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秦书锦被公鸡打鸣的声音吵醒了。睁开眼时，天蒙蒙亮，屋里黑咕隆咚的。她脑海中似乎多了一些原主的记忆，比如，原主打骂霍子规，再比如原主咒骂霍二山董春娘……总之很是糟心。
事已至此，多想无益，不如过好眼前的日子，尽力去弥补已经犯下的错误。
今日她要去镇上卖蘑菇，便早早起床了。
本以为霍小芽今日又跟着霍二山去了地里，没想到竟在院子里看到了她。
霍小芽刚洗刷完，见二嫂在看她，顿时有些紧张。
“二……二嫂。”
霍小芽似乎很怕她。
梦中零星的画面又浮现在了眼前，原主从来没把霍小芽当做过妹妹，而是当成一个丫鬟使，让她干这干那，一有不如意就骂她。
想到那些画面，秦书锦语气柔和了几分。
“你今早没去地里吗？”
霍小芽：“没有，地里活儿不多了，爹一个人就能干完。”
秦书锦折了一根柳枝，刷了刷牙，漱完口后，她看向霍小芽，问道：“你一会儿有事儿吗？”
霍小芽：“没……没事。”
霍小芽跟霍二山董春娘说话时挺正常的，唯独跟她说话时有时结结巴巴的，一副惧怕她的模样。昨日在山上霍小芽看到她时也是一副怪怪的模样。
秦书锦以为霍小芽怕她是因为原主之前对她太凶了，于是露出来自认为最标准的笑容。
“你许久没出门了吧？我想去镇上卖蘑菇，你要不要跟我一同去？”
听到秦书锦的话，霍小芽神色大变，脸色有些苍白，看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鬼故事一样。再看嫂子脸上的笑容，她越发害怕了。
那日她听到嫂子跟人说要卖了她和子规，昨日嫂子没有行动，难道今日想去镇上卖了她？
秦书锦大为不解。
她是什么很可怕的人吗？
她昨儿用井水照过镜子了，长得挺好看的。虽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但姿色绝对是上等的，不至于吓人。
而且，小姑娘们不都喜欢出门吗，怎么小姑子这般害怕。难道是不喜欢见生人？
霍小芽眼神闪躲：“我……我……我还要喂鸡，就……就不去了。”
秦书锦虽然不愿强人所难，但她实在是摸不着路，又不敢让人知道她不是原主，于是贴心地道：“我等你。”
嫂子从前从不带她出门，今日却非得带着她。
果然，嫂子就是想卖了她。
霍小芽看起来状态更差了，嘴唇没了血色，手指绞着衣摆。
秦书锦脑海中顿时冒出来一个念头：莫非霍小芽不是怕见生人，而是怕她？
这时，董春娘从堂屋出来了。她方才听到了儿媳和女儿的谈话，以为女儿是怕耽搁了干活儿才不去的，笑着说：“小芽，你许久没出门了，跟你嫂子出去转转吧，娘来喂鸡。”
霍小芽猛地看向母亲，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
董春娘不解。
儿媳从前不愿跟家里人亲近，如今她愿意亲近孙子和女儿，这是好事。
“咋了？”
一向老实的霍小芽没敢多言，垂下了头，低声道：“没……没什么。”
董春娘：“跟你嫂子去吧。”
霍小芽：“嗯。”
秦书锦一直盯着霍小芽，没错过她此刻的神情。她觉得霍小芽未必只是因为怕她才会如此，想必她心里存着事儿，才会有怪异的举动。她暂且按住没问，看向了董春娘：“娘，我瞧着咱家的菜长得也挺好的，不如再摘一些菜吧，这样还能多卖一些钱。”
董春娘：“咱家种的都是一些常见的菜，家家户户都有，镇上菜市卖菜的多，咱们卖不上什么价。”
秦书锦倒是没想到这一点，她问了问董春娘这些蔬菜的价格。
韭菜和莴苣好一些，两文钱一斤，菠菜一文钱一斤，青菜一文钱两斤。
董春娘是去买过菜的，知道镇上的人不爱买这些菜，带来带去也麻烦，所以又劝了劝：“你二人本就背着五斤多蘑菇，再带一些青菜怕是累着了不说，也卖不出去，还得再背回来。”
秦书锦想了想，道：“带上吧，这么多菜咱们也吃不完，能卖一斤是一斤的。”
既然儿媳要求，董春娘也没再劝。
“行，娘去给你摘。”
秦书锦：“娘，您摘些长得好看的，差的咱们自己吃。”
同样的价格，顾客肯定更想要品相好的。自家吃的话就不用讲究了，既然都是自己种的菜，长得好不好看也无所谓。
董春娘：“哎，好。”
秦书锦看着墙角的野菜长得好，忍不住摘了些野菜，以前菜市场可是有不少卖野菜的，卖得还挺好。
霍小芽皱了皱眉，嫂子是秀才的女儿，家里过得比她家好，不知道这些野菜压根儿没人买。
但瞧着嫂子高兴的样子，她也没多说什么。帮完母亲，又去帮嫂子了。
等董春娘摘好，将重的竹篓给了女儿，将轻一点的递给了儿媳。
秦书锦见状抢过了重的竹篓，背在了肩上。
董春娘愣了一下，道：“老二媳妇，你背这个，这里面是蘑菇和青菜。”
秦书锦：“娘，背哪个都一样。”
见霍小芽拿着竹篓没动，秦书锦催促道：“赶紧吧，一会儿晚了卖不出去了。”
霍小芽只好将轻一点的竹篓背在了肩上。
秦书锦和霍小芽一人背了一个竹篓，朝着镇上走去。
路上，秦书锦好奇地问：“家里种那么多菜你们没想过去卖吗？”
霍小芽：“去……去过。”
秦书锦：“如何？”
霍小芽：“去了几日，就卖了两三斤，没人买，后来……后来就不去了。”
怪不得方才董春娘劝她不要去卖青菜，原来他们去过了。
还没进入镇上，秦书锦就看到路两边有不少卖菜的人。
“青菜便宜卖了，一文钱两斤。”
“韭菜韭菜，一文钱一斤。”
“莴苣莴苣，还剩下三斤，给三文钱就行。”
“菠菜一文钱一斤，买一斤菠菜送一斤野菜。”
秦书锦：“……”
她突然明白董春娘方才为何一直劝她了，感情她背上的蔬菜是一堆没用的石头。
霍小芽看了一眼嫂子的脸色，怕她要发火，吓得低下了头。
秦书锦不是个爱发脾气的人，她看了一眼后和霍小芽去了菜市，菜市上卖菜的更多，也都很便宜。
二人转了一圈，秦书锦实在不想便宜卖掉，又出去了。在镇上走了一圈后，秦书锦决定找几户大户人家挨家挨户去问。
霍小芽走得越来越慢，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看着面前的朱红色大门，她面如死灰，脚步也停了下来。
刚刚见二嫂一门心思去卖菜，她还以为自己误会了二嫂，二嫂没想着卖了她，没想到二嫂是想找一户给钱多的把她卖掉。
秦书锦上前敲响了面前的朱红色的大门。
被拒。
霍小芽松了一口气。
还好，这家没相中她。
秦书锦又去敲响了另一家。
依旧被拒。
霍小芽又松了一口气。
幸好她长得不好，瘦弱不堪，没人要她。
二人又去了第三家，这家没有直接拒绝。
秦书锦心里一喜，看向了站得远远的霍小芽。
“小芽，赶紧过来。”
霍小芽眼底一片死寂。
她想逃，脚上却像是生了根，一动不动。
隔壁婶娘家的小翠姐去年也被卖掉了。
穷人家的姑娘总是逃不掉这样的命运。
若是卖了她，爹娘和侄子能过上好日子，她也算没白活了。
她垂下眼，脚步缓慢地朝着秦书锦走去。
秦书锦眼底流露出来几分疑惑。
这一路行来霍小芽都怪怪的，一会儿紧张一会儿害怕一会儿恐惧，不知她到底怎么了。
此刻卖菜要紧，秦书锦没多问，等到霍小芽走过来后，她掀开霍小芽身后的竹篓，笑着跟人说：“夫人，您瞧瞧，咱家的蘑菇长得好，个大又新鲜。”
霍小芽愣了一下，抬眸看向了秦书锦。
原来二嫂叫她过来卖蘑菇，而不是卖了她？
“蘑菇确实看起来不错，不过你这价格太贵了，谁家卖二十二文，我最多给你二十文。”
二十文便是秦书锦心里的价，她故意多说了两文，就是给对方还价的机会。但她没轻易表露出来，一副为难的模样：“二十一文，夫人，不能再少了。”
“二十文，我买两斤，我一文都不多给。”
秦书锦咬了咬牙：“行，谁让我这是今早卖的第一份呢，给您了。”
结果对方看到旁边的青菜，又提出来一个要求：“再送我一斤青菜。”
秦书锦：“姐，这个真送不了。”
“那我不买了。”
秦书锦第一次知道做生意这么难，可她走了一早上了都没卖出去一份，只能咬牙卖了。
虽然赚了四十文，可秦书锦觉得憋屈极了。
霍小芽却是一脸佩服地看向了秦书锦。嫂子好厉害啊，上个月隔壁的婶娘家在山上摘的蘑菇只卖了十五文，嫂子却卖了二十文。
接下来二人又问了几家，有一家提出了跟刚刚那家同样的要求，买一斤蘑菇送一斤青菜，这次让她送的是韭菜。她心里实在是不舒服，拒绝了。
耽搁了许久，竟只卖了两斤。山上的蘑菇稀少，去采摘的人又多，这次是他们运气好才能摘这么多，以后可未必再有这样的机遇了，下次再遇到这样的好事还不知道是何时。
她要吃肉，要吃蛋！她得将这珍贵的蘑菇发挥最大的价值！
秦书锦实在是不甘心，转头看向霍小芽。
“小芽，县城离这里有多远？”
霍小芽：“要走大半个时辰。”
竟然这么远。
秦书锦想到方才在镇口遇到的马车，道：“走，咱们坐车去县城。”
霍小芽一脸惊恐的神情。
二嫂想把她卖去县城？那她以后岂不是见不着爹娘了？
这表情不太对劲儿。
秦书锦：“你不敢去？”
霍小芽：“不……不是。”
秦书锦耐心解释：“我想着这些蘑菇是咱们好不容易采的，屋后的蔬菜又是爹娘辛辛苦苦的种的，不想卖那么便宜，咱们去县城看看，如何？”
霍小芽犹豫片刻，终究还是不敢反抗，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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