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6年7月7日上海法租界西摩路公馆
蝉鸣撕扯着蕾丝窗纱，苏静姝倚在藤编凉榻上，看茶烟在日光里勾画顾明璋的眉眼。青瓷盏底沉着去年晾晒的桂花，氤氲间恍惚回到1923年秋，他握着她的手在玻璃窗上写："昨夜星辰昨夜风"。
"苏小姐尝尝新到的马卡龙。"比利时领事夫人推来描金骨碟，杏仁甜香混着她颈间铀矿粉的腥气。苏静姝的银叉刚触及粉色糖壳，孕肚突然抽痛——茶碟暗纹竟与顾家祠堂地砖的玉蝉阵一模一样。
穿阴丹士林旗袍的女学生匆匆穿过玫瑰园，铅制书箱"当啷"砸在柚木茶几上："教会医院送来您的孕检报告。"文件袋火漆印被汗水洇开，X光片上的胎儿骨架泛着青碧荧光，胸腔隐约可见微型怀表轮廓。
往昔裁香
公馆露台的留声机流淌着《月圆花好》，苏静姝的珍珠鞋尖无意识打着拍子。去年小暑，顾明璋在这支曲子中教她跳华尔兹，沉香木珠随旋转缠住她鬓边白山茶。
"苏小姐的胎儿...很特别。"雷诺医师的钢笔悬在病历本上，金丝眼镜反光遮住眼底诡色。窗外交谊舞人群突然骚动，穿杏黄葛纱的老妪捧着鎏金匣穿过人群，匣内玉蝉振翅声与胎儿心跳同频。
苏静姝借口补妆躲进藏书室，指尖抚过《长物志》里夹着的银杏书签。突然有玉化的手从背后伸来，虚影带着雨夜的沉水香续写批注："置瓶花一枝，得禅意三分。"——这是他们初遇时，他为她批改的第一篇作文。
穿香云纱的侍者叩门送来冰镇杨梅，琉璃碗沿凝着血珠似的水汽。苏静姝舀起一颗放进嘴里，酸涩汁水混着记忆翻涌：去年今日，顾明璋在教会医院天台，用杨梅核摆出北斗七星哄她喝药。
茶烟谶语
午后雷雨浇熄了茶会喧闹，苏静姝在更衣室发现领事夫人的貂皮大衣内衬缝满玉蝉形铀片。更衣镜突然映出顾明璋的虚影，他玉化的手指穿透镜面，在雾气写下："茶烟透窗魂梦香。"
"胎儿在吸收放射性。"虚影贴着她后背呢喃，寒意透过蝉翼纱旗袍刺入骨髓，"等玉蝉纹覆满心口..."话音被破门而入的领事夫人打断，她胸口的蓝钻石坠正在裂变出青碧光斑。
丁香社少女们举着铅伞冲进公馆，浸过铀液的伞面拼成辐射警示图。苏静姝在混乱中扯断珍珠项链，滚落的珠子被高跟鞋碾碎，露出内藏的微型胶卷——正是顾家与巴黎矿业协会的密约。
雨幕中，黄包车夫压低草帽露出半张玉化的脸。顾明璋的虚影在车篷浮现，接过她手中胶卷时，铀液顺着交握的掌心渗入血脉："去兆丰公园的玻璃花房...找我们埋的时光囊。"
花房旧约
暮色将玻璃花房染成琥珀色，苏静姝的孕肚荧光惊起满室萤火虫。当年埋藏时光囊的紫藤架下，新土翻涌出二十三具嵌玉蝉的银项圈。铁盒里的信笺字迹正在显影：
"若我成为祠堂祭品，就去霞飞路当铺取珐琅怀表..."顾明璋的字被铀液蚀成预言，"胎儿是我们的重生契。"
穿杏黄葛纱的老妪们从薄暮中合围，龙头杖尖的玉蝉镖割破苏静姝脚踝。她跌坐在顾明璋最爱的白兰丛中，花汁混着血水染透罗袜。腹中胎儿突然爆发强光，二十三具银项圈腾空而起，在老妪们颈间扣成枷锁。
"静姝..."虚影自花房穹顶垂落，玉化的手覆在她腹上。玻璃映出1923年的剪影：顾明璋握着她的手埋铁盒，白兰花瓣落满他青布长衫。而今那些花瓣正在辐射光中重绽，拼成《饮水词》的残句：
"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
夜航书
子夜的电车叮当掠过外滩，苏静姝在末班车厢里拆开时光囊最后一封信。顾明璋用放射性墨水写着："教会医院的玻璃窗，我每夜都在续写那首未完成的诗。"
胎动突然加剧，羊水混着铀液浸透信笺。法租界巡捕房的探照灯扫过车窗，她望见顾明璋的虚影立在海关钟楼尖顶，玉化的手指挥洒出漫天光雨。光点坠入黄浦江化作荧蓝浪花，每一朵都绽出玻璃窗上的诗句。
穿阴丹士林布衫的女学生递来铅制保温瓶："丁香社连夜赶制的阻断剂。"苏静姝饮下苦涩药汁时，瞥见瓶身刻着顾明璋的批注笔记："放射性同位素的半衰期，等于我对你的思念周期。"
电车驶过十六铺码头，咸腥江风卷走她指间的银杏书签。卖花女的叫卖声混在汽笛里："白兰花，今生戴，来世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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