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梅雨季的苔痕爬上藏书楼石阶时，苏静姝在《金陵文物考》里翻到张泛黄照片。穿阴丹士林旗袍的女学生站在钟楼前，颈间翡翠玉蝉与她手中的半珏严丝合缝——照片边缘题着"顾陈氏摄于民国元年"，落款印鉴却洇着暗红，像干涸的血。
雨滴在玻璃窗上拖出长痕，她用手指描摹昨日未写完的"人生若只如初见"。忽然有冰凉的手覆上来，顾明璋的体温透过青布长衫渗进她后背："这句该用柳体写。"
他握着她的食指在雾气里运笔，玉蝉残片的棱角硌着她掌心。水痕蜿蜒成"等闲变却故人心"，却与旧字迹的"初见"交叠成"变心"二字。窗外惊雷骤响，顾明璋猛然抽手，袖中掉出张戏票——正是新上映的《啼笑因缘》。
"明日申时..."他苍白的唇色被雨光染得发青，"若见着穿杏黄葛纱的妇人，莫要同她说话。"
（中）
大光明戏院的霓虹灯牌浸在雨雾里。苏静姝捏着被浸湿的戏票，看水渍将"二楼雅座"洇成"顾氏祠堂"。穿杏黄葛纱的妇人挨着她落座时，怀表链上的玉蝉碎片正巧勾住她珍珠手串。
"姑娘可知顾家玉蝉要沾新妇血才能合璧？"妇人蔻丹指甲划过她腕间朱砂痣，旗袍立领下的皮肤突然灼痛起来。幕布亮起的刹那，苏静姝看见对方耳后纹着半枚玉蝉——与顾明璋烧毁的那块拼成完璧。
《啼笑因缘》唱到樊家树诀别时，妇人突然往她手袋塞进个锦囊。血腥气混着伽南香窜入鼻腔，里头裹着带血的桃木珠，还有张被火燎过的婚书残页：
"...若三十无嗣，当以合欢佩引魂渡妾..."
戏院顶灯突然炸裂。人群推搡中，苏静姝被挤到防火门边。顾明璋的长衫下摆扫过她脚踝，他正攥着妇人手腕往后台拖，怀表链缠住两人渗血的掌心。
"快走！"他在震耳欲聋的铜钹声中冲她吼。旋转楼梯的镜面映出无数个顾明璋——穿长衫的、着西装的、戴镣铐的——每个都在琉璃吊灯下碎成玉屑。
（下）
苏静姝在雨夜里跑丢了一只高跟鞋。教堂钟声敲响十下时，她躲进圣约瑟女中的告解室。月光透过彩色玻璃在她膝头拼出受难耶稣像，手袋里的锦囊突然渗出朱砂，染红了绣着"静姝"二字的绢帕。
告解帘外传来熟悉的沉水香。顾明璋的手指穿过格栅，掌心躺着枚珍珠纽扣——正是那日被怀表链勾落的。
"他们在合欢佩里养蛊。"他的喘息喷在雕花铁栏上，"见着血亲便要发作..."
突然有穿杏黄葛纱的身影掠过玫瑰窗。顾明璋猛地将苏静姝按进阴影里，唱诗班的钢琴声掩盖了衣料摩擦声。他的唇擦过她耳垂："祠堂井底埋着我三个大嫂，都戴着镶玉蝉的银项圈。"
晨祷钟声惊起白鸽时，苏静姝在更衣镜前发现颈间红痕。被顾明璋触碰过的地方浮现出完整的玉蝉纹路，而镜面突然映出张泛黄照片——民国元年的女学生朝她微笑，心口玉蝉正在渗血。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