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6年10月8日上海杨树浦永明玻璃厂
晨雾裹着煤灰黏在苏静姝的睫毛上,她抱着婴孩穿过废弃厂房。铁门铰链的锈迹蹭脏了月白旗袍,这原是顾明璋最爱的那件——去年深秋,他在这件衣裳的立领内绣过"身无彩凤双飞翼"的暗纹。
婴孩突然伸手抓向悬垂的玻璃灯罩,荧光指尖在积灰表面划出"心有灵犀"四字。苏静姝的泪珠砸在琉璃地砖上,碎成七瓣星芒:"这是爹爹教你的?"
朝雾寻踪
破晓的光束穿透破碎天窗,将玻璃熔炉染成蜜色。苏静姝踩着顾明璋的旧皮鞋——鞋尖还沾着教会学堂的桂花泥——在满地碎玻璃中寻找线索。婴孩忽然啼哭,声波震开工作台上的铅盒,泛黄的诗笺如白蝶纷飞。
"这是..."她颤抖着拾起最旧的那张。1920年的墨迹晕着茶渍,顾明璋的字迹写着:"今日在熔炉前看见你抱书走过,玻璃液映得你像尊玉观音。"那时她还是女学生,总爱来厂区给工友送《新青年》。
穿香云纱的老妪幽灵般现身,龙头杖尖挑开她怀中的襁褓:"少夫人可知,这厂子的玻璃是用新娘血淬的?"婴孩胸口的怀表突然倒转,熔炉残存的铀液沸腾如泪,在砖缝间蚀出二十三道新娘名讳。
午炊往事
正午的炊烟从棚户区升起,苏静姝躲进当年与顾明璋避雨的工寮。搪瓷缸底结着五年前的茶垢,婴孩好奇地戳弄缸壁的并蒂莲纹——那是她第一次为他煮茶时烫出的印记。
"放糖要顺时针搅七下。"虚影突然坐在霉烂的草席上,玉化的手虚抚茶缸,"你说这样才合北斗之数。"苏静姝将婴孩递向虚影,襁褓却穿透他的胸膛。顾明璋的叹息震落梁间积灰:"那年中秋,我在这给你雕过玻璃兔子..."
穿阴丹士林布衫的女学生送来菜粥,腌萝卜的脆响惊散虚影。苏静姝舀起米汤喂婴孩,发现陶碗缺口的形状,竟与顾明璋摔碎的订婚茶盏一模一样。
暮色淬诗
夕阳将玻璃残片熔成金汁,苏静姝在熔炉废墟找到最后的诗笺。顾明璋用铀液写着:"若你我注定是淬裂的玻璃,也要碎成照见真心的棱镜。"婴孩忽然剧烈咳嗽,吐出的荧光血珠在诗笺上蚀穿"玻璃"二字,补全了"琉璃"。
二十三盏莲花灯自地底升起,顾家新娘的银项圈在暮色中叮咚作响。老妪们合围吟唱古调,龙头杖尖的玉蝉镖织成光网。苏静姝将婴孩护在玻璃兔子雕塑后——那对红琉璃眼珠突然转动,射出顾明璋封存的影像。
"静姝,看脚下!"虚影在火光中凝实。她踢翻的铀液桶浸透诗笺,所有字迹升空拼成《无题》全诗。婴孩的啼哭化作昆腔唱词,整座厂房的玻璃应声悬浮,将玉蝉镖折射回老妪心口。
夜雨当归
秋雨冲刷着苏静姝发间的玻璃渣,婴孩在她怀中熟睡。教会医院的铅化病房里,护士指着心电监护仪惊呼:"孩子的脉搏...在跳纳兰词平仄!"
月光穿过铁窗,在墙面投出顾明璋临终场景。他蘸着腕血在玻璃上写"待结个、他生知己",却因玉蝉镖穿心而断了最后一笔。此刻那滴悬停三年的血珠突然坠落,在婴孩额间点出朱砂痣。
"娘..."婴孩突然清晰唤道,小手按在苏静姝心口的玉蝉纹上。放射性血液第一次不再灼痛,反而暖如那年顾明璋裹住她指尖的掌心。窗外卖花女的叫卖混着雨声:"白兰花,今生戴,来世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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