹的人群中,有一人在下方接住垂落的红绸,他仰脸看着半空中的少女,二人对视皆是笑意。
男子笑的时候多一分失了稳重,少一分不够明朗,壁画模糊,昏暗烛火下,仿佛是司北途。
谋逆,宫变,倾城公主带着幼弟逃出皇宫,与带红缨枪的男子一起逃到边境,画中血染宫城,少女在那一夜被迫成长,背负血海深仇。
贾青青拉紧肩上的大氅,走到另一边,是灵慧帝流落大凉皇宫的时候,舞女着统一服饰随乐起舞,乐师在另一侧奏响乐器,最前方的琴师微合着眼拨动琴弦,与热闹的宴会格格不入。
气质长相莫名有些熟悉。
外面隐约已经能听见有人过来的声音,往念大师已经到了,似乎在同人交谈,贾青青没有理会,提着油灯继续看下去。
壁画中没有画到她是如何逃出大凉并且复仇的,下一画面已经是登基大典,还是那个熟悉的身影,手持卧虎兵符,似一道厚不可逾越的壁垒。
他枪头染血,脚下倒着一名鲜血淋漓的官员,百官大多惊惧,也有人神色复杂。女帝登基,雷霆手段,短短半年整肃宫城,恢复全国秩序,百官终于偃旗息鼓。
台阶上已经响起脚步声,有人在走下来。
壁画上烽火连天,十几米高御驾亲征的高楼上,大凉皇帝胸前插着一枚匕首,灵慧帝胸前鲜血晕开,正跌下高楼,飞舞袍袖间是同样飞落的断裂古琴。
轻功最好的人,死于跌落高台。
而战场另一边,是男子骑马疾驰,红缨枪挑飞挡路敌军,看着坠落之人,目眦欲裂。
来人的脚步更近,此时她才发现,壁画旁边有些小字记载,借着昏暗光线她一字字念道,“凉与诸国联盟溃散,歌大胜,灵慧帝崩逝夹谷关外,弟笙悲极,跌下王座,血染石阶,元帅司徒章……”
她转过身,问来人,“一直有传闻,大歌兵符有一半是补造的,你是怎么进来的?”
烛火照亮司北途的脸,他手中拿着一件东西,是另一半兵符,她才在壁画上见过,通体乌黑的卧虎。
“你本名叫什么。”
“司徒司。”
谁也没有想到,贾青青突然笑了起来,先是轻声笑,越笑越欢,捂着肚子笑到直不起腰来,最后直接靠在墙上,眼泪都笑出来了。
莫钰破天荒和贾缨荷对视一眼,她没事吧?
贾青青是真服了,“我,贾青青,你,司徒司,一个ABB一个ABA是吧?这还能不能行了,我叫贾青青是因为我妈怀孕喜欢看《青青河边草》,你这名字谁取的?”
司徒司这些年都没用过这个名字,本来没觉得有什么,被她一笑也有些不自在,“父亲。”
“好品味哈哈哈,那你是先有的哪个名字呢?”
司徒司沉默半晌,最后似乎是放弃抵抗了,诚实道,“小时候叫诸葛飞天……”
“诸葛,飞天?哈哈哈哈卫玉容什么品味啊,跟我妈有一拼!”
在如雷爆笑中他艰难说完,“被师父带离魂姬宫之后叫司徒司,同一天拥有化名,司北途。”
贾青青都要躺地上了,“我现在一点不觉得自己名字普通了,贾青青怎么也比贾飞天好听哈哈哈哈。”
贾缨荷扎来会心一击,“但是他如今不叫诸葛飞天了,而你要叫一辈子贾青青。”
笑声戛然而止,“……”
“你是何时知道我身份。”司北途,如今的司徒司问。
贾青青拉紧大氅,抹去眼角笑出来的泪花,“就在你下来这一刻,之前也不过就是猜测,如果你今天不来,我也没有办法确定。”
司徒司被她气笑了。
贾青青却毫不在意,做手势邀请,“请您开门吧,灵慧帝后人,相信你也不想我们接下来的谈话被人听见。”
开墓门的钥匙果然就在他身上,也真是难为他之前都成血葫芦样兵符和钥匙也没暴露出来。贾青青跟在他身边哼哼,“我的手帕倒是弄成那个样子。”
司徒司带路的身形一僵。
不知道这里的建筑结构是怎么回事,关上石门之后里面空气尚可,与山中几乎差不多,还有淡淡的檀香味。
这是一个宽阔的空间,周边的摆设像是普通的房间,正对面墙上挂着画,下方还有桌椅,周围摆放着武器和一些生活用品。
最夺目的莫过于正中央的巨大棺材,没有盖子,贾青青挽着莲莲的手有些不敢上前,司徒司回了家一样大步走过去,“里面只有骨灰。”
他们过去一看,果然,只有一口巨大的骨灰坛。
“里面是司徒章和灵慧帝合葬的骨灰。”
贾缨荷默默咧嘴,感觉也是慕灵能干出来的事。
贾青青没有围观人家骨灰坛的习惯,她在看对面墙壁上的一幅画,画上一男一女,在一山中小院,少女足尖落在屋檐边缘,随风转着,像是一片轻飘飘的叶子,下方空地上,少年长枪挥舞。
司徒司介绍,“是他们当年在凌山学艺时。”
贾青青在账本上见这个地方,“灵山,你采药那个地方?”
“是,当年还叫凌山,凌云壮志的凌,传闻山中有隐居仙人,灵慧帝的父亲年轻时和当年的司徒将军外出游历,偶有机缘结识山中隐居老者。”
“现在还在吗?”
“我没找到,包括这间小屋,山中什么也没有。”
贾青青若有所思,“但是你们无门的千指峰就在那附近。”
司徒司看了她半晌,“你到底知道多少?”
贾青青邪魅一笑,她走到一张石质的宽大椅子前,此处是整个房间最高处,她张开双手,“我当然什么都知道,我拿上帝视角。”
话音落没人捧场。
莫瑜因为藏不住事被留在上面望风,只有莫钰跟他下来。
不知何时,贾缨荷铺了垫子在地上,已经拉莫钰落座,手边还摆上零嘴,开始野餐看戏模式。
贾青青,“……”
让她装个13真的很难。
“你绕了这么大一圈戳穿我身份,就是为了安王。”还是司徒司最操心云家人,一句话拉回正轨。
贾青青擦干净椅子干脆坐下,“是,我要杀了云德礼。”
石室中空气渐寒,吃零嘴的人都抬起头来。
司徒司声音森森,“理由?”
“毒杀先皇先皇后。”
司徒司脸色微沉,当年皇帝死时他还在魂姬宫,师父还没有带他走将身世告诉他,长大之后他也觉得先皇死得蹊跷,但莫钰说令人咳血的病症有很多,毒也很多,皇帝死前病程较长,身体也可能是被逐渐消耗掉的。
那时莫钰翻阅古籍,倒是看到记载的“忘川”之毒,但是传说已久,她也没见过。
那日在景煜毒发他便想到了先皇,如今证实云连崇当年也中了忘川,他自然也怀疑到了安王头上,甚至怀疑贾青青。
贾青青主动自证清白,“但是先皇中毒与我无关啊,我也想知道云德礼和忘川有什么关系。”
司徒司没有说话,贾青青知道他在衡量。
在贾青青和云连祺他们看来,云德礼所做之事是反派,需要制裁。但对司徒家的人来说,如今的云家人如何内斗都是子孙闹腾,只要不波及江山,怎么闹都好。
所以她继续加码,“若是坐实云德礼发动战争,你杀还是不杀?”
贾青青不慌不忙从怀中掏出密信递给他,“这是云德礼勾结商丞敛财的证据,他已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说他还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她道,“商家多年来巨额财富消失无踪,你最清楚,到底是什么事用这么大开销。”她笑问司徒司,“不就像你们司徒家一样?”
贾青青在询问无门地址的时候,莫瑜只告诉她一座西南小镇,而她经过调查注意到那附近的一个传说。千指峰那一带崇山峻岭,民间传闻是通往冥界的入口,那里山风呼啸,恶鬼嚎哭,偶尔有人不小心靠近,都会吓得仓惶逃窜。
用来养兵再适合不过。
她当然不会天真以为司徒家世代守护大歌只靠半块虎符。
曾经说起几年前边境城市不断有官员落马,有人将勾结外族的罪证从边境一路发回王城,这一路上销毁证据的互相包庇的,拔出萝卜带出泥,在安王和几位重臣的辅佐下,皇帝那一次整治了不少贪腐官员。
而行此壮举的义士是何人,至今无从得知。
也许正是那一次,拖住了安王行动的手脚,云连崇这皇位也才安稳坐到20岁,可以娶妻生子,一旦生出太子,安王再想上位便是谋逆,师出无名。
贾青青实在不想再和他互相防备,前车之鉴表明,他至死不会坦白,那就由她主动出击,逼他出来。
“我知道这不算什么实证,但你一直都知道云德礼此人野心不是吗?你能暗中阻拦一次,不见得能次次阻拦,为何不一劳永逸?大歌与大凉签订百年不互犯条约早已到期,云德礼绝非安稳良善之辈,你们家的人应该比谁都清楚,战争对于百姓来说意味着什么。”
“我不确定云连祺能否如同我了解的一样带来安稳盛世,但云德礼一定不行,岁月太长,人间变数很多,你们司徒家不可能永世保住云家的每一个人。”
她滔滔不绝一顿演讲,唯一的受众却看着那一封封密信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很久,他突然问,“你从第一次见面就在怀疑我,一路上也不过是利用,是吗?”
贾青青僵住。
我们刚才是在聊这个?
不过确实。
贾青青才穿越过来的时候,贾天青是睡着的,在苏醒之前的梦里,她看到了贾天青一生的碎片,虽然只有零散的碎片记忆,但是足够冲击神经了,再加上贾天青心里滔天的恨,贾青青当时躺着差点吐出来。
后来贾缨荷进来打扫房间,她迅速接受穿越事实,果断继续装睡,打算趁机理清人物关系,总要先摸清楚脉络。
半晌后她还是没坚持住,不是因为装睡困难,是因为实在需要纸和笔。
太复杂了,纯靠脑子会打结。
似乎是痴呆的时间比较长,贾天青身体很弱,在蹲家里调养身体的时候她并没有闲着,那段时间流川城最赚钱的就是说书人和包打听,每天排着队去贾家赚钱。
她也是在那时候听了不少灵慧帝的故事,加上在现代看过的诸多野史,叫她注意到了司徒章这个名字,后世记载中云连祺登基时身边有一位谋士就姓司徒,野史所述大歌朝兵符有三块的事也是现代历史学家争论不休的焦点。
加上来了古代才听说倾城公主传说中的孩子,一个惊人的推测在她心头浮现。
直到听莫瑜说他师兄叫司北途,司这个姓氏在古代虽然不多,但也不算特别罕有,但是后面跟了个“途”,神秘的高手,行踪不定,很少露面,这也太巧了。
所以见面的时候她就顺口试探了一下。
包括后来司徒司对朝廷事的关注程度。
甚至在她还没有离开贾家的时候,有一年重阳,原本说好去爬山,他却失约没来,几天后听说安王在万民登山活动中遇刺,幸好有神秘人出手相救。
那之后她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见到他,写信去问便说临时有事,叫莫瑜跑腿送了一大堆赔礼来。
巧合太多就会出现逻辑。
留他在身边,确实可以说是利用,她行走江湖,需要明面上带在身边一个高手,原本的计划是去找孟初寒,但她对着司徒司的脸看了许久,最后还是决定给自己这个福利。
只要没有最后实锤,就全当他不是自己复仇路上的阻碍。
她故意给莫瑜看地图,把司徒司引到此处,在他亮兵符给往念大师看的那一刻,他们就站在了历史的两端。
贾青青视角来看,司徒司所做一切都是徒劳,但他本人裹挟在时代的洪流中,他也不过是在履行自己的使命。
司徒家,还真是代代犟种啊。
贾青青想叹气,却只是笑了出来。
“我赌你会搁置自己的事陪我上路,一次赢了,我赌你会为了陪我放弃亲自进宫救云连崇,两次赢了,我赌你不放心我一个人进来会向往念大师表明身份,三次赢了。”
“云德礼我一定要杀,司徒司,第四次不赌了。”
利用算计说出来居然如此触目惊心,司徒司只能问,“为什么不赌了。”
明明胜算很大。
“怕你输到血本无归。”欠揍的贾青青依然是挑衅嘴脸,因为她复盘了一遍也才突然发现。
司徒家不只代代犟种,还个个情种。
司徒司这下是真的气笑了,真是不说出来都不知道他荒唐成这样,他摇着头看了眼那二人的合葬棺,自嘲或是失落,或是叹服贾青青还真是一如既往狠心。
云家人丁凋零,司徒家更是。
他道,“我是最后一个,若我死了,没人能阻拦你。”
所以为何还要想方设法救他。
“那怎么办呢?”贾青青托腮看着这张再熟悉不过的脸,有些沉迷,“我不想你死。”
哪怕信念崩塌灵魂溃散,人活着才有未来,故事才能继续,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
反目成仇也好过坟前烧纸。
因为无法确定司徒家到底帮了云德礼多少,贾天青的血海深仇有没有司徒家一份,她不是没有想过,若真有一日不共戴天,她要背弃曾经对贾天青许下的诺言吗?
她不是那种刨根问底的人,不会去追究“如果云德礼没有想要挑起战争没有暗害先皇,他只是我的仇人,你会不会为了我背弃原则”这种问题。
窥探人性无异于凝望深渊,贾青青有自知之明,至少她就不会为了司徒司放弃回家。
真到刀兵相向的那一日,她恐怕也只会心平气和打招呼,“我是你的敌人,贾青青,幸会。”
百年前建造的石室里,合葬的棺椁前一坐一站。
她宁可多给自己留个阻碍也要帮他修复经脉,贾老板,你知道在对自己只有雇佣关系的护卫说什么?
“我是答应师父接手兵符,但你或许把我想得太执着。”
司徒章是爱灵慧帝到疯了,才会把后世子孙全拖进来。
而他的父亲从未将这些事透露,一直到他死,司徒司都一直以为他姓诸葛。他独自背负起沉重的使命,带着山中那些永远不能走在人前的将士们,一次次解救边境百姓于水火,一次次阻止战争发生,直到死,也无人知晓。
人手,钱财,兵符,父亲其实什么也没给他留下,包括责任。
传青雀儿时曾跟在晚年的司徒章身边几年,得他教导,完全活成了第二个司徒章,他看着司徒家一代代长大,一代代正当壮年去死。
他不会允许兵符断掉传承,所以把他从卫玉容身边带走。
当年离开之时卫玉容还在隐居养伤,她练的功太伤身体和精神,丈夫无故失踪后更是大受刺激,魂姬宫一边休养生息一边找宫主那失踪的丈夫。
传青雀来带他走的那天,卫玉容好像短暂清醒了过来,她问,“你也要走?”
年幼的诸葛飞天跪别母亲,“儿子想要知道,能让他放弃一切的究竟是什么,我去把他带回来。”
所以接手兵符从来不是执着于什么传承,他只是不明白,父亲当年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他一生都没有过真正的姓名,没有告诉妻子自己所肩负的每一件事,宁愿一个人死在外面,在战场上烂做泥化成灰。
他还是没能把父亲带回母亲身边,不止一次望着母亲隐居的方向,还是没有忍心告诉她,你找的人或许已经死了。
几年前连师父也去世之后,他独自跪在坟前,心里涌现出一个疯狂的念头,你们世代不惜一切守护的云家江山,就此毁灭又会如何?
可他很快便发现,百姓无辜。
年幼时的记忆所剩无几,最清晰不过父亲把他抱在腿上,一字一句教他念,“一将功成万骨枯。”
他的父辈们为之努力的,他从小得父亲的那些教导,不只是家训。
在灵慧帝与先祖长眠之地,贾青青看他的眼里都是挑衅,但似乎是太了解她,司徒司轻而易举发现了那嚣张气焰下的不安,她其实很害怕与自己为敌。
“你太紧张了,我从来不是你的敌人,以后也不会是,若安王当真危害大歌百姓,我会亲自动手。”
他伸出手,“合作愉快。”
掌心柔软的触感一触即分。
贾青青收回手,似乎想不到竟然是如此结局,颇有几分茫然,“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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