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押下去。”司马业只沉沉扔下这句话,便无情地转身离去,衣摆利落得不拂一粒尘灰。父皇用对旁人无二的态度待她时,她终于明白什么叫恩宠过盛。
“恭送陛下。”待司马业背影已被华盖掩住,众人才陆陆续续起身。羽林军拿着铁链去押司马信,江初照却先一步落到身旁。
“殿下。”语气是江初照少有的柔和。她从袖中拿出几个玉瓶,“臣僭越了。”
毕竟是恩宠过盛的公主,即便是突生变故,也不敢落井下石。羽林军拿着铁链和枷锁,候在一旁。
江初照的平静让人觉得这人冷血到可怕。周疏不会预料到已被猎杀的虎会突然暴起伤人。而她从容不迫的表情只是少了几分平日里自带的和煦,波澜不惊的脸色都不是惊愕和恐惧之后的缓和。早有预料地拿出药瓶的动作,像是一切都在她掌握之中……
司马信眼中的却不同,看到她抖到连药瓶都拿不稳的指尖,回想起崔玉棠将药瓶递到江初照手中时,她也未曾想过,会有如今的用处。
好歹是止住了血。
江初照脱下外面的大袖衫给她披上,“殿下,臣真是罪该万死。”她结结实实地嗑了一个头。重到站在一旁的羽林军都以为她要把脑袋磕碎来以死谢罪。
司马信悻悻地垂着头,余光看见江初照的肩在轻微颤抖。“罢了。”何曾见意气风发的五殿下如此失魂落魄过。
她动了动,想要起身却不能。转头看向还跪着俯首的江初照。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早知道该让玉棠来。”
江初照的肩僵住。又听她言:“不至于连起身都没有人扶。”
她才掩耳盗铃地在袖缘上蹭了蹭,起身扶起司马信。见羽林军拿着枷锁,又跪下顿首道:“劳二位尊驾,向来都是臣代受主过。”她起身举起双手,袍袖落下去,露出一对玉麈尾来。
哪敢让江初照给他们下跪磕头。四人单膝下跪,“殿下,得罪了。”
正午的阳光懒懒挂在天边,投到地上的影子,跟泡过一茬的茶水又注了一道水那样淡,被马蹄飞溅起来的枯草碎屑随风扑面,像猛喝了一口,沾在嘴里的茶屑。两人一前一后走在猎场上,入目皆是枯藤,老树,白草连天。江初照戴着枷锁,依稀能看见湿漉漉的睫毛,像山涧青石上被水溅湿的小苔花。
秋风萧索起来,从旷野四面八方袭来的落寞包裹着二人。司马信头一次有了无边落木萧萧下的悲凉。可她不允许众人的目光怜悯自己,这种落魄似将杯底剩下的今年新春上好的茶叶泡出来的茶水注水冲淡,外表富丽的府邸只是虚设,内里已经穷得再泡不起一杯碧螺春。
她站在羽林军为她备好的马车前,看见沉重的脚镣让江初照的步伐变得沉重。无端地想起八岁的江初照入狱时是不是也要戴着枷锁,自江南押送回京时,也是坐的和那些十恶不赦的罪犯一样的囚车,沿途像一只困兽在笼子里被人观望。
人总是这样。假使看惯了一个人的从容不迫,风光无限,志得意满,便不许这块白玉有任何的污点;如果发现了一点瑕疵,就会抓狂般地用只有在批判他人时才升起的道德感要求此人“宁为玉碎”;或者干脆再泼一些莫须有的脏水,表明立场的同时,让其变成一个烂到骨子里的伪君子,把自己也伪装成一个受蒙蔽的受害者。他们用“欣赏”一词来标榜自己和融入群体,又在事后用尽一切手段撇清关系。从未有过交集的两人,被“欣赏”一词一厢情愿地联接起来,甚至没有对过话,就已经被列为不共戴天的仇家。
司马信不是,也永远不可能变成她身后随波追流的追随者,和将自己代入江初照,想拥有她那样天赋和人生的痴心妄想者。
她心疼文弱的江初照被枷锁重重束缚,被脚镣拖慢步伐,而她却因害怕自己自责和担心,朝自己弯了弯尚湿漉漉的石苔花。
“让她上车。”司马信说。
候在一旁的羽林军齐齐望向领头的,那人笑得公事公办,“殿下,这…”
司马信却没了往日的谦和,她沉着脸,也学着用官威压人,“怎么,你以为我挨了陛下一巴掌,今日便要死了是么?”
“下官不敢。”她阴沉沉的脸色吓了领头一跳,促使他忙抱拳垂首。他招呼着人让江初照上马车,搬来脚凳,“殿下,可上车了吗?”
江初照坐在她对面,面上依旧带着几分和煦,她用眼神说“殿下勿忧”,可她半握成拳的双手,在说她还是一阵后怕。
她似乎有些明白了有时江初照对她的若即若离,明白了为何江初照不敢也不愿把自己放在知己的位置。就像现在,即使江初照信誓旦旦地承诺也做到了“愿挑千钧担,甘做马前卒”,其实她方才说“早知道该让玉棠来”的后一句也不是“不至于起身没人扶”,而是“拖了你下水”。
她们不是不能共苦。只是她的父皇太会算计江初照,就像现在,他说出“押下去”的时候,就已经算好了江初照会替她受刑。
江初照有了软肋,不是颠沛流离后回到她身边相依为命的妹妹,也不是不知道会不会出现在她身边情投意合的枕边人,而是司马信。
而与此同时,司马信,崔玉棠,贺循,江初弦拥有了一个和江初照的软肋,那就是虚无缥缈却又触手可及的四字——共创大业。
她也像江初照那般望着她身后的窗牖,看景色一点点变换。不知飞燕急报春意,是否惊了枝上玉棠。
到了那座巍峨的宫门时,已经深夜时分,夜幕像一张藏青色的网,罗住马车,罗住一切活生生的人。
那只带着骇人伤痕的左臂垂在身侧,右手的伤口被缠起来,额上的碎发搭在血溅成小花碧落色抹额上。她站在宫墙下,宫门前,转身看羽林军卸下她肩上沉得令人喘不过气的枷锁,解开一步拖得呼呼响的脚镣,戴上手镣。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宫门,暗红色的宫门在黑幕里合上,如同一张猛兽的血盆大口,缓缓吞没两人。
肃穆的宫殿并不是一座恍如白昼的不夜城,高耸入云的两座宫墙和压下来的阴云连成一片,逼仄的巷道压抑得令人喘不过气来。身前宫人躬身垂首提着宫灯,浓雾中微弱的光勉强只能照亮脚下的路,耳边只有羽林军行走时,甲动间隙里的喘息声。
终于捱过又狭又长的巷道。豁然开朗,白玉长阶之上,高台之上,那一轮斑驳的圆月之下,刚好落在阴影中的崇德殿。
江初照后司马信抬步,冰冷的铁锁链在手中攥出汗来,她的步子比伤了一臂一手的司马信还要慢;她在后面看着黑夜中皇宫生出无数爪牙,紧紧缠住司马信;藏青色的幕布一层一层包裹着她的腰身,显露出玲珑的曲线来。曼妙得瘦弱。
很奇怪,就像司马信今日头次看见司马业头上的白发。朝野尊敬的五殿下,也应该用上“风姿绰约”这四个字。
该来的还是会来。她抬头看向已经迈上台阶的司马信,出声道:“殿下,”
司马信顿住脚步,回头看她,眉渡春水,眼含秋波,所以崔玉棠眼中的司马信应该是这样的。
“不必保我。”她轻声说。舍车保帅,这是师娘教她下棋的第一步。
司马信皱了皱眉,问:“你心里已经知道父皇给我定了什么罪名对吗?”她声音有些哑。
江初照未答这个问题。她拎了衣摆顿首,“臣只有一个断绝了关系的妹妹,尚书台虽能勘察到,但臣已经将她逐出户了。臣之九族,唯臣一人。”语气平静,这句话却被司马信的眼神渲染得悲伤。
司马信没接她的话,转身走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兜住眼泪的睫毛像盛夏扑扇的萤虫的翅膀轻微幅度地猛颤。她仰头看天,此时流泪不仅会弄得满脸狼狈,还抬不起手擦,她不能这样让别人怜悯。
江初照起身,不紧不慢地与她保持着距离。或许她说得对,该让崔玉棠来。至少现在,崔玉棠能抱一抱她。看似是让司马信放弃她,实则是她扔下了司马信,要她一个人面对以后的腥风血雨。
高健早早地在殿外候着了,见了两人,什么也没说,只将殿门推开一条缝,无声地将二人领了进去。
脚下的盘金丝毯依旧松软,踩上去如猫落爪,轻得能听见青铜连枝灯燃烧的声音。而殿中只点了两侧的连枝灯。司马业跪坐在主位之上,半张脸落在阴影里,脸色一如既往的阴沉,沉得整座大殿都布满了阴云;阴云密密麻麻,藏着威慑,愤怒,捉摸不透,这些情绪好似随时都能扑面而来,紧紧掐住人的脖子,令人窒息。
空气都凝滞起来。仿佛外面那些浓雾已经弥漫进双门紧闭的大殿,湿气附在衣裳上,湿哒哒的,令人呼吸都困难起来。
两人无声俯跪在地,垂首不言。
上位者眯了眯暗藏杀机的凤眸,转动着拇指上的玉扳指,无声地打量起二人。落到身上的打量的目光就像薄刃悬在游走,刮得脸上,手臂上,后背起了一层薄栗。
这种不知道刀何时落下来的提心吊胆,使得呼吸都由小心翼翼变得急促起来。随着头顶两声叩案的声音响起,这场目光的凌迟才结束。
“五郎,五殿下?”他说,“他们总喜欢起些尊名。”
不知是不满这些人的趋炎附势,还是不满自己的恃宠而骄。司马信不敢接话。
“今要请几罪呢?”他问。
随着司马业发难,头顶的阴云越积越厚,就像他阴沉得随时能滴下水的脸色;似从地底下钻出来的乌云成团紧紧地抱成一片,自上而下得散发着冰冷又阴郁的黑烟;黑烟伸出鬼魅一般的爪牙,扼住连枝灯的咽喉。昏暗的灯光使三人都看不起彼此的表情,落在阴影里的每个表情都显得阴鸷。
见司马信不答,又问:“你的谋士没告诉你吗?”
一道白光在成团成片的乌云中闪过,不至于劈裂乌云,也不至于施舍一瞬间的白昼;转瞬即逝的白光还不如烈阳下剑身返照的光刺眼。乌云发出呻吟般的低吟,她回头看江初照。
那人跪得恭敬,戴着铁镣的双手交握放在膝前,额头贴着手背;似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一副常有的不紧不慢,运筹帷幄的样子;可她后背紧绷着;她在紧张些什么呢?
她转回头,不敢看司马业。目光落在盘金丝毯的花纹上,看其奥妙的走势;皇宫的一切,总是那么有威严。
却听一声轻笑落入耳中,“你的谋士,还没有算到朕给你定什么罪吗?还是算到了,却不敢告诉你?”
她甚少听到司马业这样嘲讽挖苦的语气。今夜的皇宫与她长大的地方不同,殿上那人也同样熟悉又陌生。
她余光瞥见江初照的拇指不受控制地动了动。原来这三个问题,都不是在问自己。
“此臣一人之罪。”与晌午声情并茂的自责请罪不同,也与平日里云淡风轻的无罪自请的不似;像急于将所有东西都揽在身上,最好还能用“畏罪自杀”四字抹净一切。
一道刺眼的白光劈下,亮得司马信甚至看见了右手上粗陋的包扎,这一刻恍如白昼,照亮了黑金龙袍九毓冠阴森可怖的脸。
预料之中的雷声轰然在耳边炸开,像硬生生将天撕裂一道口子出来;比想象中更震耳欲聋的声音似乎也一起将丝丝缕缕的雷电送入耳中,不得不令人头皮发麻。
“你请的好罪!”他怒道。怒意卷起惊涛骇浪,随着手边的那一碗茶水砸过来。
“哐当”一声,茶碗在司马信膝边碎成一地,水珠溅到她左臂细长的三条沟壑上,溅到江初照衣袖上。
“好手笔!”他赞道。
而江初照万万不敢接下这句夸奖,交握的双手也在微微颤抖,“臣惶恐。臣罪该万死。”
惊蛰的一声春雷响彻天地,滂沱大雨随后而至,无情地砸到娇嫩的花朵上。枝头花朵颤颤巍巍,落花残败。
画春堂,满庭芳,风惧惊春轻来过。回首,依依天际,琴调相思引。
燕山亭,雨霖铃,泪不曾有怜花意。休恨,残照秋红,唱八声甘州。
二人垂首,好似春日里院中被雨水无情敲打的花朵。
“蜂争粉蕊蝶分香,惜春人,却不自怜。”他起身长跽,双目如利爪紧紧钩住江初照,像是已经按捺不住为数不多的耐心。“今日你是铁了心要替别人揽罪?”
江初照再拜叩首,手腕上的铁链作响,“回陛下,非替别人揽罪,此臣之实罪也。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臣鄙薄一吏乎?”
他双手撑着案沿,再问:“良禽择木而栖;大业未成,也甘心?”
江初照:“臣闻一鸟,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今逢明主,身后大业可成。”
已经给够她台阶下了。司马业一把将手旁的案卷挥下去,案卷散落一地。他阴森的脸终于漫起怒意,双目杀意如洪水滔天,翻腾涌出,整个大殿瞬间风起云涌。
“还要执迷不悟吗?”
江初照似叹息,“陛下,执拗的何止是臣一人呢?”
这句话像将他的遮羞布一把扯下。天子不容许冒犯。真是宽仁太过,竟让她如此放肆!
司马业怒站起身,从身后兰锜抽出长剑,“当真以为朕不敢杀你?”
江初照稽首,“雷霆雨露,皆是天恩。”
司马信还在分析他们的哑谜,却见司马业怒意越浓,竟是拔出了剑。她昂头看着那一柄凌冽的长剑,生怕他怒极冲动做出什么事来,急道:“父皇,”对上那双眸子后,声音弱下来,“三思。”
却听司马业冷哼一声,“好一个谦卑孝悌,恭顺仁义,慈善宽容,”他每说一句,便下一级玉阶,“求贤若渴?”他最后一步顿在她身前,淡漠地举起剑,隔了一拳的距离,对准司马信的喉咙,“朕竟不知你居然起了这样的心思。”
惊涛骇浪来到身前,司马信反而冷静下来;她揣摩着司马业的话,疑惑道:“父皇的话是什么意思,儿臣不懂。”
“你不懂,”他将剑横挪,对准江初照的头顶,“那你问她。”
司马信的目光顺着那柄长剑落至江初照身上,又不可置信地移回来;还是说:“儿臣不懂。请父皇明示。”
司马业:“怎么,你拿命和爵位换来的知己,你违背伦理纲常换来的枕边人,亲笔举荐的门生故吏,没告诉你?”
心里的鼓越敲越快,司马信还是不愿意接受那个猜测,她叩首道:“请父皇明察,初照他们万万不可能做出这种罪不容诛的事情来。”
“冒天下之大不韪,”司马业微微弯了弯腰,拔高声音道:“她们已经敢了。”
司马信又磕了一个头,诚恳坚定道:“儿臣以身家性命担保。”
司马业怒意滔天的目光落至她身上,似在诘问“你也敢拦天子?”随后他又轻轻笑了,连声音都带着颤,“我的五郎呐,你好天真呐。你是真的没明白吗?”
她举起右手,“儿臣对天发誓,江初照等人若有此心,我必五雷轰顶,不得好死。”钻心的疼痛自手背传来,似是伤口被撕裂,缠在上面的锦布又开始黏腻腻起来。
“为了这样一个人,值得吗?”他问。“你要一个心机深沉的从事中郎,朕可以赐给你一百个。”
“父皇,”司马信挪动膝盖,拦在她身前。“儿臣与她,非主从,更似知己。”
“那我更留她不得。”他忍无可忍,举剑便刺。
江初照已然将生死置之度外,此刻纹丝不动。顾不上手臂的伤,千钧一发之际,她双手紧握住剑身,剑身在她手中前刺三寸,堪堪落在江初照头顶。
鲜血瞬间顺着剑刃汇成一股。司马信双眉紧皱,紧咬着牙关,却不愿放手。
真是好一个情深义重的五殿下!看着此刻还不愿承认事实的司马信,他将剑自她手中抽回,雪白的半截剑身瞬间变成血红。
他开口剥开司马信不愿面对的血淋淋的事实,似嘲似恨:“五郎,五殿下,广陵王殿下;可承愿,你是一个公主啊。承愿,承愿,你可知,你承的什么愿?”要不留余地地击溃她最后一道防线。
果不其然,这句话将自欺欺人的司马信一把扔进冰窟,不给她任何挣扎和反抗的时间,一瞬间就无情地封上唯一的出口。
寒意从后背,双腿,腰间,双臂,各处侵入,她孤零零地被扔在荒无人烟的冰天雪地,不给她一点生机,绝望到让她甚至生不出要活下去的想法。
她浑身哆嗦着,却听见司马业还在说:“朕怎么就没想到,你居然想和你的亲弟弟争皇位。”
“她们怎么敢当众弑君,弑了君,怎么把你这个没有储君之位的公主扶上皇位。”
“但这比弑君更可恶。”他咬着牙道,似被什么东西恶心得,连剜肉也要剔除掉。“可憎!可恨!可怖!”
“所以,”她心如死灰地抬起头,声音像脱力般,如蝉的薄翼托着晶莹的露珠,轻颤,“儿臣斗胆问父皇,我只是一个被利用的手握重权的扶植承制上位的……”
“住口!”泪珠随着司马业的怒呵声一起落下。
她瘫坐在地上,轻轻笑了起来。
是啊,她怎么配和江初照称知己的呢?运筹帷幄,机关算尽;她什么都知道。这些年,看她就像看笑话一样。
什么她的命是她冒着九死一生和放弃了爵位换来的,那是她杀伐果决的父皇根本就没想杀她。说不定当时下狱就是因为抗旨不愿做承制的老师。
崔家,崔玉棠;韦娴儿,贺循,周疏,苏沐也是留给承制的吧。难怪当时为苏沐求领兵之权的奏章要司马泰呈上。
谁没看出来?人尽皆知!只有她司马信做那个彻头彻尾被蒙在鼓里的傻子,让天下人看了个大笑话!
真是好一个知己!好一个夫人!
骗得她好苦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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