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拥有凛冽冬天的深州,还是气温一直保持在深秋的江岸,它们都迎来了新年。
城市的每一脚角都点亮了红,大街小巷不约而同地开始放起来那几首新春乐曲,它们渲染了一年圆满到头的喜悦,埋头在格子间里的人也拥有了片刻歇息的假期。
江夕望腊月二十八才回来过年,这次回家,她没有逞强再拒绝父亲说要来接自己的想法。
江成安提前了一个多小时到达车站,等着接宝贝女儿,看到她出站,还离着老远就笑着挥手,从层层叠叠的拉客师傅们中穿过去,一把接过女儿的行李。
“吃不吃亏啊?怎么不多穿点,这里比江岸可冷多了,你妈妈在家里准备了一桌子菜就等着你回去吃了......”
他絮絮叨叨的讲了一路,江夕望也高兴应和,她和父母相处的时间一年比一年少,这要不是自己离婚,过年都不一定能按时回来,所以也乐得和父母亲近。
小镇的冬天和夏天比在气温上自然低了很多,但是年味的热闹,却足以弥补夏日独有的热烈喧闹,江夕望每次回家都会感觉自己的心被稳稳的安放。
冬天到了人就容易犯懒,江成安和季芳馨都不愿意做饭,一是冷,二是想多睡会儿,毕竟春节到了后店里的生意忙多了,从早忙到晚,这样的情况会一直持续到过年前两天,那个时候基本上家家户户都置办的差不多了,他们才能歇着两天,过初二,大家开始拜年又会忙起来。
所以早餐任务就落到了江夕望头上,她自然不想自己动手了都出去觅食,昨天买的油条豆浆,今天想吃粉了,她拐了个弯往老街口去,那里有一对夫妻卖的粉味道很好。
于是和隔壁包子铺出来的夏犹清碰了个正着,她提着还冒着热气的豆浆油条,穿一件灰色的大衣里面是同色系的连帽卫衣,深色紧身牛仔裤配黑色马丁靴,衬的腿又长又直,都看不出里面有没有穿秋裤。
这是打扮当下年轻人最火热的穿衣搭配,很常见,但江夕望还是觉得有些耀眼,没错,眼前的人有些夺目了,尤其是在这个并不发达甚至有些老旧的小镇,不然自己怎么会停在门口连老板娘问她吃什么码子的都没听见呢?
等她回过神来时,夏犹清看见江夕望时只是短暂的楞了一下,很快就恢复如常,她冲着江夕望点了点头,就算是打招呼了。
随即她就擦过江夕望的肩膀离开了,步伐没有丝毫的迟疑。
她并不意外会见到江夕望,甚至在回来的那天就开始期待会遇见江夕望,所以每一天出门她都会把自己收拾的干净大方得体,外婆一直叫她穿上睡棉服就好了,保暖,但是她只在家里穿,只要出门就会换上自己的衣服。
因为她不确定是在哪个时间哪个地点会遇见江夕望,所以只能把每一次未知的重逢都当成赴约一样,赴她自己给自己的约。
终于在时隔一年半后,在这个一切如昨却好像什么都不一样的小镇上,她们再度重相逢了,即使只是一个匆匆照面,对于夏犹清而言也像是世纪相约,她回到家后躲在房间里透过一层窗帘,对着江夕望的房间回忆着她们那个短暂谋面的每一个细节。
好像胖了一些些,脸上看起来比夏天圆润了点,那说明过得还不错吧,无论是心情还是健康都应该很好,夏犹清在心里想真好啊。
可是她好像对见到自己很诧异,甚至有些躲避,估计是不太再想见到自己吧。
可她穿着和镇上人手一件的睡棉衣,明明很傻很土的样式,在她身上却只会觉得可爱,还有点好看。
她在回忆时时而会露出浅笑时而有蹙眉思索,她的一颗心全吊在那上面了。
有了初见后她们很快迎来了第二次见面,在街上匆匆一见还没那么尴尬,现在被两家不知情的大人,硬塞进一个屋子里才要命。
今天夏犹清的父母在江夕望里打麻将,好久没凑到一起,几个大人聊的火热朝天在牌桌上完全没注意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吃晚饭的点,夏犹清的外公外婆知道江成安两口子都在牌桌上,家里肯定没人做饭,所以准备饭菜的时候就是按照两家的量做的。
做好后安排夏犹清去叫他们来吃饭,她心里想去却又怕尴尬,踌躇了好一会儿,不去又不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和外婆推脱,而且平心而论,自己就是想去的,撇开那些乱七八糟的顾虑。
“好,我们打完这把,你上去叫姐姐下来一起过去,”夏犹清的妈妈边丢出一张九筒,边给她下达任务。
夏犹清听到这话,眼眸垂了下来,她盯着地面思忖着,鞋尖不受控制的踢了踢洒了一地的瓜子壳。
桌上的牌又转了一圈,她妈妈看她还杵在那里一动不动,便催促着:“你这孩子发啥呆呀,不是叫吃饭吗?去啊。”
她这才挪动着步子,移到了楼梯口,可脚却不敢在往上迈一步,心不由的也跟着紧张起来,在胸腔里猛烈地敲起了退堂鼓,突突突,一下一下有节奏的响着,她抬手隔着厚重的棉服,抚了抚,试图安抚不稳定的心脏。
她实在找不到理由去推脱,为什么她不能去叫江夕望吃饭,就在她犹豫不绝时,江夕望从房间里出来,在楼梯口和夏犹清对上了视线。
一个在高处俯视一个低处仰视,中间了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大厅里嘈杂的麻将声和说话声,热闹的渲染着年味,她们就那么看着彼此,像定格一般。
最后还是江夕望先挪开了眼,然后用一种自然又带着几分疏远的语气,像个远房亲戚一样开口打了招呼,笑着问“来叫我下去的吗?寒假放多久?”
到底是年长几岁,做事更加八面玲珑,她一边看似亲昵的询问,一边不动神色的拉开微不可察的距离,与她擦肩而过。
夏犹清心一沉慢了几步,才跟上去,此时江夕望已经和厅里玩牌的大人们闲聊了起来,先是夸夏犹清的爸爸摸了一手好牌,今天牌运肯定十分好,又接着夸夏犹清的妈妈,越来越年轻了,比几年前看着还要更显气色,她几句话的功夫就把自己融入了进去,丢下身后张了张嘴,正准备回她话的小姑娘。
夏犹清把微张开的嘴收了回来,咬住下嘴唇的内壁,在差点闻到铁锈味儿的同时,她松开了。
即使她有十分的想念江夕望,想看看听她说说话,此刻她也不想待在这里了,她趁无人注意自己时悄无声息的出了门。
但其实在牌桌上左右逢源的人,虽然眼睛和嘴巴都在忙,但耳朵也一直关注着背后的动静,她晓得夏犹清是什么时候出去的,知道她们没待在一个空间下,她肩上都轻了几分,松了口气。
但也不想在大人们前表演了,她草草地结束话题退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来,无聊的刷起了手机。
工作群里难得安静,但他们的小群却异常的活跃,因为那三个人一起结伴出游了,群里的美食美照没停过,主要也是白杨在发,念着江夕望去不了,见到一只好看的鸟儿都能在群里叽叽喳喳说一通。
好在群里有江夕望和白杨两个话不少有会来事的人,不论谁丢出来的分享,百分之九十都会被接住了。
江夕望正劈里啪啦打字的间隙里,大人们许诺夏犹清的最后一把牌已圆满落幕,许是江夕望的嘴开了光,这一把还真是夏爸爸赢了,不仅胡了,还是杠上开花,乐得夏爸爸嘴都咧到耳根子了。倒不是因为钱,他们也不靠这几个钱发财,玩得就是一个高兴热闹吗,赢得是好彩头。
江爸爸这一趟下来输了小一千,本来零花钱就不多,这会儿正咕哝着复盘牌桌上得局势,“头前那一把,我不该打八筒得,那把搞了个单调.......”他一边和夏军嘀咕一边收桌子,季芳馨朝他背上来了一下,“那还不是你蠢,不会算牌,字都打完了你还等着单调。”
“那我不是没注意,我和老夏说话去了,光看着手里的几个牌......”
“欸,安哥啊,这可别拉着我啊。”
几个人又唧唧哇哇的扯了起来,欢笑间谁也没有在意来叫人吃饭的夏犹清已经走了,直到江夕望出声提醒。
还是陈悦想起来这茬事说“好了好了,晚上接着干,先去吃晚饭,一会我爸妈该等急了,走吧夏夏。”
结果一转头才发现屋子早没人了,她四处望了望,嘀咕了句,“这孩子一会儿功夫去哪儿了。”
几个大人都摇了摇头表示不知情,江夕望吸了吸鼻子从沙发站起来,没带任何情绪的回了句,“她先走了。”
“那我们也赶紧去吧。”不知谁应和了一句。
五个人闹哄哄的出了门,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走到马路对边,这一个月将是韩山镇一年到头最热闹的时候,江陈两家的房子算是在街上最中心的位置,每天门口来来往往的人就没停过,门口也都是卖年货的小摊,有卖对联灯笼的,也有卖蔬菜水果,还有各种小吃摊,炸鸡、烧烤、泡菜,一条街上被各种气味混杂交织在一起,最后写成了“年。”
这样的生**验,也就只有回到像韩山镇这种,没有被时代发展完全忘记,也没有被时代完整完全改变的小镇才拥有。这里的人们享受着互联网、交通带来的便利,同时也依然保留许多传统习俗,但又很好的去其了部分陋习。
先回到家的夏犹清正在帮外婆端菜,拿碗筷,看到他们进来,她只瞥了一眼见到想要见的人,便把目光收了回来,绝不再多看一眼。
等菜都上齐,陈奶奶招呼大家落座动筷,不免要说几句客套话,“没什么菜啊吃个便饭,小江你们一家不要客气啊,都这么熟,都跟自己家一样。”
季芳馨马上把话接了过来,“诶哟,陈幺啊,这还叫没么得菜啊,我数都数不过来嘞,跟那鹏达厨子做的都没啥两样。”到底是做生意的人,一张嘴能说会道的狠,一句话让陈老太太笑得那叫一个开心。
鹏达是镇上最大的一家酒厨,镇上村里谁家有酒席办,一般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在自己家请厨师搭棚子,置办菜品买礼包,热热闹闹要为一场酒席忙上好一阵子,这样的方式是许多年传下来的,也更有那个宴席的味儿。
但现在也有不少嫌麻烦的,就干脆定在酒店做,自己啥不用管,掏钱就行。
“哈哈哈哈,那是的啊,你就会说笑,我一老太太哪里和厨子比的哟。”
“好了好了,别只顾着说话啊,都坐都坐,吃菜吃菜。”陈爷爷看着他们在一旁互相,催促着他们。
夏犹清拿着筷子,思考着应该坐哪里,除了外婆其他几个大人都已经坐下,剩下的位置,一个在江夕望旁边,一个在,她考虑着外婆方便,最后还是坐在江夕望边上,好在大圆桌够大,她们挨的并不近,还有一个手肘的距离。
小夕啊,这个肘子是焖了两个小时的,好吃的,你尝尝,隔得远我就不帮你夹了,”这话刚落音,江夕望还没得来及反应说谢谢,紧接着又听到老太太吩咐夏犹清,“夏夏多给姐姐夹菜啊。”
江夕望脸上愣了楞,刚想说不用麻烦,自己想吃就会夹不会客气的。话还没出嗓子眼,就听到夏犹清,嗯了一声,接着一块肘子肉、两只虾,就放在江夕望面前的小碟子里。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江夕望不好说什么,一直以来她和夏犹清走的,在大人们的眼里两人关系都亲近不错,这会儿要是假客气,会落人怀疑,于是按捺住心里的想法,夹起肉往嘴里塞边笑着说,“陈奶奶您放心,我不会客气的,”又对夏犹清说,“夏夏你自己多吃点,不用给我夹哦。”
她的表情和语气尽是熟稔与自然,叫人看不出任何变化,夏犹清不由的想,好像她们之间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那些东西都只是自己的幻影,可是很块她又将这些想法抹去了。
不对,如果是以前的江夕望,她应该会高兴得接过自己夹过去得菜,顺便还会逗逗自己,故意使唤使唤自己为他做点事,她就是这么幼稚的人。
而不是现在这种看起来风平浪静一切和谐,实际上里面写满了拒绝和客套,她们从前分明不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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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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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以前不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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