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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第 80 章

潇潇疏雨洒晚秋,城郭外,有青山。蒙蒙细雾笼炊烟,石巷内,落梧桐。暮雨暮风渐缓,行人行色愈急。江初照案上热腾腾的茶烟扑向被绵绵细雨浸润得湿漉漉的窗棂,青瓦檐下已经淅淅沥沥连成了一栏雨帘。

写给顾圳的拜访信已经三天了,依旧没等到回信。她捻着一颗白子在棋盘边缘闲敲,看如纱一般的薄雾从院门挤进来。

晚秋夜风已经很凉了。吹来一件薄纱罩在袍子外,衣裳总润润的,像没有晾干。

这盘残局她十岁就学过了;那日穿着一身桑脂色圆领袍子的顾云宸把黑子往前一推的同时,也把自己的位置又往方清梦心里推了一格。可偏偏就是这个早已经学过的残局,她摆了三日,半日都没有落一子。

江初照叹了口气,仰卧在竹榻上。于是不请自来的崔玉棠进门时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幕,茶烟袅袅,案上一残局,暖黄色的灯洒在她的广袖大衫上,她右手垂在榻外,指上还捻着一粒白子。

江初照曾读过《楚辞》,里面有一篇诗这样写——秋兰兮麋芜,罗生兮堂下,绿叶兮素枝,芳菲菲兮袭予。她踏着薄雾而来,入门后还未卸下萦绕在裙外的雾纱,油灯的暖辉跃过灯罩攀上她的衣摆,芬芳沁脾,云开雾散,始见花容。

“玉棠?”或许司马信初见惊鸿一瞥,原是玉人来。她尚有一瞬吃惊,起身看向来人,顺势把白子握在手中,“入夜了,你怎么来了?”

南方多雨潮湿,长久跪坐容易染上风湿,因此南方的家居多竹榻、木榻,高于地面。

崔玉棠不大熟稔地坐在竹榻上,看了一眼她薄薄一层的大袖衫上,“晚秋了,初照莫要贪凉了。”

江初照的目光落在她身前案上,绕了半圈,算是点头。“她让你来的?”

崔玉棠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她不说,我便不能来了?”

也不是。江初照又仰卧回去,“明日我准备去拜访顾圳。”门外吹进的风轻动她自榻沿垂下去的衣摆。

见崔玉棠不语,江初照转头看她。

仰卧在榻上,没有设防,也没有再端着架子;说明两人的关系很近,也让崔玉棠发现,江南这个地方,很让江初照自在,自在到她可以放松。

“玉棠有话对我说?”

“是。”

江初照握着白子,举到眼前看灯光通过手指的缝隙透过来,“是关于江左的事吗?”

“不是,”崔玉棠的声音淡淡的,“说一件怕日后来不及说的事情。”

盘踞在屋脊上的脊兽被薄烟笼罩,飞檐翘角未沥干的水还在滴答滴答。青瓦白墙下碧水,木舟拱桥上行人。沾染了昨夜雨净后残留下水雾的袅袅炊烟,被檐上的薄雾拥入怀中,就连清晨的吆喝和河边的浣衣声,都要比北方细腻许多。

岸边垂下的依依杨柳还未枯黄。江初照出了小巷,来到坊街,湿答答的空气缠绵在广袖袍子外,脚下的青石板还湿哒哒的。

耳旁皆是交谈声。吴侬软语,像落在绿叶上不太急的能听见的淅淅沥沥的雨落声,像慢悠悠的木舟荡起的层层涟漪,像悠远的古琴,一声比一声慢。

江初照拎了衣袍下摆迈上石桥台阶,路过石桥下的带斗笠的船夫划着桨,竹竿没入水中后又被抬起,她想起从前拱桥边会有卖槐花的老翁,只是不在这个季节。她拎了下摆朝另一头走去。

已经不大会说扬州话了。

江初照朝着门童拱手行了一礼,拿出袖中的拜访信递过去,“在下广陵王殿下府内从事中郎江载,上门拜见贵府老爷荆州长史,可否劳烦郎君帮我通传一下?”

是个女子的声音。那门童带了点诧异的目光看她,作揖道:“近日我家老爷身体不适,许多好友都未曾见,今有贵客来访,容我禀报老爷。”

他双手接过江初照递过来的拜访信,进门时把江初照借着宽大袍袖挡住塞过来的铜钱揣进怀中。

约莫一盏半茶的时间,便听两道足音。

来人头戴远游冠,脚踏笏头履,身穿深色衣裳,腰围蔽膝,革带垂玉;丝绣暗纹,一身贵不可言。身形伟岸,留着短髭长襞,双眼如鹰,神情庄重。

想必来人就是顾圳了。

江初照作揖:“见过顾将军。”

顾圳双手负在身后,双脚微分如山矗立门后,那双带着阅历的双眼微微眯了眯,双肩上沉重的杀伐之气,随着厚重的嗓音一起扑面而来,“某近日鄙体不适,中郎之信未来得及拜读,若有怠慢广陵王的地方,请多海涵。”

看不出身体不适,只知自己不受待见。

已经料到会吃闭门羹,江初照也不局促,带着三分淡笑,拱手道:“既然将军身体不适,载便不多叨扰,另择时机,改日再登门拜访。荆州之事全系将军一身,还望保重贵体。”

因她勾了后面那句话,顾圳下不了逐客令。他脸色微变,侧身让路,“中郎既然来了,就请进寒舍喝杯茶再走吧。“

穿过曲折起伏的长廊。其间亭榭林立,轩台环抱;红栏画桥,栏外飞檐夹翠竹,桥下绿萍枕碧波;一迳抱幽山;清风徐徐,丝毫没有晚秋的寒意萧瑟,薄烟携雾来,便可醉倚楼阁听风雨。好一个闲情雅致。

入了大厅,江初照落座。青瓷剔透,可见里面青绿的茶水,当时司马信府中御赐的茶盏,都远远不及。

江初照右手握拳,掌心向下,请敲桌面行了叩指礼。掀开茶盖,茶烟缕缕奔客来,香气四溢,却不是今年上好的茶。

江初照明了。

“仰梧桐看云入飞鸟栖,卧秋兰听水出游鱼戏。早闻江南园林甲天下,载今有幸瞻仰,算了平生一心愿。”她轻呷了一口,才道,“多谢将军的好茶。”

顾圳却拿起案上的酒樽,“我是个粗人,不懂品茶,邸里的东西都是下人采买的。既然放权给了他们,这些事我便从不过问。既然中郎夸了他们采买待客的是好东西,事情办得好,就该赏。”

他转头看向立在身后的管事,“庄内负责采买茶叶的下人,自今起涨俸二成。”

江初照的笑里适时露出为难的意味,她知道,“放权”二字,就是在堵自己的口。

事虽难,行则必成。眼下还不是最难的时候。“荆州之治,井井有条。赖赏罚分明,将军又教我一课。”

他放下酒樽,“荆州刺史乃当今天子第九子。这治理之功嘛,当然也要归于天子仁德。”江南不臣之心已久,这勉强的话说出来,倒带着几分嘲讽。

顾圳无心待客,话里有话,要的便是场子冷下来,让江初照知难而退。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子仁德,但臣子无才无德,州郡便不安。”江初照接下他的话,“我随广陵王南下江左,只见百姓安居乐业,民风淳朴。久闻四大家族治理江左有方,顾陆朱张,其中以顾氏为首,将军威名久震江左,是民心所向,今日江载能喝将军一杯茶,实有荣焉。”

究竟是在说江南尾大不掉,还是在说江左只顾圳不知天子,以顾氏为首的江左四家已有反心。今日这杯茶,究竟是请君入瓮,让她知难而退;还是她将计就计,打草惊蛇。

“犹记洛阳为官那年,月旦评恰好路过,听得许氏兄弟二人评语‘出将入相,大器可成’,二十年华,一篇《治国疏》名满天下,洛阳纸贵。洛阳皆扬江中郎‘汪汪如万顷之陂,扰之不浊,澄之不清’。老夫今日能请中郎喝一杯茶,实有幸焉。”

他点名曾在洛阳为官。又问江初照,你今日一反常态出言不善,所为何事呢?

江初照:“将军曾随天子战匈奴,征鲜卑,雄姿英发。虎父无犬子。将军之子顾绍、之女顾熙,博学多识,贤名远扬;广陵王殿下欲辟为府内参军,未审尊意否?”

这是拉拢他来了。想先辟他子女为幕僚,再借此名头拉拢其他家族。以他为始,如此一来,他顾圳不就是江左的罪人了吗?

“子女年幼无知,顽劣不堪。殿下府内青年才俊,怎敢使他们忝列其中。老夫替幼子幼女谢殿下厚爱,还是请另辟良才吧。”

江初照:“将军,”

“中郎案上的茶凉了,”顾圳开口打断她,“给中郎换杯茶吧。”

“不必了,”江初照拱手,“将军贵体有恙,载已经叨扰一杯茶了。请将军保重贵体,晚辈告退。”

小厮领着江初照出府。

屏风后面的二人依次出来。齐声道:“父亲。”

顾圳面上的严肃缓和了许多,摆出慈父的神情:“方才的话都听清了?”

顾绍拱手道:“父亲,大哥如今在皇七子府内做司马;狡兔三窟,儿愿意前去做参军。”

一州刺史多征辟当地世家大族子弟为府内司马或参军,一是为了拉拢当地世家,也是世家表示臣服的一种方式,将族内子弟放在幕僚中做质子。

顾圳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我儿之才,一郡守足矣。”

“熙儿怎么看?”

顾熙微蹲,行了一个万福礼,才到:“回父亲,女儿以为,如今天子属意储君人选,应是孝贤皇后之子司马泰。”

但主少国疑,庶子年长且无大过,为保司马泰登基,因此培植了五公主与之抗衡。

司马信猎场弑君的消息传扬天下,可谓是人尽皆知;不过此事的背后,不过是两位年长的皇子做的借刀杀人的局。若弑君事成,二位皇子夺位,若事不成,司马信也会被诛杀。

经由此事,司马信被贬青州,贬冀州,后贬益州;如今又被外放到早有“不臣之心”的江左来了。而借新政,长子齐王外迁被鲜卑牵制,次子燕王外迁被匈奴牵制。

如此一来,洛阳城中只剩司马泰一位参与皇位争夺的皇子。若天子急疾,有韦娴儿,崔氏,许氏,以及骠骑大将军霍通,可保他即位无虞。

君心多疑,为防止建康的司马信怀有异心,划江而治,还派无意皇位争夺的皇七子镇守荆州,有知遇之恩却背信弃义的苏沐扼守淮南。皇七子无心名利,司马信不过是一个弃子,顾家依靠两人,新君即位没有尺寸之功。顾绍的狡兔三窟分明就是无稽之谈。

江左不满朝廷只重用北方世族,积怨已久。可要说谋反,确是莫须有的事情。且不说仅凭顾陆朱张四大家族群龙无首如何划江而治,师出无名才是最重要的。

他们手中没有皇室血脉,急需一个人带领他们重新进入朝堂中枢,而不是偏安江左。

顾圳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

“江载征辟我和阿兄,不过是想借父亲和顾家的名声,为她继续在江左招揽人心立足。但女子为帝并非史无前例,江载想效仿她老师方清梦扶植司马信登位;司马信自小被养在天子身边,深得盛宠,有了弑君之行还能留存一命,想必天子对她仍有恻隐之心;况且江载此人能得许氏兄弟‘出将入相,大器可成’的评语,又在司马信弑君之后,力挽狂澜,让一个不忠不孝的将死之人,做了镇东将军、扬州刺史,不可小觑。”

“女儿以为,先静观其变。”

“嗯。”顾圳这才欣慰地点了点头,看向顾绍,“你大哥为荆州刺史府内司马,不是为父狡兔三窟之计,我儿明否?”

只是一种表明臣服的手段,和不参与皇位争夺的质子。顾绍拱手:“儿子明白。”

“都先下去吧。”顾圳说。

顾绍抬步,却见顾熙还站在原地。

顾圳问:“熙儿可是还有事?”

顾熙:“女儿风闻是她带兵平青州合盛、冯炬叛乱,‘汪如万顷之陂,扰之不浊,澄之不清”,她一介文文弱弱的书生,竟也懂得领兵作战。今日事不成,她定还会前来拜访,女儿想会她一会。”

顾圳笑了笑,捋须笑道:“你虽聪慧,却未经世事,不懂官场险恶;此人虽表面自带三分和煦,但心机深沉,不可轻视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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