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月守在门口,看着萧翊连人影都没有了,才敢拉着阿清走近屋子里去找小姐。
薛云遥捏着眉心,满目愁容,见她们俩进来后,才缓缓抬头,将衣领往上扯了些,“瑞王来过一事,切莫跟任何人提起。”
如月不解,埋头嘀咕道:“可是我们已经看到他进来了,若是旁人问……”
“方才小姐在屋里用药,未见外人。”阿清面不改色回答道,语速不疾不缓。
如月撇撇嘴,素日来连阿清的人影都看不见,现在倒是答得快。她抬起来,见小姐颔首,应是认可阿清所言,便也点头答应下来。
“好了,你们下去吧,我累了,想休息会。”薛云遥扶额,说到底,方才见萧翊那般模样,心底怎会不生出恐惧?只是强撑罢了。
如月正要转身出去,见到桌上的糕点便想将其收拾好,忽而,她猛然想起拿糕点时侯府下人所言。
“小姐……”如月拿着装糕点的盒子,支支吾吾半晌,不知该如何开口。
薛云遥虽心烦意乱,还是耐着性子,柔声回了句:“怎么了?”
“侯府的人让我告诉小姐,小侯爷这些日子忙,可能没多少时间陪少夫人,让少夫人多体谅……”如月垂下头,不敢抬起头,怕看到小姐失望的神情。
幸好如月没抬头,否则薛云遥的欢喜都藏不住。
勉强收住眼底的喜悦,薛云遥强装失望地摇摇头,抿唇来压住上扬的嘴角,最后只好偏过头,语气里尽可能添些难受:“既如此,且让他去忙吧。”
“告诉他们家小侯爷,放心去忙吧,不必担心我。叫那些下人,用饭也不必来唤我了,我身子不适,只想多休息会。”
如月吸了吸鼻子,打心底为小姐委屈,刚嫁进来,便只能独守空房。
与阿清一道出了门后,如月正想同阿清诉诉心里苦,却一眨眼的功夫,又看不见阿清的人影了。
真是的……会功夫就是了不起。
……
会轻功更是了不起。翻窗进屋,阿清已然熟练。
“阿清,带我去见宋无眠。”薛云遥满眼期待,方才的倦意荡然无存,只余想寻回昔日回忆的迫切,更何况,宋无眠还有定心香。
阿清应了下来,出屋前见到小姐向她递的眼神时已料到此事,只是没想到师父竟然又猜对了。
只是这侯府,可能未有那么好出。
但抬头见小姐如此期许的目光,罢了,斗胆一试吧。
自然不能再从那小木门出去了,既然如此,便只能翻墙了。阿清寻了个偏僻角落,见四处无人,还有石块,绝佳翻墙地。
“小姐。”
阿清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扭头望向薛云遥。
薛云遥虽有些担心,但到底还是将手轻轻搭在阿清的肩上,迟疑片刻后,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整个身子都放在了阿清背后。
阿清背起小姐,稍稍使力,一脚踏石块,一脚踩墙,一跃而出,落于无人地。
悬在空中时,薛云遥将阿清抱的更紧了些。
那一刻,她信阿清。
其实薛云遥有些后悔给阿清下药了,其实她也不愿行此手段,但是她不信人心,不信他人,觉得只有把阿清的命攥在自己手里,那人才会心悦诚服。
阿清背着她,一路在巷子穿行,最后顺着人群到了城外。
“你且放我下来,我能走。”薛云遥到底不愿麻烦他人,多次出声道。
“这样走得快些。”阿清这句话说了一路。
最后薛云遥心安理得垂下头,将脑袋埋在阿清肩上。好像人心,也没她想得那么坏。
终于又到了破败的茅草房。
今日薛云遥才好好欣赏了这间草屋,虽说她与旁的千金大小姐不同,并不嫌弃出身寒门之人,也了解人间贫苦。
但是这草屋实在太荒凉了些,摇摇欲坠,仿佛一阵风来便能将它吹倒。
薛云遥走近,只见屋里冒起了浓浓黑烟。她一惊,莫非草屋走水了?
但她并未有救火的打算,只是远远地看着,甚至还后退了几步。实在不行,还是回侯府吧。
“薛姑娘——”
黑烟里冒出个人影,薛云遥定睛一看,见宋无眠满脸泥黑,衣服上也沾着不少,袖子挽了上去,此刻正高举着一根木柴朝她笑着挥手。
薛云遥抿唇浅笑,慢慢朝宋无眠走近,却径直略过了他,走进了木屋里。
果然印证了她的猜想。
天不怕地不怕的少侠也会被做饭给难倒。
薛云遥伸出手挽起自己袖子,回过头,对宋无眠自信一笑,“看本小姐给你露一手。”
一阵捣鼓后,最后还是与宋无眠一起灰头土脸地坐在桌前等阿清做晚饭。
二人双双对视,见对方模样都忍不住放声大笑。
薛云遥突然觉得这破屋,倒也挺好,至少有些烟火气。
天边渐渐暗了下来,宋无眠点上蜡烛,是方圆百里唯一的光亮。
“你跟舟舟是怎么认识的?”薛云遥收起笑容,不能忘了正事。
“我被人陷害,是舟舟姑娘给我一块吃食,才让我挺过去的。我问她有什么心愿,自会尽全力实现。”宋无眠望着摇曳的烛火,仿佛又回到了几年前,想起那个纯善女孩的话,“她要我保护好你。”
“她说她与她娘,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娘。”
薛云遥垂眸,记忆尽失的这些年,唯有舟舟的回忆尚且存在她心间,让她对这世间尚且存有几分期许。
“我从未觉得她对不起我。”
这场闹剧,谁都没有错。容七娘也没有错,舟舟更是没有错。
只是薛恒懦弱的错。
是这世间有错。
宋无眠将面递到薛云遥眼前,热腾腾的,冒着点点烟。薛云遥望了一眼面,仿佛所有苦恼都暂且顺着余烟飘走了,只留下用饭的欣喜。
“阿清手艺不错啊!”薛云遥迫不及待尝了一口,欣喜地夸奖道。
阿清不好意思地挠头,讪讪笑了两声,出声道:“小姐喜欢便好。今日是师父生辰,便做了碗面。既然合薛小姐胃口,便也是这碗面的荣幸。”
薛云遥嘴里还咀嚼着面,自然没听出阿清话里的异样语气。听闻此话后,她缓缓抬起头对宋无眠嘟囔道:“今日你生辰啊?”
宋无眠见少女脸颊在这灯光里照得红晕,嘴里被吃食塞得鼓鼓的,连话都有些说不清了,忍不住发笑,良久后才微微颔首。
“二月十七,我记住了,来年给你送礼。”薛云遥说道痛快,话音一落,又接着品尝美食了。
说话之人本是无心,听者却记在心上。
宋无眠心尖猛地一颤,眸光暗了下来,若岁月从此不再流逝该多好,他不要什么来年,今朝便已是最好。
他离开师门,只身下山,游荡在这世间,本孑然一身,不愿染世俗纷争,对那功名利禄更是不感兴趣,觉得那些都是小孩争抢的。
什么云端?什么高台?什么众人敬仰?他只愿携一剑,饮一壶酒,偶尔出出手打小人,顺手收两快饿死的徒弟,显神医救个人,就算下山后无人识得他真名,只是来人间一趟,此生亦无憾。
江湖中人信守承诺,知恩图报,答应舟舟姑娘,仗义出手,履行承诺救下那人。
从此,惊鸿一瞥,一生难忘。
只有见到她,他才会贪心地向一个陌生人说出自己的本名。
他天不怕地不怕,身陷囹圄,遭人背叛暗算,被迫众叛亲离,孤身远走多年,一朝被世人唾弃,人人喊打,只能画皮易容行走世间,可能到死都只有孤魂白骨,无人能为他收尸。这些,他都不怕。
他怕面前少女认不出自己,也怕……少女知道真相。
她已忘了往日经历,他本不该再出现。但他贪得无厌地想一遍遍地出现在她面前,趁他还年轻,想多见见她。
“宋无眠,三年前,你为何要来薛府为我医病?”薛云遥吃得干净后,放下手里的筷子,抬头问道。
昨日她没了定心香,虽说记忆涌上来时痛不欲生,但到底还是让她有了零星半点,尤其是见到宋无眠时,更是难受至极,仿佛他们二人不仅仅只有几面之缘,定发生极大的事情,才会因回忆让她如此痛苦。
见宋无眠迟迟不肯出声,薛云遥也识趣,倚在墙边:“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会轻易就说,但不说的原因是什么?”
还是一片沉默,整个草屋,只有阿清洗碗的声音。
“不说便罢了,今日你生辰,我也不跟你计较。”薛云遥最会给自己找台阶下,毕竟她也清楚,自己目前的三脚猫功夫,是打不赢宋无眠的。更别想给宋无眠下药了,他可是神乎其神的绝世神医,定是看一眼便识破了她的诡计。
脖颈的疼痛传来,薛云遥下意识揉了揉,心想万一把宋无眠惹怒了,到时候也跟萧翊一样要掐死她,到时候可不会再侥幸留下小命。
薛云遥灵机一动,既然硬的不成,便只能来软的,若日日软磨硬泡了,不信宋无眠嘴那么严,一点风都透不出,“但是本小姐有空便来缠着你,定叫你说出真相。”
只听宋无眠应下,她还在为自己的聪明才智得意,没注意到少年的目光早已落在她脖颈的红痕上。
宋无眠眼底一片晦暗,心里掀起万千愤恨,不需去问任何人,已经料定此伤定出自崔映夜。
崔映夜可以不喜欢薛云遥,但若是欺负伤害她,哪怕只是伤到半点,宋无眠也不会放心将薛云遥交给他。
更何况,宋无眠仔细一想,按照薛云遥所言,若她常得空来寻自己,想来也是崔映夜与她不够恩爱。虽说他们二人心知肚明,但旁的人看去,又该如何议论薛云遥,人言可畏,若是闲言碎语叫她听了去,免不得还是影响她的心情。
想到这,宋无眠对崔映夜的恨意又加上几分。
真是狗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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