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州暗叫一声不妙。他立刻收手，脸上的表情迅速发生变化。
江客看着他露出异常恐惧的神情，大喊一声丢开女鬼，然后朝着自己所在的毛坯房跑来。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有鬼啊好可怕～～～”齐州窜进毛坯房，一把抓住江客的手，楚楚可怜，“鬼，有鬼～救救我～我的肉不好吃呜呜呜呜呜呜～”
江客左手还抓着隐身诀，普通人应该是看不到他的，但齐州不仅精准地抓住了他的手腕，还像一只大金毛在他身上蹭，“好可怕，我不要待在这里呜呜呜呜呜呜，那个女鬼她、她要非礼我！”
“......”江客将符纸收进袖口中，一点一点地把齐州从自己身上扒拉下去，在黑暗中，静静地和齐州对视。
齐州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地咳嗽一声，“那个，演得有点过哈。”
江客没说话，只轻微皱了一下眉。
刚才齐州用来渡化女鬼的金印是本生轮转无畏印，这是只有创世神才拥有的金印，可救人，也可杀人。这枚金印他曾在心里反复刻了无数遍，所以此时此刻，江客可以肯定的事情是——
齐州复生了。
诡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漫延开，齐州被江客的眼睛看的心里发毛，最终他重重地叹了口气，甚是无奈道：“实在不好意思，我的第二个身份不便向外人透露。重新介绍一下，我叫齐州，燕城市刑侦大队高级犯罪顾问，专门处理灵异案件。”
这一次江客有了反应，他点点头，淡淡“嗯”了一声，接受齐州的这个解释，然后转身朝厨房走。
齐州快速跟上去问：“做什么呢？”
江客没接话，他继续着挖掘工作，“那个女孩，暂时先不要杀她。”
“想杀也来不及，她已经溜了。”齐州踢了踢脚边的白骨，话锋一转问：“为什么不让我杀她？她在人间行凶杀人就该受罚，没让她魂飞魄散已经是对她仁慈了。”
江客钻进厨房的墙壁里，声音顺着墙壁传出来：“你怎么不问问她为什么会变成行凶杀人的厉鬼？”
这话一出，齐州愣了愣。
杀人就是不对，杀人就该受到惩罚，没必要去询问背后的原因，因为那一定是带着恶意的。
江客终于从墙壁里找到了女鬼的头颅和颈椎，这两件被人用铁链锁着钉在墙壁深处。他砍断铁链，将头颅和颈椎带出来，借着微光，他看到颈椎后边插着一枚泛着紫光的钉子。
“哦呦，地缚咒啊。”齐州挑了挑眉，他靠在墙上，双手插兜看着江客手上的头颅，思索了一会笑着说：“看来凶手胆子挺小的嘛，杀了她又怕她变厉鬼索命，于是下了这个咒......怎么？你想帮她拔掉钉子让她去找凶手报仇？”
江客没答话，他捧着那颗头颅，用手指仔细丈量着头颅的三庭五眼的距离和颅顶高度，记下数据后，他又从地上的一堆骨头中翻捡起女孩的盆骨进行丈量。
做完这些，江客拿出一只背包，蹲下身一边将尸骨放进去，一边缓缓开口：“不，我想弄清楚她打算如何复仇。凶手不是已经被你保护起来了么？那几张符画的不错。”
齐州咧嘴一笑，“过奖过奖，她在人界不能这么放肆，我不能放任她杀人。”
江客“嗯”了一声，他收拾好背包站起身，抬步向外走，不料被站在门口的齐州抬臂挡住。
“白骨你不能带走。”齐州摇了摇头，他垂眼看着江客，语气很温柔，“这里所有的东西我都得带回市局。”
江客沉默了一瞬，然后抬头看向齐州，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好。”
齐州被江客的笑容弄得呼吸一窒。
他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一个冬天。
那年冬天昆仑山格外冷，他带着凤凰去东海春神句芒家小住，立春过后才返回。昆仑山上的雪还没消融，凤凰抱着从句芒家要来的冬青树，站在雪地里对他盈盈一笑，“有了这棵不会落叶的树，先生在大雪封山的时候就不会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这个笑，齐州记了两辈子。
齐州回过神，看着面前的江客，咧嘴笑问：“你怎么突然这么听话？”
江客把背包递给齐州，伸出手说：“合作愉快，齐警官。”
·
周堃在保安室眼睁睁看着齐州在一层的走廊里来回走了起码二十圈，然后一个箭步冲进黑暗里，消失在屏幕中。两波人都折在里头，他瞬间坐不住了，俗话说物极必反，他在经历了极度的恐惧后竟然生出了极大的勇气。
趁着周建明不注意，他一把抽出周建明别在腰间的.手.枪，然后在周建明的怒吼中冲出保安室朝4单元跑去。
去你大爷的女鬼，老子一枪崩了你！
周堃如是想着，等反应过来时，他人已经站在4单元的走廊上了。
走廊上的声控灯和监控不知被什么东西破坏，夜盲症让他短暂失了明，一腔孤勇褪去，恐惧迅速席卷全身。
“草率了......”周堃吞咽了一下，站在原地没敢动。
等视力恢复，周堃打开手电筒摸索到电梯口，硬着头皮摁下上行键。
电梯门缓缓打开，周堃朝里边看去。
什么都没有。
他攥紧了手里的枪，视死如归一般走进去。等电梯门阖上，他快速按下每一层的数字，然后退到电梯角落，抬眼紧盯住电梯门。
电梯缓缓上行。到二楼后，“叮”得一声响，门打开，外边是黑漆漆的走道。周堃没有动，背靠角落站着。就这样一层一停升到顶层，电梯里无事发生。
周堃眨眨眼：不闹鬼了？那陶宇他们人呢？
电梯里一片寂静，周堃听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鼓噪不停，他不敢松懈，手按在枪上。就在他准备摁下行键时，电梯猛地颠簸了一下，周堃觉得后背一凉，还没等他回头看，手电筒就灭了。
周堃顿时冒了一层白毛汗，他手忙脚乱摁亮手机，转身朝背后照去，光线穿透黑暗，周堃愣住——
他竟然身处在一条宽阔的公路上，路旁有一口石头堆砌的古井！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周堃的脑袋里冒出了这三个问题。
他站在原地朝四周看了看，这条路既看不到来路，也看不到去路，手机的光只能照亮前后最多一米的距离，再往远处就是浓稠得化不开的黑雾。
周堃眨眨眼，有些不知所措。
就那么站了一会儿，他决定朝右手方向的公路走去。
四周一片黑暗，只有脚下一方小小的亮光，周堃的眼睛不敢四处乱瞟，要是和黑暗里的某个东西对个正眼，那体验就很糟糕了。
走了不知多久，周堃有些累，停下来休息。他抬手擦了把汗，不经意地朝旁边扫了眼，有一口古井。他正想说怎么又有井，下一秒就怔愣在了原地——
那口古井是最开始他看到的，黑暗中自己又走回去了。
周堃吞咽了一下口水，这种来来回回、走不出去的情况，不就是恐怖小说里的鬼打墙吗？
坏了，恐怖小说里的主角都神通广大，而现在他自己就是个凡人。
想至此，周堃的情绪顿时低落了八度。
干干净净的路，孤零零的古井，井里黑漆漆的一团，手电光照不进去，他被困在这里，永远也走不出去。
“我淦！”周堃低声爆了句粗口，他开始后悔自己的冲动了。
四周是犹如深海一般死寂的浓稠黑暗，手电筒的光越来越微弱，黑暗逐渐将他包围。
周堃能感受到黑暗中潜伏着某个东西正用阴森的眼神盯着自己，但他已经没有勇气拿手电筒去照了，只能眼观鼻口观心，默念一遍金刚经。
“咯咯咯咯......”
突然，背后传来一串女人的笑声。
周堃身上的汗毛瞬间竖起，他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是那口古井。
周堃犹豫半晌，最终决定上前查看。
站在约莫离古井半米远，没敢再上前，害怕井里突然冒出个东西把自己拽下去。他调整了一下身体，然后微微探出上半身朝井里看，这不看不要紧，一看脸色顿时变了。
那井里汪着水，水面波光粼粼像镜子，倒映出的不是他的脸，而是晕倒在地上的陶宇和缩在电梯角落的徐泽！
“陶宇！徐泽！”周堃喊了一声，这个时候他什么也顾不得了，直接飞扑到古井边。
但是没有人回应他。
周堃焦急，他不清楚这到底怎么回事，又不敢贸然下到井水里，只能趴在井口边缘往里看。
就在他心急如焚时，突然，“哗啦”一声水响，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脑袋涌出了水面！
“啊！”周堃大叫一声，跌坐在了地上，他瞳孔骤然缩紧，两条腿似灌了铅一样挪都挪不动。
女鬼慢慢地爬出古井，没有瞳仁的眼珠子朝周堃滴溜溜转了一圈。
快跑。
周堃在心里如是想着，但现在他身体僵硬得根本动不了。
怎么办？谁来救救我？
周堃瞪大眼睛看着快要爬到自己面前的女人，一股腐肉的腥臭味冲进鼻子，那个女人伸出被水泡得发白的手，朝自己的眼睛抓来！
“啊啊啊啊啊曹尼玛，莫挨老子！”周堃的身体终于能动了，他大吼一声，抬腿就是一脚，踹开女人后连滚带爬地往公路上跑。
也不知跑了多久，周堃渐渐体力不支，但脚步刚慢下来，背后就传来女人的笑声。
周堃崩溃，他实在跑不动了，就在他绝望到打算放弃时，前边突然响起一道刺耳的机车轰鸣声。
“嗡嗡嗡——”
周堃循着声音望去，只见远处黑暗中亮起一个圆点，并逐渐变大，最后变成一束远光。通身漆黑的机车绝尘而来，引擎轰鸣声划破黑暗，轮胎在地面上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最后“咔”地一下停在了他身边。
一只手径直朝他伸过来，一把攥住他的衣领，轻轻松松拎起，另一只手则解下了头盔。
头盔下是一张俊朗的脸，眉峰高耸，眼窝深邃，瞳仁明且亮，睫毛密且长，在眼睑下投出一点小小的阴影。他的脸部轮廓如刀削斧凿，很有压迫感，唇边带着笑，但笑容却不达眼底，整个人透出一股随性的凌厉感，就像漠北的风，刮在刀刃上带响的那种。
“沃日，我以为你死了。”周堃流下了劫后余生的眼泪。
齐州把他丢在机车上，将一个双肩包甩到给他，“不要相信你眼睛看到的一切，这些都是制造出来的幻境。”
周堃接住背包，“这里面装着什么？”他一边说一边拉开了拉链，然后和一个骷髅头对了个正眼。
“你敢把包扔掉，我就把你丢下去。”齐州在他有下一步动作前发话。
“你他妈......”周堃咬了咬牙，把书包重新抱住。
“年轻人不要总说脏话。”齐州反手把头盔扣到周堃脑袋上，他拧了拧车把，轰油门，“抓紧了。”
话音落下，引擎轰鸣。
周堃还满头雾水，就看见机车如离弦的箭，朝着古井冲了过去！
“啊啊啊啊啊——尼玛你往哪开啊！”
周堃扯着嗓子吼，结果只是灌了一肚子的冷风，而机车则带着齐州和自己，一头扎进了深不见底的古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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