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
逡巡在天空远端、永远追逐夜色的极光巨兽耳边，突然响起了久违的声音。极光巨兽侧转了一下巨大的头角峥嵘的脑袋，发出了回应般柔和的低吟声。
这样的声音——它听到过——在久得几乎无法记起的遥远时光中，赐予了它名字，又赐予它使命。
大概整座生命庭院的生灵都不曾得知，在威风凛凛的代称“极光巨兽”之下，龙鱼真正的名字却是这简单甚至有些滑稽的“小黑”。
尽管万年来再无第二个生灵如此称呼它，它却依旧认可了这个名字。
一道白光轻飘飘地降临在极光巨兽面前。在层层叠叠华美的黑鳍的簇拥中，银白的创造者跨出光芒，笑着摸了摸龙鱼巨大的脑袋：“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大得多啊。”
……
在照海的巨大圆月前，龙鱼难得像一尾真正的鱼一般停留在海面上，在起伏的海浪中巍然若一座小岛。长长的黑鳍与黑莲般盛放的鱼尾漂浮在海水中，随着潮涌而动，几乎让人难以分辨承载着柔和月色起伏闪动的，究竟是那波涛般的黑鳍还是夜幕下漆黑的海面。
烬坐在有些潮湿的礁石上，手中停留着几只傻呆呆的极光鸟。
“嘎啊？”极光鸟的智慧水平远赶不上圣灵不死鸟，烬戳了戳它们也没什么反应，便有些无聊地挥出一道力量，将这些蠢蠢的极光鸟赶开了些。
他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了龙鱼身上。
“小黑，深渊已经掌握了元素截流的力量，他们将要猎杀你。”烬平静地叙述道，“恶魔已经启动了这个计划，就在不久的将来，深渊将会付诸行动。”
龙鱼静静地听完，低声问道：“我的神呐，我应该怎么办？”
烬安抚似地摸了摸龙鱼，回答：“不要害怕，小黑。我会将你藏起来，藏在万物丰茂、时光驻足的狭缝，这样就再也不会有其他生灵能够找到你了。”
“那里会有光吗？”龙鱼不无期待地询问。
“不，那里将是永夜，所以你才能和你的极光鸟们一起永远自由地徜徉。”烬温和地说道，“你不必再担心你的身躯化为元素归还大地，极光鸟们也不必再在白昼时与你分离。你们可以相伴到永远了，而我会去狭缝中探望你们的。”
龙鱼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道：“我的神呐，您可以垂听我的愿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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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加一点草地……再来一条会潺潺流水的小河。这样河面闪动着月光的时候……”烬愣了愣，“忘了，这里太小了，塞不进月亮。”
这条狭缝顶多允许烬往里面塞几颗凌乱的星辰，好在有闪烁的星星便也很不错。
这处狭缝已经基本完成了，有草地、有河流和湖泊。远处的高山烬特意做岩壁上有许多洞穴的，这样那群极光鸟可以钻进小小的岩洞中筑巢。烬在草地上种满了一大堆各色花朵，几乎把整座生命庭院所有种类的花都搬过来了，在烬的力量下，这些花朵克服了生长条件的限制，奇迹般挤挤挨挨地生长在一起。
这样无论龙鱼喜欢哪种花朵，它都能在狭缝中欣赏到了。
哪怕这条狭缝永远不会有阳光，这些花儿也不会凋零，甚至还能越开越多——这是只有烬才能做到的事。
看着这个花了他好一段时间才搭起来的狭缝，烬询问天神之眼道：“你觉得怎么样？”
天神之眼在他身边显形，客观地评价道：“作为一个封印，它已经非常豪华丰富了。”
“啊……嗯。”烬展开翅膀，在这处狭缝中飞翔起来。巡视了几圈后，烬缓缓降落到草地上，沮丧地坐下了。
“这里逛完一圈只需要一个小时。”烬喃喃道，“小黑在这里顶多只能翻几个身而已。这个狭缝也没有风的流动。一切都是死的，固定在这里……”
鲜花因烬的力量而活着，却没有真正的生命。
星辰因烬的力量而闪烁，却不再随季节流转。
烬已经尽力将这处狭缝开辟得尽量大，然而由于空间稳定性的限制，它的大小依旧远远赶不上顶部天空的大小，对于身形庞大的龙鱼而言，这就是一个刚够它转个圈的、充满了虚假生机的囚笼。
星辰固然美丽，可失去了流转与变化，看久了也就透露出一种怪异的呆滞来。
更别提那些违反了生命庭院的自然定律、也违反了自己的生长条件、甚至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也能大肆盛开的花朵了——对于喜爱植物和园艺的生灵而言，眼前的这一幕大概不啻于一个恐怖故事。
“创造者已经尽力了。”神眼飘到烬的身边，“这是龙鱼的使命，而龙鱼因这个使命作出牺牲，这是理所应当的事。”
即便不是龙鱼，也会有其他的牺牲者。
自黑魔法诞生以来，黑魔法的便随着时间推移飞速发展，掌握元素截流只是迟早的事情。而在元素截流黑魔法出现后，便注定了烬不得不将暗元素封存起来。
因为，生命庭院无法承担恶念之力与暗元素结合的后果。
而在神眼看来，仅仅牺牲一个暗元素保管者的自由，便能换来整座生命庭院的安定，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烬又何尝不知道牺牲是必须的——只是他从未给予过龙鱼什么，甚至只是随口便将保管暗元素的使命丢给了龙鱼。在龙鱼还沉浸于与他重逢的喜悦中时，他却给龙鱼带去了这么个巨大的噩耗，甚至让龙鱼不得不因为这个万年前被赋予的使命而丧失终身的自由。
“明明我自己也才走出囚笼，却要让龙鱼做我的永世囚徒呢……”烬自嘲道。
愧疚几乎压垮了他，然而天神之眼甚至根本无法理解。
天神之眼甚至还告诉了他一个好消息：“驯鹿王似乎出了点状况，深渊迟迟无法开展猎杀极光巨兽的计划，你还有很多时间装饰这个狭缝。”
“嗯。”烬往草地上一躺，疲惫地闭上了双眼，“深渊要行动的时候，你告诉我吧。”
这个无风也无时间的狭缝真的很可怕。烬一旦不去看生命庭院，就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他也许只是在这个狭缝中休憩了几小时，也许只是在这个狭缝中休憩了几天，直至他感觉到身边多出了一道身影，将黯淡的星光遮蔽了些许。
烬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斐奈……？”
明明狭缝受他的力量遮蔽，即便是代理人契约也无法指明方向的啊，安格斐涅斯又怎么可能找得到这里——难道他在狭缝中不小心睡着了，正在做梦吗？
安格斐涅斯一脸担忧地看着烬，金色的长发垂落了些许：“吾神，我找了您好久……您怎么会在这儿？”
啊，看来不是做梦啊。
烬望着闪闪发光的炽天使，突然感觉到很深很深的疲惫涌上心头。他有些吃力地说道：“斐奈，我好累……你带我离开这里吧……”
说完，烬的身形在白光中逐渐缩小，最后变成了一只年幼的小兽。
安格斐涅斯心疼地抱起蔫答答的小兽，展开羽翼飞出了狭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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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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