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医果然是神医,治好了竟分文不收便走了,听说周大夫想去求神医指点一二,怎料一眨眼的功夫神医就走了!”如月立在榻边,绘声绘色描述着。
薛云遥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虽说不知宋无眠是如何甩掉周大夫的,但一想到京城里数一数二的郎中都折服于宋无眠,看来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才艺真不少。
尤其是那易容之术,若非薛云遥,恐怕旁人还真不会看不出他便是满城通缉的人。三年前,他曾为薛云遥医病,自此,她便记住了他。
竟还敢如此大摇大摆招摇过市,不愧是阿清的师父。
“何事如此开心?”崔映夜被林鹭赶着来照看薛云遥,虽是不情愿,但一进门见薛云遥脸上带笑,应是稍稍好转,自己心底也不由得高兴。
谁料薛云遥一见到他,便冷下脸,方才的喜悦荡然无存。
崔映夜无奈,真想让林鹭亲自来看看,并非是他完全不想来,而是薛云遥也不愿见到他。
既如此,他也识趣,转身想要离开。
“等等。”薛云遥出声道。
崔映夜顿住脚步,看来她还是没有那么不愿见他,毕竟他可是……
“我想见阿池。”
崔映夜彻底心凉,气鼓鼓地应了下来,离开的步子都迈的更大些。走到门口才想起自己罚阿池去给他千里外的地方办事去了,应是一时半会回不来。
“他去远处了,暂时赶不回来,你有事便问我吧。”崔映夜回答道,心里竟有些后悔将阿池派去那么远的地方了,但转念一想,他后悔什么,这本就是他自己的决定,何须受薛云遥的影响。
可是他回头,看到薛云遥有些失望的眼神时,终究还是心软了半点:“我让阿池快马加鞭赶回来。”
“但这都是怕你又把自己气病了,给我惹一堆事出来,耽误我时间。”
说完此话,崔映夜便快步离开了屋子,仿佛多留一秒,薛云遥就会听出他语气里的端倪。其实他也不知自己为何究竟要说出此话,但前半句确实从心,一想到方才薛云遥重病在榻的模样,竟难得生出些许心疼。
薛云遥却压根不在乎他的言行,只是细细回想阿池那日在薛府说的话,琢磨阿池究竟与舟舟一事有何干系。
前些日子太过冲动,今日冷静下来,到底觉得此事有蹊跷。
若是如同她的记忆,确实与崔氏兄妹是旧友,曾携他们去见过舟舟,莫非她与崔氏兄妹便是梦里的挚友?
想到这,薛云遥猛地摇摇头。她才不要和崔映夜这样的人做朋友,挚友就更不可能了。
但是又怎会到如此地步?据之前薛府里的传言,她虽幼时交过几个朋友,但大多都因为她的病越来越重便渐渐没了联系。
至于推崔家小姐坠河一事她更是闻所未闻,虽说就算真有这样的言论,也会被她狠狠教训一顿……难道便是因为畏惧她的手段,便无人敢提及此事?
“如月。”薛云遥突然想起身旁这个一惊一乍的丫头,可是打听事情的一把手,想来也是听说过不少关于她的事吧,“我真的推崔南雪坠河了?”
如月正在端药的手一颤,险些将汤药洒在地上。只见她缓步将药碗放在桌上,而后转身猛地下跪,跪得太熟练以至于动作飞快,冷不丁吓薛云遥一跳。
“小姐,你可莫要生气。我也只是听到些传言,好吧,也不是一些,几乎是……人尽皆知了。”如月不敢抬头看小姐,也不敢有所隐瞒。
薛云遥扶额,心想这如月可真是知无不言,但说好听些,也贵在实诚,“为何我不知晓?”
如月咽了咽口水,颤声道:“谁敢跟你说啊,听说你曾常常欺负崔家小姐,最后因一些口舌之争,便推崔小姐坠河了。听说那日后,你们足足一月都未出门,将自己锁在家里面不肯见人。”
薛云遥忍俊不禁,细眉一挑,真是造谣只用一张嘴。足足一月不出门,真是编的出来,她若真的整整一月不出门,定是自己偷偷跑出去玩了,然后扯谎说假装自己在家,只是不肯出门。
但是这下流言传了这么多年,竟被当了真,她纵有千万委屈,也是百口莫辩了。
忽而,她却又垂下眸子,真的委屈吗?往日种种,皆化为梦影。方才,她于梦中寻找回忆,却千次万次被潮水推了出来,仿佛若执意要去寻,便会彻底潮水淹没,彻底清醒不了。
薛云遥生出点点惆怅,明是自己的回忆,竟记不起半点。
如月见小姐伤神,便绞尽脑汁想些趣事出来,却还是逗不笑小姐。
就在如月一筹莫展时,阿清进屋,俯身凑近小姐耳旁低语,不知说了些什么,小姐竟惊喜地偏过头,带有些不可思议,更多的还是欢喜,反复确认:“此事当真?”
见阿清颔首,小姐彻底笑出了声。
笑声清脆,高兴地浑身都颤了起来,喜上眉梢,方才的惆怅荡然无存,只余欣喜雀跃。
如月也跟着笑了起来,小姐高兴她便高兴。
殊不住,小姐这一笑,笑得是王家公子因留恋烟花酒巷,醉酒后被马车撞成了生活不能自理的痴傻之人。
薛云遥笑容灿烂,心里尽是畅快。
宋无眠此招高啊,留王修一条烂命,叫他生不如死,体会被人欺凌的感觉。
只是有一事薛云遥想不通,为何有如此手段的宋无眠竟会被人识出,成了人人喊打的通缉犯?虽说宋无眠看着不务正业,倒也不像通缉令般所言十恶不赦。
况且舟舟对他有恩情,便出手为舟舟报仇,如此侠肝义胆,知恩图报,怎会干那偷鸡摸狗的不义之事。
罢了,还是问阿清吧。
“如月,你出去吧,把门带上,我有些话跟阿清说。”
如月有些不情愿地应下,心里羡慕阿清能多陪陪小姐,但还是听令转了身出去,一开门,便看见一男子身影。
她一怔,此男子身材高大,玉袍金纹,神色肃然,眉宇间如有锋芒,光是看一眼便会被他威严吓到。
缓过神后,如月已经跪在地上了,虽说她尚且没想起此人是谁,但定是什么惹不起的达官显贵的公子哥。
但她猜得不准,此人是天子血脉,皇亲贵胄。
“瑞王殿下。”
薛云遥从榻上挣扎起身,为萧翊行礼。
“本王听闻少夫人病重,特来探望。”
薛云遥轻笑一声,并未回应萧翊,而是让如月与阿清先行退下。
见大门关紧,萧翊扬唇一笑,语气里夹杂些许玩味:“薛小姐,刚成婚便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样不好吧。”
薛云遥缓缓迈开步子,倒了两杯茶,语气悠然,好似全然不在意,“殿下也未走正门便来了我屋里,这样也不好吧。”
说着,薛云遥举起枣子朝萧翊晃了晃,“也没什么好东西,枣子吃不吃?”
见萧翊黑了脸,薛云遥识趣地收回手,将枣子送到自己嘴里,嘟囔道:“不吃便罢了。”
萧翊冷笑一声,坐在薛云遥对面,想来此人早已知晓他会来,竟毫无震惊,还能如此气定神闲与他说笑。
一片沉默,只余薛云遥咀嚼的声音。
“你不怕我?”萧翊冷声道,斜睨了一眼身侧神色淡然的少女。
少女咽下最后一颗枣,抬手搭在身旁的桌上,语气悠悠又轻快,“烧史书,灭忠良,毁真相,殿下,你做的这些,我确实怕。”
倏地,萧翊觉得有趣得紧,此女子知晓他所有狠辣手段,竟还能如此云淡风轻。他晃了晃茶杯,既如此,那便喝口茶,且听这女子能说出什么。
“但是我更怕,怕你夜半惊醒,对着神佛哭泣,说那不是你的真心。”薛云遥话锋一转,悠然的语气多了些严肃。
刹那间,茶杯碎了一地。
萧翊怒火涌了上来,眼角泛起腥红,目光狠戾,扭头瞪了一眼薛云遥。
“殿下,我不怕你。但你怕你自己。”薛云遥并未因此被吓到,而是对上萧翊满是怒火的目光,一个字接一个字往外吐。
倏地,萧翊猛然站起,狠狠地掐住薛云遥的脖颈,额头青筋暴起,哑声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你敢,但你不会。”
薛云遥虽被掐得喘不上气,难受得蹙眉,但语气仍然十足坚定。
不到片刻,萧翊到底还是松了手,却埋下头笑了起来,明明在笑,眼底却没有半点笑意。
“薛小姐,我算是看透了,世人所说的病弱娇柔薛大小姐,只是你的伪装罢了。”萧翊冷静下来,坐回圆凳,继续品尝那杯茶。
“承让了,正直的瑞王殿下。”薛云遥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脖颈,没想到这人出手竟如此重。
“你最好与太子没有关系,否则你与罗二郎,会一起做本王的垫脚石。”萧翊望向满屋还未来得及撤下的红绸,嗤笑一声,“薛小姐真有些手段,竟真的嫁到了侯府。”
“但你们失望了,此婚事,并未如你所愿。”萧翊放下茶杯,扯了扯自己衣袖,理好后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望向薛云遥,“就算你嫁进来了,崔晚照也不会与你同流合污的,我只会让他更加厌恶你的。”
言罢,他自顾自地出了府,连声告辞都不屑说。
薛云遥见着萧翊的背影松了口气,其实连她自己都说不上为何方才能有如此大的胆子,敢说出那样刺激他的话语。
她只是总觉得那些话压在心头已经许久了,担心再不说出口便没有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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