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6年6月18日上海法租界藏书楼
梅雨季的潮气洇湿了《饮水词》的书页,苏静姝的指尖悬在"赌书消得泼茶香"那句上方三寸。琉璃灯罩被雨光染成昏黄色,她忽然听见熟悉的沉水香——顾明璋的虚影正倚着《陶庵梦忆》书架,玉化的指节划过她去年夹进书页的银杏签。
"先生说过骈文不该用朱砂批注。"她未抬头,钢笔尖在宣纸上洇出墨团。虚影握住她执笔的手,在"被酒莫惊春睡重"旁续写"赌书泼茶",水渍字迹混着铀液荧光。
穿香云纱的馆员抱着《女诫》拓本经过时,虚影消散在雨幕里。苏静姝的孕肚突然抽痛,羊皮封面的《长物志》滑落在地,夹页里掉出半枚珐琅怀表——正是去年他们在霞飞路钟表行共修的那块。
往梦裁春
藏书楼的玻璃窗凝着雾气,苏静姝用钢笔勾画顾明璋的侧影。去年今日,他握着她的手指在窗上写李义山诗,袖口沉香木珠压住她的珍珠手链:"玻璃窗最适合写转瞬即逝的东西。"
此刻她的指尖悬在相同位置,腹中胎儿突然踢动。荧光透过皮肤在玻璃上投出半阙新词:"寻常并坐犹嫌远,今日分飞竟半年。"这是顾明璋殉江前夜,在祠堂火盆边烧毁的信笺残句。
穿阴丹士林布衫的女学生送来姜茶,杯底沉着未化的黄糖块:"苏先生又在画顾教授?"苏静姝抚过窗上早已消散的水痕:"我在等一句未写完的诗。"
珐琅忆语
霞飞路"时光廊"钟表行的铜铃第37次响起时,苏静姝腹中的荧光与满墙珐琅怀表共振。掌柜擦拭着他们去年共修的怀表,表盖内侧新镶的照片正在显影——那是顾明璋最后一次为她庆生,蜡烛火焰在辐射下泛着青碧。
"他说要改成双链扣。"掌柜的镊子夹起铀液填充的游丝,"这样无论分合,机芯永远同频。"苏静姝的珍珠耳坠突然坠地,滚进修复台底层的暗格。染血的婚书残页裹着银杏叶,日期停在1925年5月30日。
穿驼绒西装的洋人顾客摆弄着辐射检测仪靠近,表盘指针突然疯狂旋转。苏静姝的孕肚爆出强光,满墙怀表同时鸣响,在法文叫骂声中奏出《长生殿》的曲调。
夜雨裁诗
雷雨夜的黄包车溅起水花,苏静姝攥着修复好的怀表奔向码头。海关钟声穿透雨幕,顾明璋的虚影立在十六铺的霓虹灯牌下,玉化的手接住她发间坠落的珍珠。
"胎儿在吸收放射性。"他虚抚她隆起的腹部,雨滴穿过半透明的手掌,"等玉蝉纹爬满心口,我就能..."
货轮汽笛吞没未尽之语。苏静姝将怀表贴在他虚化的胸口,表链突然缠住两人手腕。铀液顺着交握的掌心渗入血脉,在皮肤上蚀出《饮水词》的句子:"若似月轮终皎洁。"
穿杏黄葛纱的老妪从雨幕深处浮现,龙头杖尖的玉蝉镖割断表链:"顾家嫡脉的魂该归位了!"苏静姝在惯性中后仰,望见顾明璋的虚影裹着荧光沉入江心,最后一点沉香随雨汽消散。
晨光笺
次日清晨,苏静姝在藏书楼发现夹在《浮生六记》中的洒金笺。顾明璋的字迹透过放射性污渍浮现:"昨夜雷雨时,我在你窗前看了整宿的玻璃诗痕。"
女学生送来新到的《东方杂志》,封面照片里的外滩建筑群泛着诡异青碧。苏静姝的钢笔悬在洒金笺空白处,腹中胎儿突然引着她的手写下:"不辞冰雪为卿热。"
窗外卖花女经过,白兰花的香气混着铀矿粉的甜腥。玻璃窗上的雨珠恰好滚过"卿"字最后一捺,像极了那年秋天,顾明璋为她拭去鬓角桂花时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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