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通~
林风染双膝跪地,默不作声。也不敢抬头。一缕斜阳透过朱漆大门,洒在她扑闪的睫羽上。紧蹙的眉头也染上金光。
中年男子身着深绿锦袍,一脸愤怒,减了三分儒雅气韵。倚靠在梨花椅上的三旬少妇身着红织锦长裙,眼角细纹徒增韵味,却不掩其眉眼间的英秀。
只见林怀景猛地把手往檀木桌上狠狠一拍,桌上的茗杯被拍得剧烈震颤,随后哐啷作响。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朝林风染道:
“哪家小姐像你?闺阁不待,上房揭瓦。现在本事更大了,独身赴往京中。也不怕被贼人掠去卖了。”
林风染撅了撅嘴,随后把方才抬起的头又埋了下去像个鹌鹑:“谁敢卖斛律蓉的女儿?来一个我揍一个!来一群,我揍一窝!”
林风染余光偷偷瞥向怒不可揭的林怀景讨好道。方才一旁默不作声的斛律蓉听此番说辞后,拍了拍桌子朝林怀景吼道:
“你吼她干嘛,这也没发生什么事啊!你若真担心染儿,当初怎么没派人护送她上京呢?”
林风染见状连忙起身朝斛律蓉那边走去,苦诉这几日经历。斛律蓉听完只觉揪心。南阳林府就这么一个独苗,平日都是捧在手心里的明珠。
林怀景见着母女二人互诉寒暄,摇了摇头一脸无奈道:“夫人,风染就是你这般宠溺害了性子。不到半月便要出阁了,我看她过门去了将军府,还敢这般胡闹。”
林风染刚才还在佯装以手拭泪,突然顿住:“娘我不想嫁给贺家,京中那么远。回府看你们都不方便。”随后一头埋在斛律蓉怀里。
豆粒大的泪水,啪嗒啪嗒滴落在其母衣锦上化成点点泪斑。
南阳远离京中,林府对其女管教也松懈了些,平日里任由林风染自由进出井市街头。
她不喜女戒刺绣,父母便教她读书明理,耍枪弄棍。无拘无束惯了,若到了京中礼节繁重的人家还真让人担忧。
斛律蓉拍了拍林风染的后背,转头看向林怀景怨道:“若不是你爹喝醉了酒,拉着贺大将军指腹为婚,那还有这么门子事。”
林怀景刚刚还怒火中烧,被斛律蓉一句话给浇灭,摇头解释道:“这贺家乃是京中头数的富胄世家,贺家长子从玉门回来若封了将侯,我们林家也是着沾光,若不是我得了先机,这门好婚事上那寻去。”
斛律蓉一听更生气:“你若不喝那烂酒,我便是把染儿许给南阳刺史的齐家,也比去那京中好。”说罢竟然带着哽咽。
林怀景见状面色生出几分愧疚连忙朝斛律蓉安慰道:“夫人,你就别添油加醋了。男婚女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从古至今,岂有不从?且贺家也是忠勇之后,染儿过了门必会欢喜。”
片刻,林风染抬起梨花带雨的脸朝斛律蓉说道:“若那贺家长子品性端正,我与他相敬如宾倒也无悔。若他是个放荡不羁的纨绔子弟,女儿岂不是错付终生。”
斛律蓉哪见得女儿这般心碎模样:“好好好,若那贺家长子惹了染儿不欢心,你便回南阳。咱林府养染儿一辈子。”
林怀景将二人对话打断呵斥道:“胡闹!这门亲事已定,多说无益。”转头朝侯在一旁的丫头不耐烦的挥手道:“春萤,快把小姐带回厢房好好安顿。”
“遵命!老爷”
春萤双膝微屈被方才那顿呵斥吓得颤抖,说完便拉着林风染迅速回了厢房。
斛律蓉:“你刚刚是在凶我?”
林怀景:“哪有,我凶的染儿!”
斛律蓉:“你就是在凶我!”
林怀景:“真的在凶染儿。”
………
林府,西厢庭院。窗外一方小池,碧水粼粼,金鱼嬉戏其间。丛间花苞骨朵欲放,四周松柏苍竹迎风而立,曼萝绕架。
林风染在铺满青石板路的院子里徘徊渡步,昔日神采飞扬的眸眼此刻暗淡无光。真是寻案未果,姻缘期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春萤被眼前徘徊的人,弄得头晕目眩:“小姐要真不行,咱们逃婚吧!奴婢与小姐生死相随!无论是风餐露宿,还是食不果腹,小姐去哪,我就去哪!”
“春萤!你我真是心意相通。小姐就在等你这句话!”林风染停住脚步握住春萤双手,灿若星眸。
“呵…”
春萤尴尬的笑了两声,随后立马单膝负跪,言语慷锵目光如炬:春萤万死不辞!
“什么事让风染妹妹这般着急忙慌。”来人声音恰似潺潺溪流,温润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弱。
主仆二人寻声望去,庭院里的曼萝与光影交织,有两人身影一前一后往这边走来。
林风染微蹙的眉头顷刻化如湖面春水,舒展开来:“鹤宁哥哥!”
那人身后紧跟个小厮,从庭院青石板路穿行过,行至林风染跟前。
男子一身白色暗纹锦袍,外披青衫。眉目清俊,面容文雅。颇有陌上人如玉的气韵,嘴唇微微泛白,平添几分弱不禁风。衬的身后一身青白长袍的小撕面目平凡。
齐鹤宁是南阳刺史齐涣之子,因自幼身子孱弱,常年久居齐府调养。两家政务常年往来,又是左邻右舍,林风染便时长去找齐鹤宁玩闹。时间久了一来二往,二人便成了青梅竹马。
“方才,我随家父至林府探望郡公,知晓染妹妹刚从京中回来。不知是否带了京中特色与我分享~”齐鹤宁说着,一只纤白的手从后背伸出,连带着一串糖葫芦映入眼帘。
“哇,糖葫芦,没让我爹瞧着吧?”林风染双目闪若繁星,伸手接过齐鹤宁手中的糖葫芦便自顾自的塞进嘴里吃了起来。
自小她便喜甜食,可惜长了齿龋。每次出街若被发现吃了甜食便少不了一顿戒尺。
“哥哥做事何时不稳妥。”齐鹤宁嘴角微微勾笑,像午后的阳光温煦又好看。
“我还真有个物件,要给鹤宁哥哥!”林风染嘴里噙着糖葫芦,圆鼓的腮帮子被撑起。随后,从衣袖里摸出一封信笺递给齐鹤宁。
“这是杜先生予家父的书信?”齐鹤宁将信接过手里,双眼落在信笺上的署名露出些许疑惑。
随后将信藏于袖中又朝林风染道:“前日,杜先生才托了急递给家父,说要提前致仕于南阳。怎又托信于你?”
“我在清风诗会得见杜祭酒,他知晓我爹与齐伯伯交好,便将此信托我带回。当日,我见杜祭酒神采依旧,却也没道何故告老还乡。”
林风染望向对方的眼神渐而有些恍惚,心中却忐忑不安,约莫有了些猜测。
齐鹤宁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杜先生与家父交好,或许思友至极。早年间也听闻他不习惯京中食宿。或是这等缘由。”
林风染点了点头,眼中灵光乍现将齐鹤宁拉到一旁。神秘的从袖中拿出一本泛黄的书籍:“这可是清风诗会上拨得头筹的奖赏。孤本《玉门塞曲》。
随后又拉着人往前走去:“要不要,我们去书房你弹给我听!”
齐鹤宁被她拉着走了两步,突然停顿下来,将那只被她拉扯的衣袖扯回:“风染,半月后贺林两家联姻,我们以后还是少见面吧。”
林风染懵了懵,转头问他:“我爹都告诉你了?”
“嗯嗯。”齐鹤宁努力的勾出一丝笑容。
“鹤宁哥哥,你是知道的,我根本不想嫁。我已经和春萤商量好了逃婚事宜。”林风染语气有些恳切,似要证明什么。
“风染妹妹,你万不可做傻事。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况是你我这种世家。”齐鹤宁声音有些发颤。
“鹤宁哥哥,你也是这么想的?林风染眼中满是质疑,随后目光漠然道:我命由我不由天!”
本以为这几十载光阴,他们早已心性相通。原来也不过尔尔。林风染不在理会他,拉着春萤就朝闺房走去。
齐鹤宁看着那道清傲的身影渐渐远去,眼中蒙上一层阴翳。他晃了神,伸手去留,却还是放下了衣袖。于世家子弟而言,循规蹈矩被安排好的一生便是对氏族最好的回馈。
“公子,您为何不告诉林小姐。这是林郡公的意思。”身后小撕愤愤不平。
“她性子烈,若她知晓,无疑是挑拨他们父女情谊。况且像她这般心灵至纯之人,嫁给谁都会过的好。”齐鹤宁长舒一口气,垂下似有万千情绪的眼眸。
翌日,林风染与春萤二人皆一身素色劲装,高扎马尾。收拾了些金银细软后便朝后院方向走去,两道身影鬼鬼祟祟,遇墙则贴,遇树则伏。
后院这处墙根是林府最矮的墙,也是最容易翻越的墙。春萤不会功夫,林风染让她先踩着她肩头翻过去。
春萤双手攀过墙头,艰难的将墙内的身体扭到墙外,随后纵身一跃,翻了过去。
———啊
墙外传来了春萤的惨叫声。林风染在墙内揶揄道:“就这点高度也能摔成这样,还说要同小姐生死相随呢?”
小姐快走……
春萤“走”字还没说完,林风染已经纵身一跃翻过了墙,只不过还没落地,就被一张大网朝四面八方捕了过来。
“父亲你怎么在这?”林风染抬头看向那一行守株待兔的侍从,中间站了个脸色青白的林怀景。
见他不说话,林风染边拉扯披在她身上的大网,边尴尬的笑着:“真是太巧了,父亲快帮我解开这网。”
“不巧,为父已恭候多时。若不是齐公子给我报信,我看我是要千里寻女了。”林怀景怒道。
林怀景恨铁不成钢的撇了她一眼,压下怒气。朝众侍从耍了甩衣袖:“看什么看,把小姐绑起来。带回闺房。”
“齐鹤宁~我恨你!”
林风染仰天长啸。只见,几个大汉将两个被渔网罩住的少女,架着拖了回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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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来一群我揍一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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