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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第 79 章

雨珠敲在车舆上的声音,像青州时,从青瓦上滚下来的落到廊前水沟里;辗转间黏在车轮上的泥水,像蒸花糕没和好的稀面泥。有佳人在侧,外放的遥遥路途并不凄凉,司马信把窗牖开了一条缝,青山蒙蒙细雨中,江上荻花风起时。

远离洛阳的尔虞我诈,崔玉棠便是诗情画意。

越过淮河,顺着徐州一路南下,在广陵渡过阔阔长江,随后到达建康。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下船踏上故土,她伸手去揽扑面迎来的细密的小水珠。雾蒙蒙,水泷泷,青山白洲,一叶舟自横;这是江初照八岁后便不曾见过的景色。

触景情生,她是一行中唯一不厌恶把人弄得湿漉漉的水雾的人。满门抄斩,江南已无故人,水雾眷念在衣摆,她思江南,江南亦念她。

绿水青山最衬广袖长袍的诗情画意。江初照站在此山此水中,像水墨里的一幅景,像卷轴题的一首诗。

水寒江静,满目青山,载月明归。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她的名字极好,不知是江南琢磨了她,还是她秀润了江南。

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鹭洲。她步履款款携景而来。

崔玉棠看着画中人,“我记得初照不是凉州人。”

江初照一手端在腹间,端着那几分文人骚客的诗意绵绵,“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我生于广陵,的确不是凉州人。”

司马信站在渚月撑的伞下,看着两人并肩缓缓从画中走来。江水白浪滔滔,隔江不见洛阳城。无限凄凉。

黄粱和王喜带着青州石头堡的两千佃户驻扎在建康城外的石头城。司马信和崔玉棠在前面撑伞走着,江初照和渚月在身后并肩而行。

“渚月多谢先生。”她语气中的雀跃压抑不住,说话时垂着眸,略带一丝羞赧,“那封信我还没有送。”

“她若心里没有姑娘,我也是拦不住的。”重回故土,江初照心情愉悦了不少,和从前尽在掌握的冷静不同,她自带的几分和煦中,多了几分松弛的从容。

“姑娘就不怕她父母再逼婚么?”

渚月压着嘴角的笑,眼睛却微微弯起了弧度,“先生替我拦下了她成婚,自然也消了她父母逼婚的念头。回洛阳后我与她见了一面。”

“先生说‘江南定,大业成’,我想等大业克成回洛阳之际,再去提亲。”

见她耳尖漫上桃粉,江初照也不由自主地勾了勾嘴角,替她高兴:“这样也好。此次回洛阳的时间太短,纳采、问名、纳吉若匆匆办下来,有些仓促了。让她来江南奔波,或许是吃住不惯的。”

她卷着裙袖,看向一直都有把握的江初照,问:“先生算无遗策,先生觉得,江南何时可定,洛阳何时可还,大业何时可成?”

“或许很快,也或许很久;或许不费吹灰之力,亦或许血流成河。”江初照的步伐不疾不徐,如山野闲鹤,她的淡泊名利倒显得渚月急功近利。她抬头看蒙蒙细雨中的青山,话说得很慢,没有经过深思熟虑的思量,便显得这个答案有些随意。

入了建康城,几人暂歇在驿馆中。和当时入青州一样,没有当地官吏前来迎接。

洗漱后她披了外袍站在廊下,抬头看,月被浓云笼罩,今夜的月光很淡。

天下人皆知,江南不臣之心已久。此事长话短说,便是前朝大梁首位女皇帝九公主登基后,因立储之事发生战乱,国家分裂,南北分治;司马业一统北方后,改国号为魏,收复江南。因当初追随司马业的都是北方世家,战败后,南方士族备受排挤冷落,不得重用。因此江南怨怼已久。

如今司马业已过天命之年,储君之位却摇摆不定。加上南北积怨已深,渐渐地便传出江南几州要另立新君,与大魏划江而治。

只要安定了江南,那么司马信便有了根基,再笼络新政凸起的北方寒门,只要储君不立,司马信就有一争之力。

她说的很快和不费吹灰之力,是司马业的一次次动摇,给了她们零星的会立司马信为储君的希望;她说的很久,是司马业才天命之年,司马业不驾崩,即便几位皇子都有兵,谁也不敢轻举妄动,都在等他日落西山;她说的血流成河,便是立司马泰为储君,主少国疑,司马仁和司马义不会善罢甘休,又是一场灾祸,生灵涂炭。

临行前,司马业下旨,封司马信为广陵王,镇东将军,扬州刺史兼都督并征讨江南诸军事。同时,任苏沐为淮南郡太守,皇七子司马承文为荆州刺史都督江左诸军事。

此安排别有深意。

荆州可顺流而下直取建康;而淮南位于淮河以南,其治所寿春,是连接南北的关键所在。寿春向北,可通过淮河支流颍水联结中原腹地;向南下合肥、巢湖,则越过长江,进入江东。

江初照进屋点灯,在案上铺开地图。

一般自北方图谋江左,有三条路线:一是自下坯通过泗水南下越过淮河,顺着徐州一路南下,在广陵渡江,攻打江东;正是她们南来建康的路线。

二是自许昌通过颖水南下淮河,继而在寿春南下合肥,巢湖,然后渡江攻打江东。

三是从襄阳沿汉水一路南下,自夏口入长江顺江而下,自石头城登陆,攻打建康。

她提笔舔墨,在帛布上画出几条江流和重镇的简略图。

以史为鉴,如三国孙吴旧事。若想在扬州建康立足江南,需防止上游的军队顺流而下,必须控制夏口,武昌等重镇;为防止下游军队逆流而下,则需控制广陵,京口等地。

除此之外,丹阳,镇江,会稽三地盛产精兵。丹阳是扬州的腹地,若控制了丹阳,既能保障源源不断的精兵,还能保障粮草的运输。

而以太湖为核心的吴郡一带,水网密集,交通往来便利,土壤肥沃;若控制吴郡一带,便可保障粮草的来源。同时,吴郡的“顾、陆、朱、张”四大家族是目前江左的实际控制人。

若得四大家族相助,向上取荆州,向下取广陵;得丹阳、镇江、会稽之精兵,收吴郡之粮草;则江南可定;再取徐州、豫州、梁州、益州,四条线路以南伐北,则大业可成。

青州北接河北,南靠徐州,历来是控制南北战争局势的关键。河北军队想要南下江淮,必然会被青州所阻。南方势力图谋中原,也往往先北上占据山东,作为进攻河南、河北的基地。

如今益州有陈浮玉任长史,青州有周疏在太原,冀州有温寒时在中山。

情况虽不乐观,也不至于太过悲观。

三年内定青州,安冀州,治蜀乱。现在江左划江而治的谣言四起。很难不让人怀疑她们南下江左的意图。

而从她们到建康无一人来迎就可以看出,江左的人,对她们抱有敌意。

他们究竟有没有划江而治的意图呢?要怎么拉拢他们呢?

深夜长廊下,有人踏着糊纸筛出去的灯辉而来。门扉被叩响,江初照拎着地图一边对折过去,才起身去开门,“何人?”

门外的人披着一身冰凉的夜露,带着浅笑说:“夜深了,初照还没有歇息?”

她抬脚进门,江初照侧身让开路,待她进屋后,关上房门。

“夜深了,殿下还没有歇息?”江初照也问。北方的人大多晕水,一般上岸后吃不下什么,睡得早。

果真,“承愿晕水,先歇下了。”崔玉棠跪坐下。

江初照给她倒了一杯水,“来不及准备茶水,见谅。”

“玉棠不晕水吗?”

“我自幼和阿娘在会稽长大。”崔玉棠看她案上折起来的地图和未遮挡的手稿,“舟水劳顿,都不歇息一下吗?”人又不是铁打的。

江初照:“原荆州刺史、现荆州长史顾圳,从前在洛阳为官;他在江左说话很有分量,我想先去拜访他。”

她们说话的声音很轻,就像院外淅淅沥沥的雨,还没有风吹动瓦砾的声音大,轻飘飘地落下来。

崔玉棠:“你已有决策,何需问我,我不掌印了。”

“嗯。”今夜关于公堂的政务对话已经结束。

她垂眸,目光落到了崔玉棠腰间的玉佩上。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向来朴素不爱红妆的贺循来迎她们时,头上戴了一支玉簪。江初照蓦地想起了,那日回洛阳时城门楼上的苏沐。

她踌躇着,不知该不该问这个问题。

见她垂眸,崔玉棠问:“初照在想什么呢?”

江初照脑海中浮现过很多画面,有师娘拥着老师骑马的,有摘了红梅替她插花的,有学点茶的,桑梓色和天青色的袍子在晚霞下交相辉映…此刻,她才显得有些懵懂,“问世间情为何物。我有一问,不知当不当问?”

什么话还让她踌躇起来了。崔玉棠笑了笑,“初照所问,没有不当问的。”

“你为她,可值得?”此刻,没有君臣,只有相知好友。

崔玉棠细细回想,很认真地答她:“若是从前,我便不会。”

千佛寺的那一遇,不过是她处心积虑谋划的;有时候“缘分”二字,只因事在人为。

“那时没有新政,问想入朝为官,只能押宝在她身上。”她是司马业和上官瑜倾尽心力雕琢出来的玉,她的赤子之心相较于她们这种满心算计的人,实在是令人着迷。

闻言,司马信举起的手顿住,明亮的眸子黯下来。

“我被禁足三月,陛下赐了我两样东西,让我在其中择一样,”一道圣旨,一盏金杯,“我与她山盟海誓,请过往神灵作证,沧海桑田与君合。”

“于公,于知己,为大业,我当赴青州;于私,她还欠我三媒六聘。”

她笑了笑,“初照可是有心仪的人了。”

她想了想老师和师娘,再想了想话不投机、背信弃义的苏沐,抿唇回:“不算。”

那个木雕,是她打算用来扎小人的,待回尚书台找到了她的户籍,就去寺庙里……干点什么坏事好呢?

“不算是什么意思呢?”崔玉棠问。一般这种回答,答案是有或无。

同为女子,恶毒的诅咒不符合她的教养;她亡父亡母,断手断脚也没个人照顾。江初照难得用较真的语气回:“我有一个很讨厌的人,仇深不至于置她死地;如果你与承愿的感情如此重要,那我希望她永失所爱之人。”

她幼时父母恩爱,虽八岁遭大变故,但方清梦二人待她极好。顾云宸教她骑马射箭,带她上山抓雀,下河摸鱼;方清梦教她诗书礼乐,运筹帷幄的城府。她们会的,她都会。

她小时候是个玩性大的孩子,在江南时让父亲头疼,在凉州时让戚锐达头疼。师娘走了之后,就乖巧许多。

江初照年岁较她们小,甚少看她情绪有什么起伏,崔玉棠被她这种孩子气的语气逗笑:“初照恨人的方式,还挺特别的。”

是么?她的父母,老师和师娘…江初照想,她真的挺恨苏沐的。但她更恨自己聪明一世,怎么就自负相信这样一个人。

门扉再次被叩响。两人对视,江初照起身拉开门,见门外披着外袍的司马信身上夜露深重。

她越过江初照进门,跪坐在崔玉棠身旁,满是关切:“夫人,夜深了,怎么还不回去歇息?”

她脸上半分睡意也无,明明是见她睡着才出门的。崔玉棠伸手去摸她披着的外袍,像湿的,也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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