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夕望拿出手机对着天空拍了张照片,又对着远方的长河拍了一张,然后发到了朋友圈,配文是此刻正在看星星。
这条朋友圈发出去没多久底下就一溜的点赞和评论,留言主要分为三个阵营两个版块,阵营是由她的同事们、朋友们以及只活在微信里的点赞之交们,留言内容的版块一边是社畜们的发出的嫉妒和羡慕,一边是称赞漫天繁星美景的。
江夕望一条条留言往下翻,嘴角勾了勾笑,这种互联网的感情有时候挺好,让生活有了一些起伏。然后她看到一条不一样的评论,她快速的抬头正站在栏杆边背对着她的人。
那条不一样留言的主人,就是明明离她只有两米之远,和她待在被人羡慕和称赞的这片天空下。
江夕望在心里腹诽她,明明张口就能说还去动态下留言,而对于夏犹清而言这条动态干干净净,没有一个点赞,底下也只孤零零的躺着自己那一条评论。
“似此星辰非昨夜。”
这首诗的全文是:“几回花下坐吹箫,银汉红墙入望遥。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缠绵思尽抽残茧,宛转心伤剥后蕉。三五年时三五月,可怜杯酒不曾消。”
一首很典型的相思爱情诗,诗人通篇都在表达对于这种思念的幻灭,以及明明知道思念幻灭却仍然不能不思念的心态,而这是最为绝望的一种心态。
夏犹清觉得她给江夕望的只能是那一句,因为她们之间和其他的字字句句没有分毫关系,可是她不知为何就想到了这首诗?她不知如何对着江夕望说出来,于是顺应本心留下这条言。
她希望江夕望知道全诗的意思,又希望她不要知道,只单看这一句话就好,因为她也想到了那天她江夕望问她在看什么,她说在看星星。
躺着床上的江夕望,正准备执行自己睡前的仪式环节,最后刷一刷朋友圈就结束一天的时候,她看到点进去最新的一条是夏犹清发的,同样是在天台拍的星空,可她拍的比自己的要好看。
“月黑见渔灯,孤光一点萤。微微风簇浪,散作满河星。”
她第一反应就是,这小子学中文系的吧,尽整些古文诗意的东西,这样显得自己好像很没文化的样子。开玩笑自己也是正儿八经985院校毕业的小小高材生吧?
想完就心虚,只给自己一个小小高材生的名号,上大学之前在自己所在市里的学校,还算是个学霸。可进了大学全国各地学校成绩出挑的那些学,生开始聚集到这些院校,能进来的就没有普通生,那么自己也就显得不那么出挑了,大学四年她确实也是没有拿过很值得拿出手,写进履历的成绩。
她把两句诗咂吧两遍,很好懂,就没什么深意单纯契合配图环境氛围,自己没啥特别大的触动。无非也就是感叹一下,此景此情与是诗绝配,退出朋友圈后没一会儿又点进来,如此反复几次后,终于在夏犹清这条动态下送上了一颗心,而后她的心也跟着安宁了下来。
江夕望大概是觉得自己没有回复人家的评论不太礼貌,所以要礼貌回来。
夏犹清洗完澡后坐在地板上擦着头发,扔在床上的手机响起信息提示音,她看了眼手机并未打算拿,而是继续擦着头发。房间因为空调的运作温度保持在一个极度舒适的环境,因为洗完澡后只穿了一条内裤防止走光,就把窗帘拉上了。毕竟他们家对面除了江夕望的房间,还有隔壁邻居,视野虽然没有那么好,但还是能看到一些的。
她摸了摸头发确保不会在滴水了,才站起来然后把毛巾搭在了一旁的衣架上,顺手扯了条居家的运动的短裤穿上,等再去看手机的时候离那条信息已经有十五分钟的。
信息是她妈妈发来的,也没什么事,开头第一句永远都是夏夏吃饭了吗?在干嘛呢?等夏犹清回了她之后,又会开始问,这两天怎么样啊?外公外婆还好吗?云云这类家常话,这个流程她的妈妈大概三天一次,从她来到现在都保持着这个频率。
她懒得打字回了条语音过去:“吃了,刚刚洗澡去了。”
她回完信息后又顺手点进朋友圈,自己朋友圈发的很少,朋友也不多,所以每次的动态都像是给自己看的,当然每次也会收到一些点赞评论,夏犹清一般都会一一回复,但字眼间都是客气与疏离。
她在一排点赞中看到了江夕望的头像,她的头像是一只趴在屋顶上伸直了身子睡觉的橘猫,憨态可掬很可爱,每次看她的头像夏犹清都会觉得和江夕望本人很神似,有异曲同工之妙。
她顺着这个头像点进江夕望的朋友圈,她的朋友圈夏犹清几乎每一条都看了,但每次还是会点进去划拉两下,然后退出来,像个什么仪式似的。
虽然她没有回自己的评论,但对于江夕望给她点赞,她还是觉得很欣慰,觉得她们这段时间还是没有白相处,礼尚往来很好,她们之间确实经过朝夕相处有一种似有若无的亲近感。
第二天起来外婆先给菜园子里除草做些杂活,夏犹清觉得天太热了,让她不要忙活,但是拗不过。
可看着两个老做事自己也不好意思去玩,在屋里寻了个草帽也带上,在边上待命,随时帮忙做下可有可无的活儿,让自己尽量参与到他们的生活里去。
肉眼可见的是因为自己的加入,外公外婆明显很高兴,一直在说话,除了讨论菜的长势和种菜的一些理论,还会时不时的和夏犹清说话,给她分享。
“夏夏你看这个西红柿结的好大,摘下来终于给你做西红柿丸子汤。”
“好,那我摘点葱花和姜。”
“夏夏看这里好大个蚂蚱。”
她凑近去看看,煞有其事的说“是哦,蛮大的。”
“你们在外面还有学校吃不到这么新鲜的菜吧,你们那边的超市贵的狠,你妈妈嫌菜市场臭,作怪,我们还泼大粪呢。”
夏犹清听着吐槽也跟着笑,“她闻不了鸭屎鸡屎的味道,觉得冲鼻子。”
“那我们以前还自己养鸡养猪了。”外婆敲了敲鞋底的土,像是
昨天答应承诺了今天晚上要请大家去喝擂茶,吃中饭的时候江夕望就和先爸妈打了招呼,让他们不要准备晚饭,江成安和季芳馨以为是女儿想这一口了,自然没意见,甚至还主动说,擂茶人多喝才有意思叫上夏夏他们一起,江夕望说这是自然,本来就是她和夏犹清提的局。
吃完中饭江夕望让爸妈去午休,店她来看,昨天睡得迟今天十一点才起来,今天中午是眯不了了,给自己洗了点荔枝冲了杯咖啡,照旧往躺椅上一倒,晃晃悠悠地享受起来。
前几天爸爸特意把门口原来的旧挡帘换成了玻璃门,更好的挡住了外面的炎热,也更好的让屋内的果类更清晰的展示给了门外的路人。
江夕望无聊至极没事数着路过的人和车,正午的小镇街上几乎没有人,安静的如同一座睡着的知了岛,偶尔有车跑过,呼啦啦卷起些微的尘土,在充足的阳光下变得黯淡。
回来这么多天像这样的时侯常发生,或许是因为她鲜少这样专注的去感受平淡如水的日常,但此刻她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宁静,是她生命很多年未都未有过的感知。
在江岸上班读书的日子里,她好像没有这样的午后,城市里即使进入深夜也比韩山镇喧闹,夜里的车流会减少可和这里比起来.......不,没有可比性,韩山镇就算是过年过节,大批在外务工生活的人返乡,也不上城市里任何一个平常的时间段。
可就是并不繁华甚至有些落后的小城,成为人们最后的安放。
故乡对于人的意义呢?
求学,婚嫁,工作,使得大部分的人以各种理由选择一座陌生的城市生活,喜欢或不喜欢又或后来喜欢上。后来这个城市在习惯重要程度上大于故乡,故乡的意义又会随着父母老去而淡化,而后只成了一种情怀和对过往的追忆。
两点多的时候江成安和季芳馨起来后,江夕望把看店的工作归还,去厨房提前冰好的西瓜拿了出来,给爸妈切好端过去,剩下的一半她便拿着送到了陈家,正好和他们说一下吃晚饭的事情。
陈家两老一小正好在屋子里齐齐看电视,江夕望一进门就叫人,“陈爷爷陈奶奶,看电视啊,”笑的如八月的太阳眼里有闪闪的亮光,晃了晃手里的西瓜,“给你们拿了点西瓜,很甜很脆。”
“哎哟,回回来都要拿东西,下次不欢迎你来了啊。”外婆还在客气,话虽是责备语气里却都是对晚辈的喜爱,这客气也不假,江夕望真没怎么空手来过,反倒是夏犹清经常光着个人跑去江家玩。
夏犹清已经主动将西瓜接了过来,“我去切一下。”
“我去我去,你陪着姐姐看电视。”老太太抱过西瓜去厨房了,不一会切好的西瓜放在白色的瓷盘里,红色的西瓜放在上头,凉气四溢很是诱人,“来来来,吃西瓜吃西瓜。”
江夕望没客气率先拿了一块,“谢谢,陈奶奶。”
“这孩子,谢啥,这都是你拿过来。”
外公有糖尿病,外婆特意给他切了点底下没那么甜的,给他解解馋,外公也乐呵呵的高兴,“你们不懂,不甜的才最好吃呢。”
夏犹清是十分爱吃西瓜,左右手各拿一块,蹲在垃圾桶,“陈爷爷陈奶奶,今天晚上一起去对门喝擂茶呗。”
“怎么突然喝擂茶呢?今天陈爷爷买了猪蹄,晚上给你们做红烧猪蹄吃。”
“我这次回来都还没吃过,夏夏也很久没吃了,尝尝鲜嘛,咱们两家一起热闹热闹。”
“不花那钱,你要爱吃我今天炸几个,擂茶我端午节买的还有。”
“陈奶奶不花几个钱,咱们图个热闹呗,昨天晚上我和夏夏可馋了,”她拿腿撞了撞夏犹清,示意她快点附和自己。
夏犹清正吃的认真,咀嚼了两口才把头抬起来,“是的,外婆,我想吃,江老板说她请客。”
“是啊,陈爷爷陈奶奶一起去嘛,不然我们两个人吃不完会浪费,我还叫了我爸妈一起。”
她拿出了杀手锏,老人家最听不得的就是浪费了,果然这话一出不等老太太答应,一直没说话的陈老爷子,开口了。
“既然两小的都想去吃,那就去,老婆子我们晚上就不开火了,不过啊江老板不用买单,我请你们吃。”外公鲜少开玩笑,这会跟着学一本正经喊江老板,还怪有意思。
江夕望笑得很灿烂了,带着撒娇的语气说,“陈爷爷你也跟着开我玩笑,我请客是答应了夏夏的,人要言而有信,对不陈老师。”
她又一拿捏住了老人,陈老师一喊就是用教师的职业当令牌,提醒言而有信是老师教授学生的必备品德。
过了七点,他们六个人坐在一张大桌上,因为昨儿的缘故江夕望和夏犹清放弃了坐在大厅里吹着空调吃,选择了后院。江老板信守诺言给大家安排最顶配的标准桌上来,其实是可以人数单点几样小菜的,但是既然要吃那就吃个好。
大大小小十二碗菜,凉卤鸡爪、翅尖、油坨、凉拌绿豆糕、还有很多江夕望她们叫不出名字的野青菜炸的面裹叶,各式各样的菜,在院子里摆满了一桌的烟火。
擂茶店是曾叔一家开的,他和他媳妇再加上爹妈四个人盘活了这家店,她们也是镇上第一家卖冷饮擂茶的,迈入2字开头的年份时,小镇上只有两三家餐馆,主要是卖包子粉面顺带做点炒菜,不兴点菜的,都是根据老板家里当天有的去做。
因为当时有钱的人家不多,不会有人特意下馆子享受这样一桌食物,后来开始流行起烧烤夜宵、冷饮擂茶,但是品类也不多,却也足以满足一直囿于这方天地的人们的味蕾,他们自嘲步子短眼光浅,吃不习惯外头那些新鲜玩意儿。
因为来的早她们是第一桌,上完菜老板也就先闲下来了,都凑过来围着桌聊天。江夕望和夏犹清对于小镇和这里的人来说,已经算是稀客了。
话题自然也少不了落到她们身上,江夕望嘴甜会说话,堆着张笑脸应付的很好。
夏犹清就明显技不如人了,她能配合着叫人、然后微笑点头,但面对不熟的人她终究还是寡言许多,有话聊到她的时候,她只会问一句搭一句,没有再没有一个多余的音节会往外吐。
“夏夏今年有二十了吧。”
“二十一了。”
“一晃这么大了啊,日子不经混啊。”
她不知道怎么接这话,就扯了个不达眼底的笑,比起外公外婆,江夕望更能晓得她被人关注时的不自在,给她夹了个鸡爪,偏头凑近她耳边低声说,“这个好吃,和卤菜的做法不一样,是酸辣口的。”
然后又自然的加入大人们的话题,“日子嘛,一天天过起来不觉得,经不得算撒。”
“就是说啊,小江也结婚好几年了吧,还没打算给你爸妈添孙外孙啊。”说话得是曾叔老婆,她给老曾家生了一儿一女,女儿和江夕望差不多大小孩子已经三岁了,儿子去年也结婚了。
人啊到了一定年纪,或者是普通的人情往来,都离不开的就是这些家长里短,这话题起的突兀却又不意外。
江夕望离婚的事情,除了她们自己没有人知道,
外公外婆也知道这件事,是江夕望主动告知的,他们不是那种多嘴的人,从不会在背后扯别人的闲话,知道江夕望离婚也只是表达了惋惜心疼她没遇到一个好人,所以这话一出来桌上的人都愣住了。
每个人都在思索着怎么应对,结果完美扯开话头的是桌上那个话最少的,“老板,我感觉这个鸡爪酸的有点过头了,是醋多还是热酸的。”
夏犹清和大家的点都不一样,别人考虑吧也是如何就这个话题想到一个适合的回答,而她压根就不想回答,她还一盘鸡爪不够封口,接连对好几道菜发出了疑问。
“绿豆糕可以再辣一点,感觉把水饺换成煎饺会更好,这个面裹叶应该在保留点叶子本身的味道。”
她叭叭一顿输出后,曾家四个人注意力果然全都被扯走了,做餐饮生意最忌讳的就是味道和客人胃口不合适。
曾叔和他妈掌勺,两人立刻凑上前来,“这鸡爪不应该啊,我一般做好都会自己试味道的。”
曾叔他老婆说,“那夏夏还是会吃,煎饺肯定比水饺够味些,水饺做起来块,客人不用等啊。”
曾叔他爹,“菜叶不多裹点液,炸了就不酥,绿豆糕你要吃辣,我给你拿辣椒油可以自己加。”
夏犹清摇头黄晃脑,嘴里敷衍到“是吗?这样啊,难怪......”
其他五个人被她逗的想笑,又不好笑出来,又怕老板觉得他们事情多,还要帮着圆场子,“口味不一样口味不一样。”
拉扯一番之后,店里也陆陆续续来了客,曾叔他们也就去忙了。
人一走,外婆就憋着笑说她,“鬼精鬼精的。”
季芳馨满意地看着她,“厉害了,还会给姐姐挡刀子了。”
大家三言两语,算是把这件影响人心情地事揭过去了,谁也没再提。
江夕望趁大家不注意,在桌下偷偷握住夏犹清的手,捏了捏算是感谢,大风扇怼着吹也还是有些热,江夕望软绵绵地手握住夏犹清时身体都僵了一下,夏夜的热意在她们掌心摩擦间升腾的更明显,烫的夏犹清心里豁开了一条口子,有个人悄无声息的往她深处走去了。
来迟了来迟了,今天两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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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心里热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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